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消炎镇痛膏

自从上次表面陪周将泽下山,实际靠速写又赚了五块,陈意真尝到甜头,打着与周将泽建立革命友谊的旗号,在复工第一天向陈惜君提议,“妈,我去帮周将泽采茶。”

周将泽一大早背着茶篓出现在院子里,陈惜君也看见了,但她犹豫了下,“人家有外公外婆,你凑什么热闹。”

陈青附和:“就是就是。”

“你不懂,”陈意真摇头,“会采茶跟会教人采茶是两回事,我俩没有代沟,好沟通。”

“那我就去了!”趁陈妈思考的空档,她扔下茶篓子就跑,“中午一定回来!”

“她就是想偷懒。”陈青铁青着脸。

“算啦,这也是好事,你也一样,对将泽哥哥好一点。”陈惜君感慨,“这么小年纪,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是要多关心一下。”

陈青嘴唇翕动,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闷闷地掐烂茶梗。

正如陈意真所说,陈霞和李钟俩老人家是真不会教学。

清晨七点,周将泽挎了个竹篓,只见陈霞在一片绿葱葱的茶丛里手指翻飞,快得看不清动作,完了示意他,“就这样采啊。”

“......”他木着脸,“再来一遍。”

一秒后,“.....?”

陈霞理所当然地,“就看准芽和叶,捏住,提起来。”

“可以0.5倍速再来一遍吗?”

“学不会就算了,”李钟干脆说,“你妈把你留在这可不是为了吃苦的,快回去吧,钱我们照样给你。”

从镇上回来后周将泽就打消了兼职的念头,别说找不着,光想到每天都要花几小时下山就头晕。

正好家里的茶田要招帮工,老头老太年纪大了,靠俩人采不完,他自告奋勇,只是没说急用钱的原因。

要是真不劳而获,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周将泽烦躁地捋刘海,正要继续问,身后兴致勃勃地一声,

“我教你啊?”

女生悄无声息从他身后探头,眼底的嘲讽不加掩饰。

陈霞李钟低头忙碌。

对外孙突然的采茶举动,他们压根没当回事,权当他小孩气性,听到这话正中下怀,“那太好了,将泽,跟着小陈。”

周将泽视若无睹,走到另一边,问雇佣的采茶小哥。

小哥是个热心人,告诉他如何识别病虫叶,用拇指和食指夹茎上提,而不是用指甲掐。

“一个芽头一个芽头采,看准了,也别乱采,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再从外到里。”

理论看上去很简单,但实践总是状况不断。

茶叶又细又密,没看几分钟就眼花缭乱,更别说按顺序了。正值夏天,空气密不透风,茶丛又过分低矮,不过十来分钟,肩背腰和手臂泛酸,后背湿透,而篓子里的茶叶,

不过薄薄一层。

反看帮工小哥,两手并进开采,又快又准,还在哼歌,已经采了半篓。

夏蝉嘶鸣,干燥如汽笛缭绕,惹得人心烦意乱。

篓里的矿泉水喝光了,他去不远处的遮阳棚下接水,陈意真倚着水池,没看见他,旁若无人地捣鼓什么。

是一张皱巴巴的纸,纸上用石墨棒全部涂黑。

而陈意真正用一块橡皮...在画人脸。

她对着那张全灰画纸细细勾勒,擦拭,吹走碎屑,手沾一点石墨粉,点画出眼睛瞳孔。

李南枝曾告诉他运用明暗关系进行绘画训练的方法,所以周将泽并不惊讶。

但他还是不由得走近,因为那张人脸跟他有八分像。

阴影将女生彻底笼罩,陈意真这才抬头,又迅速低下,手里没停,“这么快就坚持不住啦?”

周将泽轻蔑笑了声,抢过她的画纸,举手提着。女生跳起来抢,不够高,在他胸口仰头怒斥,“还我。”

“给人画肖像画至少要征求作画对象的同意,不是吗?”

他垂眸冷言,“陈阿姨知道你躲在这画画么?”

眼皮底下的人安静下来,从头到尾扫他一遍,呛道:“还剩两天,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吧。”

说完转身就走,五秒后,又趁他放松警惕放下手时,捞着画溜了。

居然还有两天。

周将泽盘算着时间,不慌不忙地采茶。

从早上七点到下午四点,太阳毒辣,每隔一小时,T恤都能拧出一滩水,眼睛也被汗水刺得生疼,早上满不在乎地背个竹篓就来了,现在早已全副武装,遮阳帽、防晒衣恨不得焊在身上。

虽然生疏,但采茶这事,只要静下心,熟能生巧,一天下来还是很可观的。

篓着十斤茶叶,周将泽结束了一天的劳作,走向驻留许久的收茶人时,甚至思考了一下价格底线。

他对茶叶价格的认识仅仅来源于新闻报道与自家买来的茶叶,名茶昂贵,鲜叶也如此,百来块一斤似乎随处可见,虽然若水村的茶叶不出名,但应该也不会低太多。

就算对半或是十来块一斤都没什么关系。

所以当收茶人给出五毛一斤的价格时,周将泽实打实破防了。

而陈霞和李钟是那么自然,由着收茶人称重,报出一个极低的总价。

“难怪你当时不要雇佣费。”陈霞把外孙震惊的表情尽收眼底,笑着摇头,笑他天真似的,“春茶价格还可以,夏茶质量一般,就这个价。”

