第9章 chapter9

后来段非手把手教他怎么用眼神戏打动观众,年槜只记得几个字:你看的是你的爱人。

这个小妙招年槜没敢和段非说。

因为他真的在看他的心上人啊喂!这要是说出来了,段非说不定下一秒就上戒尺了。

他可不想再挨打了。

某日,年槜从舞团回来,高高兴兴地说他重新报名了上次的那个比赛,打算重新开始。

“选的什么剧目?”段非问。

年槜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对方:“《京戏》。”

段非:“还是和上次一样啊。”

“嗯!在什么地方摔倒,就在什么地方爬起来,而且......”年槜神神秘秘地说,“我都从您这儿偷师学艺了,您难道不想看看我的进步吗?”

段非温和一笑。

“段先生,” 年槜忽然蹲在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我这回要是拿了金奖,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个事情啊。”

段非:“你还和我谈条件?你比赛到底是为我还是为你自己?”

年槜垂下眼眸,做乖顺样。

段非那话,就和小时候爸妈骂自己一样,每次考高分回去要奖励,就会被批一句——“你读书到底是为你自己还是为我?”

本以为段非会不理睬,片刻后,段非却在沉默中开口了:“想要什么?”

“您能再跳一次《京戏》给我看吗?哪怕只是几个动作。”年槜脱口而出。

段非嘴角温和笑僵在脸上,指尖猛地攥紧。

年槜看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以为自己冒犯了,正想道歉,却听见他说:“......等我再好一点。”

“您......还能......”站起来?

段非沉静的眼眸看过去,仿佛猜中了年槜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既然你想看,也许我可以再努力一下。但,肯定是回不去了。”

.

风穿过树叶,带来一阵沙沙的响。

年槜望着段非认真的侧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然后落了泪。

段非愣了愣,无奈地说:“轮椅后面的口袋里有纸巾,自己拿。”

“哦......”

年槜又尴尬又觉得自己很搞笑,吸了吸鼻子,摇头:“不用,我有袖子。”

然后他就用袖子擦了。

段非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

比赛之前舞团还参加了其他的集体项目,有一个舞蹈叫《镜花水月》,就是之前段非原创的那个,也是段非最后一次演出时跳的剧目。

C位的动作比较难,当初段非仗着年轻,什么动作都敢设计,压根就没想过以后还能不能再跳得出来那种高难度动作。

而这一次,刘姐依旧让年槜当C位,由于编舞真的太难太难,刘姐就以个人名义邀请了段非这个原创者来指导。

其实段非已经很多年都不再指导学生了,但刘姐是他的关门弟子,再加上这个剧目到目前无人敢一比一复刻,要是不好好跳,出人命的概率可以说是百分之五十,刘姐说她的设想是完全照搬当初段非的编舞,给观众一个回忆经典的呈现。

他来之前不知道C位是谁。

后来看了舞团的第一次练习,才知道C位竟然是年槜。

.

“要不还是改一下动作吧,”段非似乎有些担忧,“他太小了,这个动作很危险,容易拉伤。”

年槜一听,那不行,你居然小瞧我?

刘姐还没说话,年槜直接冒了头:“为什么?段先生,当初您编舞的时候才十九岁呢!我都二十一了,我哪里小了?您凭什么认为我跳不来?”

段非冷冷看过去。

年槜瞬间哑火。

段非:“不是小看你,是这个动作真的很危险。”

年槜不乐意。

“你都能跳,我也行。”年槜固执地说。

最终还是没改编,原原本本照着段非的版本练的。

一开始还好,一切顺利,年槜孺子可教也,动作做得干脆利落。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就到了彩排的那天。

段非那天出门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有块填不满的窟窿,说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觉得有事要发生。

彩排当天的天空是铅灰色的,压得人胸口发闷。段非坐在轮椅上,被司机推进剧院后门时,膝盖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在皮肉里钻。

.

他到的时候,舞团正在热身。

年槜穿着一身素白的练功服,正对着镜子压腿,脚背绷得笔直,后脑勺抵着墙壁,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看见段非,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板起脸,装作专心拉伸的样子。

段非被助理推着往排练厅去,目光落在年槜身上就没移开。

这孩子确实是块好料子,肢体的协调性和爆发力都是顶尖的,尤其是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当年他也是这样,为了《镜花水月》里那个“水里捞月”的动作,在练功房泡了整整三个月。

“段老师,您来了,” 刘姐递过一瓶温水,“孩子们都等着您指点呢。”

段非没接水,只是看着镜子里年槜的侧影:“那个‘水里捞月’,他练得怎么样?”

