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坠落

“你的意思是,就算变成那副样子,他也还“活着”?”

洛井努力保持住声音的稳定。

左流野看着他。该死的,他为什么要用这种看猎物的眼神看过来。

“他只是变成了梦境的一部分。”左流野的声音放得很低,他向洛井走近了两步,像大海上蛊惑船员的海妖般低声道:“他活在这里,他获得了永生,不是吗?”

他的眼睛如同海沟一般幽深,洛井寒毛直竖,他想要说些什么,脑子里却一片混乱。

眼看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近,洛井下意识地想要后撤,但却退无可退,直接坐到了床上。

“才不是!”李柏突然的叫喊打断了左流野的动作。

“变成那个鬼样子还死不了,那不是永远活在地狱里了吗?!”

洛井此刻无比感激李柏那张碎嘴。

左流野撇撇嘴,或许是感到无趣,他没有继续讲下去。

“所以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洛井稳了稳心神,正视左流野的眼睛,沉声问道。

对方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上的小刀,语调兴致缺缺:“他被怪物吃掉了。”

“怪物?”

“你见到的那些。”左流野望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他被抓住,然后被吃掉,就那样。”

“被吃掉?”李柏下意识地捂住自己左臂上的绷带,满眼恐惧。他想起来雕塑怪物那以可怕角度张开的大嘴,还有它们嘴里如七鳃鳗一般的牙齿。

洛井大致理解了左流野的意思。

被怪物分食的人不会死去,而是会变成梦冢的组成部分,以某种悲惨的境况活着。

该死的。洛井捏住了自己的眉心。他一想起来那张蠕动的嘴,就控制不住地发抖。

李柏的状况更差,他一脸铁青地抱着床脚,双目突起,看起来,他马上又要忍不住吐出来了。

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给那个可怜的家伙一个解脱吗?洛井扭头望着门后无边的深渊,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正当他想得出了神,他看见门口的黑暗中有个影子一晃而过。

是看错了吗?

洛井回过神来,走到了门边。

他所见的仍旧只有黑暗,无边无际,无形无影。

哐当!门突然猛地关上,就像有人从门外狠狠地向内推了一把,洛井只来得及将头伸回来。厚重的木门板堪堪停在他鼻尖几寸前,差一点就要撞断他的鼻梁骨。

待他反应过来,这间小屋内的一切又再一次发生了微小而又巨大的转变。

光线变暗了。洛井抬手拉开了窗帘布。太阳悬挂在距离地平线不远的地方,发散着柔和又温暖的光。

现在是早上六点钟。

桌面上没有见到笔记本的身影,更具体地说,不仅没有了笔记本的身影,原先堆放在桌面上的教材也全部消失不见,桌面空荡荡的。

洛井拉开了衣柜门。

柜子很空,仅悬挂着一两件宽大的T恤,看起来穿了有段时间,领口松松垮垮地垂着。

不过也刚好。洛井随手取下来一件套在了身上,不大也不小。

李柏总算是不用再将视线躲躲藏藏的了。他咽下胃酸,放开了床脚,上前高兴地拍了拍洛井的肩膀,像兄弟间经常干的那样。

毫不意外的,他收获了洛井一个不耐烦的斜眼。

三人正探索着屋内的变化,突然听见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有节奏的敲击声。哐,哐,哐,像是有什么重物一下又一下击打着铁管。

洛井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发现声音是从靠窗一侧的外墙传来的。

他走到窗户旁,想要伸出脑袋一探究竟,但是窗户上装着的防盗网让这件事变得十分困难。无论他如何伸长脖子,都无法看清侧墙的全貌。

现在该怎么办?洛井盯着防盗网上焊死的铁钉思考。直接取下防盗窗看起来并不现实。

一旁的左流野想出个更直接的办法。

他蹲在地上,将转轮从转椅底部取下来,抬眼看向洛井。

洛井立马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他走上前移开靠墙的衣柜,将窗边的那一大片白墙裸露出来。

还没等李柏反应过来他们要干嘛,两人已经一同抓起椅背,朝着那面白墙砸去。

砰!一声巨响在李柏耳边炸开。他看见墙上扑簌簌往下落着白灰,一个不小的空洞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贯穿了整个墙体。

这两人是怪物吗?李柏张大嘴看着那个不小的洞口,心里忍不住感叹。

洛井俯下身子,凑近洞口向外观察,他的眼珠四下转了一圈,看见个不同寻常的东西悬挂在半空中,正借着风一下一下撞击外墙上的铁管。

一把吹风机?

