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标配

陈意真才不打扫。

她给陈青找着教材,就跑到周将泽屋里备份照片。起初周将泽建议她再去镇上办张新卡,但她没钱办卡,就算周将泽帮忙办了,她也供不起话费。

周将泽的旧卡倒还能用,但里边东西很多,也不方便用。最后俩人决定把照片存他现用的手机上,阿婆的手机她暂时拿着。

整理完,陈意真离开。刚迈进院子,林川站在石榴树下朝她笑着挥手。

“林川哥!”手机塞裤兜里,陈意真飞奔过去。

“突击检查,”林川正色,伸出手,“数学练习册我看看。”

“…我这两天没写。”陈意真满脸苦色,把人请进去,推开房门,“你吃冰棒吗?绿豆还是小布丁?”

陈青翘着脚在桌边埋头预习,陈意真管不了那么多,收起她的课本把人往外推,“你去妈妈房间写。”

“我不去!”陈青扑到书上阻挡。

林川站在门旁,没进去,温声道,“没关系的,让她在这写吧。”

就算林川不说,陈意真也能感受到他面对陈青的不自在。况且身边有个电灯泡实在烦人,陈意真从她肘下扯出教材,疯狂使眼色,“他来教我数学,别打扰我们,懂?”

教材都快扯烂了,陈青肉眼可见心疼,心不甘情不愿抱起教材走到门口,一回头,陈意真已经搬好两张椅子就坐。

空气有种熟悉的香味。

“坐吧。”陈意真招呼李川,门口的陈青却突然窜到身边,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嗅了个遍。

“干嘛?”陈意真后仰躲开。

“你身上的味道,”陈青深吸一口,“跟将泽哥身上的一模一样。”

“头发也是。”关门前她补了句。

陈意真:“…………”

房门隔绝杂音,只剩透过窗户的蝉鸣。

陈意真捏笔的手悬在半空,随即在练习册留下几点墨迹。

林川坐下来,再望向她时,目光有几分探究和深意,他问:“听阿姨说你跟周将泽去市里玩了。”

“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来找你,你不在。”林川问,“玩得开心吗?”

“还好。”陈意真琢磨道。

其实并不算好。

冲动、波折、疲惫,尘埃尚未落定,她没法对林川开口,但也不想在他面前假装开朗。

她希望林川能看到。

但林川没注意她突如其来的沮丧,犹疑片刻,用开玩笑的口吻问:“我都不知道你跟他关系这么好,你住他家?”

心里空落落的,陈意真摇头,“我小时候就经常跟他去市里玩,住他朋友酒店,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是标配。”

“他小时候是怎样?”

男生话锋一转,陈意真懵了几秒,直到他笑着耸肩,“没什么,就是想到聂鹏那张照片,好奇他小时候的经历。”

挺玩味的表情,就像大部分普通男生不怀好意的调侃,在等待间隙试图得到共鸣。

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个,陈意真把笔拿起又放下,“你可以直接问他。”

“你生气了?”

“有点,”陈意真没法对林川撒谎,认真说,“他是我朋友,他人很好。”

又加一句,“虽然看起来很欠打。”

“那你喜欢他吗?”

林川扶了下眼镜,声音不那么笃定,像看一尾逃离的鱼。

林川说过,如果她考上宜大附中,他就再考虑她的告白。

“我喜欢别人,那个人也知道。”她盯着林川的眼睛,看了一秒,不敢再看,把耳后的头发散开,遮住滚烫的耳朵,假装看练习册的习题。

满树的蝉在心脏鼓噪,男声不远不近,“那他很幸运。”

像坐过山车,猛地冲到天际,又霎时跌到谷底。他没有直接回答,算是意料之中。

陈意真沉默不语。

“这几天遇到什么事了吗?”

“嗯?”

“看你兴致不高,都有点不像你了。”林川笑着摸摸她的头,“要不要跟我说说?”

“能帮的我都会帮。”

但他还是注意到她不开心了。

这就够了。

陈意真笑得灿烂,声音都是劲儿,“没什么,旅游好累。我给你拿冰棒吧!绿豆可以嘛?”

*

林川未停留太久,太阳落山,天光慢慢黯淡,陈惜君才跟李葵有说有笑,拎着竹篓斗笠到家。

“我房间里的箱子呢?”陈意真直接问。

再怎么调皮捣蛋,人好好地站在面前,就是最好的,陈惜君叹气,手里还是使了劲儿,往她耳朵一揪,“不是你跟李阿姨说不想演剧本了吗?她拿回去了。下次你再想一出是一出,我给你腿都打断你信不信?”

“痛!”陈意真疼得直嚷嚷,护住耳朵。

“你就装吧,我都没用力。”陈惜君松手,敲她脑门,穿过客厅,引李葵朝饭桌去,“我没回家那几年,都是她做饭,手艺还挺好嘞,你也来尝尝,都是家常菜——”

陈惜君内敛的吹嘘到此为止,因为桌上没什么家常菜,如果硬要说有,那也只有两大盘榨菜。

一摸,还是冰的,脚边的垃圾桶有十来个榨菜包装袋。

一回头,陈意真早已无影无踪。

“......”陈惜君强忍着想拿竹篾抽人的冲动,缓了十几秒,“你先去她房间乘空调,我再做几个菜,马上就好。”

“别怪我说你,小孩刚回来就让人做饭,你也真是的,”李葵埋怨,“我给你打个下手。”

她说着拿起围裙就要进厨房,陈惜君忙阻止她,“哪能让客人进这个门!你快去房间!”