“进步很快,” 刘姐的语气里带着骄傲,又藏着点担忧,“就是总想着一次到位,我说了要循序渐进,他就是不听。”

话音刚落,年槜已经开始试动作。一串快速的翻身过后,他猛地抬腿往后探,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双手像水鸟的翅膀般展开——正是《镜花水月》里最经典的,也是段非当年摔下来前,最后一个完成的动作。

“停!” 段非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这个动作要倒旁腰,你一直用大腰代替,看着是简单了,但这样下去容易腰肌劳损。”

年槜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不服气,却还是乖乖调整了姿势。落地时,他踉跄了一下,眉头皱得很紧。

段非转动轮椅靠近,指尖在他腰侧轻轻敲了敲:“这里,要像有根线往上拎着你走,不是靠蛮力往后折。”

他的指尖带着常年用药的凉意,触碰到年槜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顿了一下。

“我知道,” 年槜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的触碰,语气硬邦邦的,“再试一次。”

年槜的动作比刚才流畅了许多。

翻身时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转过来的瞬间,他的眼神凌厉如刀,像真的在月光下与幻影搏斗。

段非看着看着,恍惚间竟觉得镜子里的人变成了年轻时的自己,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不管不顾。

直到那个最高难度的衔接——连续七个大跳接空中转体,然后稳稳落进卧鱼。

不错。

.

排练正式开始,音乐入。

《镜花水月》讲的是一个姑娘的爱人战死沙场之后,每天都去湖边照镜子,慢慢的,疯了,她爱上了水中自己的倒影,把那当成她的爱人,紧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的故事,整体的情调是哀伤的、悲戚的。

前面的动作大家都配合得不错。

乐曲进到**,十个群演舞者高高地托起C位。

年槜需要在这十个人高举的手心里蹦跶,做出活泼灵动的舞蹈动作,最后一个动作就是“水中捞月”,也就是那个很难的经典动作,他要在这些人的手上做出七个大跳,然后接两个连续的空中转体,最后稳稳落地卧鱼。

汉代能作掌上舞的赵飞燕听说之后瞬间降到榜二,估计都要连夜收拾东西跑路。

哪个人才敢这么跳啊!

真是不要命了!

听起来特别不可思议。

但这就是当初段非亲自设计出来的反人类动作,至今仍无人敢模仿。

因为太容易受伤了,其他人哪怕是翻跳,也不敢一比一复刻,只能改编——复刻?除非你想找死。

.

年槜起跳时,段非的心脏突然揪紧了。

他看见少年在空中舒展身体,双腿劈成一条直线,像只展翅的白鹤,一下一下地在底下支撑少年的那些手心里做出大跳。

最后一个大跳,两个空中转体,稳稳的。

可落地卧鱼的瞬间,脚下似乎滑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众人惊呼,纷纷围了上去,刘姐第一反应是跑出去找队医来。

“年槜!”

段非的声音劈了个叉,他猛地往前倾身,轮椅的扶手撞到前方的把杆,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他甚至忘了自己无法站立,下意识地想撑着轮椅站起来,结果只带得轮椅剧烈晃动,差点翻倒。

助理慌忙扶住轮椅:“段老师!您别动!”

年槜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正捂着膝盖龇牙咧嘴。

听到段非变调的声音,他转过头,看见轮椅上脸色煞白的人,嘴唇紧抿着,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眼神里的恐慌像要溢出来。

“我没事......” 年槜的声音有点虚,却还是强撑着站直,“就是磕了一下。”

说完他嘿嘿笑了两声,不想让人担心。

“没事?” 段非的声音发颤,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你知道那个动作有多危险吗?落地角度偏差半寸,就可能伤到脊椎!我当年......”

他猛地停住了,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

当年他就是在这个动作上出的事,落地时后台的工作人员没控制好,升降台突然下沉,他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落地,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躺在舞台上,看着头顶的追光灯,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

年槜被他眼里的恐惧震慑住了,刚才的傲气跑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段非紧握轮椅扶手、指节泛白的手,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突然明白那句危险不是小瞧,是真的怕了。

“对不起,” 年槜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下次,会小心的。”

段非闭上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翻涌的情绪。

再睁开眼时,眼底的恐慌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今天先到这儿吧,让队医看看你的膝盖。”

“可是彩排……”

“我说停!” 段非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转动轮椅往门口走,背影挺得笔直,却让人莫名觉得有些落寞。

年槜愣在原地,摸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膝盖,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消失在排练厅门口,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好像第一次真正明白,那些高难度的动作背后,藏着怎样的风险,而段非那句句危险里,又裹着怎样沉甸甸的东西。

.

窗外的风卷着乌云压得更低了,排练厅里的镜子映出年槜孤零零的身影。

刘姐带着队医焦急地赶过来:“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能动弹。”

队医按着不让他动,细细检查了一边,松了口气:“问题不大,就是磕紫了,擦点消肿的药膏就行,不放心的话去医院拍个片。”

刘姐:“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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