雇佣工大多是村里的孤儿,俩老人体恤这些孩子们,给出的雇佣费远超交易价,五块一斤,周将泽也一样。

但他没要,他只说收了的生叶算他的。

交易以一种熟稔迅速的方式结束,日落将至,周将泽捏着陈霞硬塞过来的五十块,说不出话。

一张旧得起绒的纸票,被人细细抚摸折整无数次,在他手心发烫。

本来,他只能拿到十分之一。

辛苦七八个小时,累得跟狗似的,只能赚这么点。

按照原计划,两天根本不够。

“明天还来么?”李钟问。

“......”周将泽喉咙干涩,“来。”

第三天末,吃完晚饭,房门响时,周将泽正腰酸背痛瘫在床上睡觉。

门外人锲而不舍,他掀开被子哑道,“谁啊?”

“还钱。”门外人大咧咧伸手。

周将泽从抽屉拿出50扔过去。

“你很贵嘛,五块一斤。”陈意真倚着门没走。

他躺回床,声音从被笼传出,慵懒又随意,“你来也是五块。”

“我早问过了,阿婆说比我可怜的小孩还有很多。”

“说完了吗?关门,谢谢。”

等了十几秒也没声,周将泽半直起身,只见女生神情焦灼又苦闷,慢吞吞掏出一盒膏药,扔到床上。

“我妈要我给你的,”她冷着脸,“她还看不清你,执迷不悟。几块钱的东西,你想扔可以扔。”

说完享受最后一秒空调冷气,果断关门。

那盒白蓝色的消炎镇痛膏静静地躺在空调被上。

没用过的牌子,但是是全新的,在吊灯下发亮。周将泽看了几秒,拆掉外包装,取出一片,贴在后腰。

*

还债小插曲告一段落,住下足足一周,周将泽终于接受了久住的事实,把邮来的东西重新摆放归置,然后去镇上办宽带。

幸好能办。但他没想到宽带一办,那网络信号像四散的毛绒线,引无数贪玩的猫前来蹲守。

有人蹭网。

人数还不少,周将泽在路由器里设置MAC地址过滤后倒没人再蹭,只是找他“玩”的人突然变多了。

第三次敲门声响时,周将泽正跟刘微明和秦野玩游戏。

“将泽,”陈霞带着俩男生,“小王和阿青,还有印象不?”

作为外婆,当然希望小孩能够尽快融入新环境,周将泽懂,不想当面驳她好意,只是点头,勾勾手。

两个板寸头男生没见过便携屏,一会儿看他手里的蓝红游戏机,一会儿盯着屏幕里的赛车,没敢打断他,直到一轮比赛结束才问,“兄弟——”

“不给联网。”周将泽头也没抬,继续游戏。

“没跟你们说话,”他对着耳机说,“有人来找。”

说完才挑起眼,“走的时候关门,谢谢。”

流程及其熟练,俩男生怔在原地,但又不死心,举起手里的游戏,“你还记得我们吗,小时候我俩还一起玩小马过河。一起打王者?”

又过了漫长的几分钟,期间周将泽被秦狗狂丢的香蕉皮放倒两次,他这才分神,冷淡回应,

“记得啊,扒我裙子叫我娘炮那位?”

其中一人慌了,“我那是开——”

“行了,”周将泽头疼,摆摆手,“打打杀杀的,不玩。离我远点。”

但解决了一个,还有一群。不知道谁传的,说他这儿有个游戏机特别炫酷,还大屏。找他的人更多了。

三日后,清早,周将泽硬生生被吵醒,一脸寒意地拧下把手,正要发火:“我他——”

“将泽哥哥。”陈青端着一盘冰芒果过来,礼貌地笑,“我妈妈要我送来的。”

“......”

他把脏话咽回肚里,“谢谢,不用。”

“我能进来吗?”

说完就侧身溜了进来。

周将泽:“......”

说实话他对陈家俩姐妹印象都不好。

尤其陈青还是让他负债的罪魁祸首。

“进来干什么?”他赶人。

“不想跟我姐待在一起,”小姑娘瘪嘴,“我能借你的书看看嘛?我会很安静的,不吵你。”

“你爱看书?”周将泽很意外,“你现在几年级?”

“五年级,我辍学很久了。”女生忙说:“但我喜欢看科幻,我想看你那本惨败。”

周将泽不为所动,“出去,给你十秒。”

“让我呆在房间,我帮你赶跑蹭网的人。”

他这才有了点兴趣,“怎么帮?”

“很简单,你看着。”

周将泽暂时让她在房间看书。

她做的事也确实很简单,就是看书,然后等有人敲门,朝内望一眼,好像看见什么污染眼球的东西似的,喊一句“卧槽”,或是“死胖子”,或是“疯婆子”。

确实很有效,没人敢进来,关门就跑。

陈青一言不发,只是在第三次有人喊她死胖子时问周将泽,“我胖吗?”

周将泽正在预习,懒得理她。

“因为我有病才这样的,”女生自说自话,显得很执拗,“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

“我的病。”

他压根不知道,也没兴趣,周将泽反问,“你得传染病了?”

“不会传染。”

“那不就行。”他下最后通牒,“闭上嘴,不然你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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