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来的并不是人,是白芷先前遍寻不得的狗。

一条人立而起的灰白相间的狗正用两前爪扒拉着白芷的背包。

小狗的爪子和防水布摩擦间发出类似蜂鸟振翅的呜鸣,乍听有些恐怖,若不知背后是条小狗的话。

白芷吐出一口气,心中绷紧的弦微松,才有心思细细打量小狗。

白是底色,灰则是落难公主受苦的证明。这是一条萨摩耶。

此刻小狗正蹦跳着,前爪努力扒拉白芷的手,毛茸茸的尾巴脏成一缕一缕的,还缀着些林子里的枯草和细小树枝,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它向白芷献媚讨好,几乎甩出残影。

白芷脸上不自觉挂了笑。

真好啊,小狗的爱,直白热烈,足以慰她这一路风尘仆仆。

白芷握着小狗的大爪子,手心里传来沙砾的粗糙质感,显得爪掌的肉垫都粗糙几分。

白芷捏了捏,小狗的三角耳朵猛地一抖,软弹还透着耳内的肉粉,看得白芷手痒。

忍不住歪嘴一笑,“怎么了,小狗,很敏感吗?”

声音怪怪的,人也坏坏的。

可小狗的尾巴只停顿了一瞬,就再度刮起风来。

“汪汪——”

小狗把爪子从白芷手心抽出,随后摇头摆尾,嘴里发出些惹人怜的呜咽,看着白芷毫无动作,小狗生气似地大叫一声,随后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伸着左前爪,勾白芷和它握手。

白芷的表情管理完全崩塌,怪叫一声,蹲下身去,把浑身灰尘味的小臭狗拥进怀里。

太可爱了,脏脏的也很可爱,是奶油芝麻包!

小狗蓦地被抱住,小幅度挣扎了一会儿,似是白芷从头到尾的顺毛动作安抚了它,终是安静地抬着头靠在白芷肩膀上了。

小狗的呼吸声有些大,一直张着嘴,热气扑到白芷脸颊边,她想躲开,却怕被小狗看出嫌弃,于是僵着脖子硬挺着。

人就是这样奇怪的,挣扎不休反倒征服欲满满,安静顺从竟然会心生嫌弃。

但更奇怪的是,人竟然会在意自己的做法会不会让一条狗伤心。

于是一人一狗安静地拥抱着,在逐渐暗沉的傍晚。

直到铃声为这副画面点上眼睛。

白芷终于有理由松开手,身体后仰避开小狗的嘴,掏出了裤兜里的手机后,给了小狗一个安抚的笑,随后便咬牙面对酸麻的腿,颤颤微微站起身。

“妈,我……”

声音被打断,一道男声,透过听筒如重锤挥向白芷的脑袋。

“快回家!你妈都担心得不行了。”

“好,爸。”

电话被挂断,白芷看着通话页面,上一个电话,是十一分钟前。

真的拖了很久啊……

可为什么,就是不想回家啊?

握着手机的指肚泛起白,指甲毫无血色。

听说,手冷的人,没人爱呢。

白芷用另一只手的掌心盖住冰凉的指尖,可怜的那一点暖似乎并不流通。夜间的风簌簌地吹,她像山道上的树一样,打了不知多少冷战,却仍深深扎根与脚下的柏油路,不肯挪动分毫。

远远的,一束昏黄的灯散漫地投射进白芷的眼睛。

女孩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瞬,下一秒,她反应过来,弯下腰,两手卡在小狗前肢腋下环抱,硬生生将小狗抱起离地,躲避那辆曾载着她回家的大巴。

这条路是大路,直通村里,却鲜少有车辆往来,只因与村子相近的乡镇另有一条大马路,村里市集贸易外出打工都走镇子的路。

久而久之,这条路就只有固定线路的大巴通行了。

想到这,白芷背后冒出身冷汗。好在,这狗是在这条路上流浪,要是不小心跑到镇子的那条路上,车来车往,行人匆匆,说不定小命难保。

心里对它又多了几分怜爱。

白芷弯腰,把小狗的前爪放到地面上,仍不肯松手,上身贴伏在小狗背上,下巴抵着小狗毛茸茸的头,轻声问:“跟我回家,好不好?”

温柔散进晚风,车灯映照下的漂浮灰尘都美好如霞。

小狗抬头,白芷下巴有些痒,笑起来,她知道,它同意了。

大巴车慢悠悠地驶过,地面传来轻微的震颤,白芷安抚着小狗,它好像被吓到了,一直在发抖。

直到车已远远的,小狗仍在颤,白芷才发觉几分不对。

小狗的喘息声有些过分的大,就好像,它喘不上气一样。

白芷立刻松开手,难道是她抱得太紧了吗?