洛井将手从洞口伸出去,抓住了飘荡的吹风机,猛地一扯,原先缠绕在水管上的电线直接断裂开来,向楼下坠去。

他收回手,仔细观察着自己手上不知从哪来的吹风机。

这把吹风机挺老旧的了,外壳都被熏烤成了焦黄色,几团碎发组成的发球堵塞着风口,看起来令人有些反胃。

洛井拨弄下来一团头发。细看能看清发丝是柔软的浅棕色,但是它们缠绕在一起便成了怪异的深黑色。

他皱着眉捻起来其中一根。

这团头发上好像沾着什么液体,黏糊糊的。

“什么东西…”洛井低声抱怨了一句。

当他的手摸上黑色的电线外壳,那种奇怪的粗糙质感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抓起来衣柜的另一件白T,擦过电线的橡胶绝缘层。

黑红色的残渣在白色的衣物上格外显眼。

难不成那些头发上也是血?洛井隔着衣物抓起一团发球,轻轻碾开来。它上面也带了黑红色的残渣,但是不多,那些黏糊的液体来源于另一种东西。

滴答。

一声轻响,像是一道响雷打入了洛井脑子里。

他将眼睛再次凑到空洞上,努力地向上看去。

一双老旧的运动鞋出现在他视野里,还有些液体在往下滴落着。

这是尸体的口水啊!

洛井赶紧将那把电吹风从手里扔开。

左流野站在一旁把玩着断裂成两截的电线。见洛井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他也凑上前来,从那个洞口向外张望了一眼。

正巧有两滴浑浊的液体落下来,他反应甚是迅速地缩回脑袋,避免了自己被口水污染的厄运。

见两人看了那个洞口外的东西后都变了脸色,李柏的好奇心也起来了。虽然他秉承着小命至上的原则,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他们到底看见了什么才会露出那副表情。

他走上前,在洛井和左流野的注视中,小心翼翼地将脸伸出了洞口,向两侧张望。

啪嗒一声,有什么黏糊糊凉飕飕的东西落到了他的鼻尖。他下意识地向上一看。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李柏大叫着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房间的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洛井和左流野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果然会如此”的意思。

洛井忍着心里的笑意,走上前来拉起了李柏。

后者正扒在床单边上,疯狂地用床单布擦拭自己鼻尖上的水渍。

“洛老板,你怎么不阻止我…”李柏回头看着洛井,话里带上了一丝委屈。

洛井拼命忍住笑,正经道:“你迟早会看到的。”

“为什么这么说?”李柏看着对方不像是在开玩笑的神情,茫然地询问。

“再倒回六个小时,就是零点了。”

洛井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午夜的钟声敲响了,四周猛然变得一片漆黑,头顶的灯泡闪了闪,亮起惨白的光。

李柏还未理解这谜语的意思,砰砰砰的敲门声又一次从正门口响起来,这一次的敲门声比前三次都更为激烈,敲门人的力道大到整间屋子都跟着他的敲击不断颤动。

“开门,你怎么敢把自己的妈妈锁在门外?”

门外响起了极其暴躁的吼叫声,李柏吓得直接滚进床底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洛井和左流野紧紧地盯住不断落灰的房门,这扇可怜的门几乎都要因为承受不住这剧烈的敲击而倒塌了。

“我最后再说一次,开门!!!”

伴随着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门被砰得一声撞开了,门板狠狠撞在了墙上,发出来可怕的巨响。

“你怎么敢!!…”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性猛地扑了进来,就像是个捕食猎物的野兽,眼里闪烁着疯狂的神色。

她是那个可怕的“教导主任”,江玉女的妈妈,或者说,她心里的妈妈。

粗而硬的灰白直发,因暴怒而显得狰狞的面孔。洛井仅是瞥见一眼,立马理解了为何女孩心中的母亲形象会如此扭曲。

女人暴怒地张开嘴,她想要吼叫什么。

但是下一秒,她的声音消失在了喉咙里,她呆呆地看着房间正中央,脸上的可怕神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宛如初生婴儿第一次看见母亲的茫然。

“玉女?”洛井听见她颤抖着吐出了这两个字。

房间的正中央不知何时悬挂了一具四十来岁的中年女性尸体。她的脑袋以恐怖的角度下垂着,彷佛轻轻一用力就会被折断。

那双浑浊,倒吊着的双眼隔着半个房间的距离与女人对视。她的眼珠已经失去了神采,她是不甘又解脱地死去的。

女人的脚步虚软了,她突然就变回了一个即将步入花甲之年的老人该有的模样。她想要向前移动,但是刚刚踏出一步,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

“玉女,玉女…”

女人嘴里喃喃念着这两个字,用膝盖移动到了江玉女身旁,抱住了她垂下来的双脚。

“你去找金男了,对吗?”

洛井看见女人身后虚空的门逐步化为现实,原先无尽的黑逐步被简单的灰白色填补。

他从床底下拖出李柏,捂住他看到尸体后忍不住张大的嘴,走出了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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