“要不这样,”见女人执着,她说,“你把陈意真给我抓回来。”

“那行。”李葵说。

陈意真确实不在家。

她不想给李葵做饭,也不想关上房门,在开着冷气、幽闭又危险的小房间与她共处。

所以她跑到茶馆去,缠着老板,装可怜,好说歹说,玻璃匣端了几块桃酥和萨其马,沏一小壶茶,窝在角落的椅子里刷手机照片。

她一路拍了很多照片,纸质车票、骑摩托车女人的脸,李葵家的大门,校门、还有大字报。

“找到你了。”

李葵的声音响起时,陈意真正好刷到校门口,被她贴满白纸黑字的墙。

握手机的手一紧,陈意真稳下心,冷眼绞着她不放。

“别这样看我,”女人很放松,拉开另一张长凳坐下,“你妈妈喊你回去吃饭,跟我回去?”

她还在装,把她当无知愚蠢的小女孩,以为这样能糊弄过去。陈意真不甘示弱,“你妈妈呢?这两天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女人唰地黑脸,气质彻底变了,眼神警惕、精明、像习于奔波和隐蔽的逃犯。

陈意真又见到这种神情,就像第一次见面,她对她的直觉那样。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黑字,组在一起骇人听闻,却又是相当有分量的谈资和开胃菜。

“这个地方熟悉吗?”她问李葵。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凶狠,抢过她的手机删掉照片,任务栏下划,在点开“正在录音”,退出并删除此录音。

然后调出通话记录,给俩老人打电话。

“但是我撕下来了。”陈意真这才说,往裤子上一抹,揩掉手心的汗,“因为我觉得阿姨你可能是一时糊涂。”

李葵放下手机,从进来到现在,她没展现分毫的惊慌或失态。

陈意真其实很没底。

打蛇打七寸,但她又怕李葵反咬一口。毕竟陈青还留在若水,而李葵绝对是惯犯,她很谨慎,不落人把柄,删除录音也很麻利。

“对。”她听女人很快说道,“那天没开灯,太黑了。”

“你一时糊涂,才会跑大老远到若水的茶园来采茶,连儿子都顾不到,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女人没想她话锋一转,怔住。

“如果我没撕下来,这些东西都会被学校的人看到。他们会怎么想他?想你的乐乐?”

“一个喜欢摸女人下/体的妈。”

茶馆人不很多,但也不算少。这话随着茶汤热气飘荡、挥发,消弭在搪瓷碰杯的闲谈声里。

“如果有人跟我一样,也到你家去怎么办?你爸妈看上去很老了,去河西也不是很难。”

女孩确实去她家了。

李葵一早就接到电话,电话里的女人咒骂她死去的丈夫,骂她一把年纪东奔西忙把儿子撇到身后,被婆家看轻,派俩小孩来找乐乐。

说实话她没想到陈意真那么难搞。

“你想怎样?”李葵说。

“八月底之前离开若水。”

“可以。”

距离八月还有两周。

陈意真不确定李葵会不会信守承诺,但她至少得保证这两周她跟陈青的安全。

她跟周将泽聊起这事,周将泽建议在她房间装一个摄像头。他认为李葵不一定会走,但陈意真九月就要开学了,法律实践上很难立案,但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监控至少可以让陈惜君知道李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熟人作案中,让父母保护自己的孩子,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有钱,也很上心,跟她讲哪种摄像头比较好,像素清晰、视角广旋转灵活、智能警报,语音呼叫,一点都不能含糊。

心动归心动,但陈意真压力很大,“还是算了。”

“这个确实太大了,我们换一个。”

“不用了。”她退出收藏和产品界面。

“为什么?”

“好贵,你把我卖了我都买不起。”

“没事,”周将泽把手机拿回来,“以后记者采访你多说点我的好话就行。”

“什么采访?”

“爱做慈善的成功人士,还喜欢救猫,”周将泽稍挑眉,“总有记者想采访吧?”

“懂了,”见女孩不应,他又说,“没把我当朋友。”

“谁说的!我们可是无产阶级革命友情!”陈意真挺直身,又瘫回座椅里,“我不是怕你没钱嘛,我花你好多钱了。”

这才哪跟哪啊,连零头都算不上。

但周将泽不敢说。

“那你先在我这欠着,还三年,怕什么。到时候找个暑期工就还上了。”

“你不想跟陈惜君说,不为自己着想,总得为陈青想想。”

周将泽还是很了解她宁愿吃亏也不愿欠人人情的性格,这话说到她心坎上,陈意真理顺了,跑到他身边,“那再挑一下。”

俩人最后选了一个一百出头的摄像头,没有警报没有语音,但胜在像素高。

虽然李葵也不一定会在房间再搞动作,虽然很多事情都充满危险和不确定性,但东西买上了,有人陪着商量,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我能躺吗?”陈意真指着他的床,举手示意:“我刚洗了澡,保干净。”

周将泽:“搞得好像你以前躺问过我意见似的。”

“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嘛。”她慢吞吞躺上去。周将泽从小就有洁癖,她明明算整洁的了,不记得被他嫌弃了多少次。

但像小时候那样躺在他房间还是很奇妙。

陈意真捞枕头遮住肚皮,伸展双臂,在凉席划两下,沁凉、平滑,然后听男声道,“我昨天看到林川来找你。”

“嗯,”她微眯着眼,想起林川的笑眼,自嘲说,“我又跟他告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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