可小狗的情况还是那么糟糕,含着水雾的黑眼睛里,充满了茫然,看得白芷的心好似被狠狠撕扯着。

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痛吧。

白芷抿紧嘴唇,看了眼放在路边的行李箱,想了一会儿,找出围巾和床单。

行李箱很大,大到在候车厅时,白芷甚至能坐在上面歇脚,可对于小狗来说,又显得窄而小了。

索性行李箱的拉杆质量不错,床单被叠成包裹的样式,再经由围巾加固后,小狗被打包成了挂在行李箱上的时尚单品,毛茸茸挂件。

白芷拉着箱子,因为重力不均,小狗东倒西歪,可它不叫也不闹,颠簸得狠了,也只把小脑袋搭在腿上。还是路上的石子绊住了白芷,这才让她发现小狗的难受样子。

看着小狗躺在包裹里还闭着眼睛,白芷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脏骤停。她试探着将手伸到小狗鼻尖,感受到热气之后,眼睛就红了。

也恰在此时,小狗耸了耸鼻子,疲惫而温良的眼睛仿佛天上的星,它咧开嘴,不负微笑天使之名。

白芷冰冷的指尖感受到了温热。

这也耗尽了小狗最后的力量,它就这样咧着嘴,连舌头也缩不回去了,头沉重地靠在一边。

白芷的手指颤抖着,下一秒,她咬紧牙,把行李箱拉到身前,推着箱子一步一步,在无灯的孤路上,一步一步,往家走。

四公里,她只用了半小时。

村里是有兽医的,可白芷却不知道他住哪。

只能先回家找爸妈。

此时白家院门大开,白母正在院中树下石凳处坐着,两眼盯着门口,恰看到白芷的箱子。

白母名叫陈清,眉眼间的不耐与烦闷几乎化作利剑,见到有人,本欲张口,却余光扫到了造型奇怪的包袱,恶语含在口中,只吐出一句:“这是什么?”

语中几分错愕,与预想不同,但也算是个提醒,在屋子里盘腿坐在床上倚墙吞云吐雾的白父——白远伟——长长吐出一口气,往床边磕了磕烟斗,白灰堆在地上,还有的簌簌扬舞,不愿落下。

窗边剪影依稀可以看出,男人正低头,拿着烟斗,另一只手上不知捉了个什么,细细地挑出一团乌影。

看起来老神在在,实际心里想着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白芷心头有事,也顾不得低眉听母亲训,开口抢白:“妈,汪兽医住哪?”

陈清眉头一挑,也看清包裹里的东西,是一条狗。心里头的无名火顺着女儿的问话就燃起来了。

“你带回家什么东西?狗?你——”

陈清手指抬得高高的,正对着白芷的鼻尖,两道淡眉几乎要飞到天上去,却还是压不住白芷。

白芷加重了声音,“妈!汪兽医住哪!”

语气算得上剑拔弩张,白芷脸上表情比语气还厉,柳眉紧蹙,雾眼凝霜。

陈清被镇住了,下一秒,垂了眼,抱怨嘟囔:“没良心的,你妈和你说话呢……”

白芷咬了咬牙,毫不犹豫,弯腰抱起狗,就往邻家跑去。

陈清本打算以退为进,却不想白芷根本不接招,看着女儿的背影拍起了大腿。

恨恨跺了跺脚,嘴里悄声骂了几句,就叹着气进了屋。

“老头子,女儿大了,不由娘了……”

一句三叹,凄婉哀绝。

可这些,却都与白芷无关了。

白家住得偏,周围邻居离得远,白芷在奔跑的过程中尝到了铁锈味,懊恼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在进村的时候就拦下一个村民询问兽医的住处。

大抵是心里对于这个村子的排斥,让她选择了更为亲近的父母吧……

没时间去想这些了,白芷感觉怀里的小狗不受控制的下坠。

她没有勇气放下小狗检查情况,她很害怕。

白芷觉得时间很漫长,道路很崎岖,可也不过用了三分钟。

敲了邻居的门,白芷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勉强匀了呼吸,挤出一句:“你好,请问汪兽医住哪?”

可邻居大娘竟疑心起她的身份来:“你是谁啊?哪家的?我怎么没见过?”

三问一出,白芷恨不能生生呕出一口血,她只想知道兽医家住哪里,给怀中的小可怜治病,不,现在已经到了要救命的地步了。

可这急迫与恐慌,旁人却觉察不到半分,他们仍气定神闲,各怀心思,警惕算计,人生百态,却如一座大山,压在小狗头顶。

夺命的镰刀已经挥下,那又如何呢,左不过一条狗罢了,你还能怪别人罔顾狗命吗?

一瞬间,白芷笑了,很释然的笑,很疲惫的笑,很美的笑。

她回答了问题。

然后又被问了新的问题。

“你找汪兽医干啥?”

白芷眨了眨眼,唇角勾起,怀里的重量逐渐倾斜,她的心也一点点变冷。

“治病啊,我的狗,生病了……”

语到此处,竟然哽咽,泪水一瞬间模糊视线,可白芷唇畔弧度却更大了。

多可笑啊,她的狗病了,她想找兽医,却怎么也问不出兽医住在哪。

果然,那大娘咂了咂嘴,又说了几句:“兽医还能治狗啊?都牛生病了才找他呢。狗,狗生病了,看看能吃饭不,能就好了,不能啊,不能它自己就跑后山藏起来了,也不用你管了……”

白芷笑着,退后一步,离了那透着光的门扉,再度迈起步子,向别家跑。

问不出来,就一家家找。

大娘看着白芷的背影,撇了撇嘴,“白家的,就一直这么没礼貌。”

“你说什么呢,姓王的?”

陈清的声音响如炸雷,跑走的白芷也听得清楚。

这让她的眉头绞拧成结,母亲出门了?这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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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一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