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井再次醒过来时，躺在浴室的浴缸里。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进来的，甚至没有把衣服脱下。他像个醉鬼一样穿着外面的衣服躺在浴缸里。
他扶着脑袋起身，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距离他从急诊室走出来正好过去了一个小时。
身上没那么痛了。倒不是因为疼痛得到了缓解，仅是因为他已经熟悉了这份痛感，所以感到麻木。
倒是那份该死的呕吐感迟迟不肯放过他。
洛井从浴缸里爬起身，抓着马桶边缘呕出来自己胃里最后几滴胆汁。
砰砰砰！
他听见正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着焦急的呼喊，即便是隔着门板他也能听个一清二楚。
“哥！哥！你怎么会晕倒在路边上！你没事吧！哥！”
他没能喊上几句。
因为对面邻居的大门砰得一声被打开，传来一句愤怒的谩骂：“别他妈喊了，你哥好得很！他还有力气骂我呢！”
这一声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层就两户人家，那个可怜的邻居刚刚受到洛井的言语辱骂，又遭到洛石的噪音攻击，实在是忍无可忍。
洛井听见了洛石小声地向邻居道歉，不仅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为洛井的所作所为而道歉。对方大概是没料到洛石如此有礼貌，声音一下子也小了下去。
“…哪里哪里，我才是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都是我做的不对。”
两人和谐友好地交谈一番后，洛石微笑着目送邻居进了对家门。随后他扭头看向大门，在密码锁上摁了几下，将拇指贴上指纹识别器。
滴滴。识别器亮起了红灯，显示指纹识别错误。
洛井及时打开门，捂住洛石即将爆发大声埋怨的嘴，一把将其拉进了屋内。
“哥，你怎么又把我的指纹删掉了！”
洛石愤怒地瞪着洛井，他的模样就像抓到了自家丈夫出轨的小媳妇。
洛井很头痛，生理意义上的头痛，他刚想反驳洛石：为什么我要把你的指纹加到我家的大门上？下一秒又是熟悉的眩晕感。
“哥，你没事吧，喂！哥！你不要吓我！“
由于极度的疲惫与身心所受的折磨，洛井这一次真的晕了过去。在他眼前一黑的最后一刻，洛石焦急的叫喊还回荡在他耳边。
失去意识前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洛石，你他妈能不能把嘴闭上。
————
洛井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他总是能看见浮动的黑色阴影，听见诡异的哀嚎与不知名的低声私语，就好像他还未从梦冢里逃离出来。
他是惊醒过来的，带着满身的冷汗。
洛石压在了他胸口上，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看姿势，洛石估计是想坐在床边上照看他，但这小子睡着以后就自觉爬上床了。
洛井毫不客气将洛石一把推开，对方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困惑地揉着眼睛。
“哥！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会头晕吗？”洛石看见洛井清醒过来，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洛井问这问那。
“闭嘴。”洛井捂着额头，喊停了洛石的问话，他头痛得很。
“今天是周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等对方乖乖闭上嘴，洛井反问起洛石。
“我上午请了假。”洛石坐正了。他看见自己身上皱起的衬衣，随手脱了下来。
作为大哥的洛井看习惯了自家弟弟裸露出精练的上半身，他指了指床对面的立式衣柜，示意洛石从里面拿一件穿。
等洛石换上了熨烫好的衬衣，他走到洛井床边坐下，端端正正的。
兄弟俩沉默了数秒，洛井率先开了口。
“我喝醉了。”
多么显而易见的一句蹩脚谎话，身上没有半点酒味不说，他的酒量也未曾让他喝醉过。
还未等洛石出声抱怨，洛井继续说了下去。
“不会有下次了。”别再问了。
洛石原先要脱口而出的抱怨话又收了回去，他盯住洛井的眼睛，试图用眼神撬开洛井的嘴，但是他很快又败下阵来。
他总是没办法打败自己哥哥。
“哥，你下次必须告诉我。”洛石的表情变得很严肃，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摆出他那副总裁架势，但是他的下一句话很快又让这种气势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然我就去告诉爸妈。”
“你是什么三岁小孩吗…”洛井无语地吐槽道。
洛石张了张嘴，打算说些什么。一阵提示音打断了他。
是他的手机响了，他从来都不换手机自带的铃声。洛石瞟了洛井一眼，接起来电话。
“…可以推迟吗？”
洛井听见洛石说了这一句，之后便是漫长的沉默。
“好的，我马上赶到。”
洛石挂断了电话，他的表情很难看。
“走吧。”洛井出声催促他。
“哥，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洛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嘴里还不忘叮嘱。
送走这位祖宗后，洛井爬回床上，打算睡个回笼觉，洛石贴心地给他换了身睡衣。
经过一晚上的睡眠，他身上的疼痛多少是得到了缓解，连带着那股莫名的烦躁不安与眩晕呕吐感一同减轻了不少。
在他闭上眼睛，打算再睡一觉时，门铃响了起来。
叮铃，叮铃。
洛井的叛逆心上来了，他躺在床上，用枕头捂住了耳朵。
但是门外的门铃坚持不懈地按着，大有不开门就不走的架势。
洛井听见对面邻居家的大门又一次打开了，那个邻居走出门，站在洛井房门外，咳得惊天动地。
最终洛井还是在这双重催促下不情不愿地爬下床。
他站在门口，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声：“哪位？”，门外的人却没有回复。
洛井从猫眼向外望去，视野被一片鲜艳的红色占据了。
什么玩意？
那一片红差点晃到他眼睛。他与门外的人无声对峙了近一分钟，双方都没有率先开口。
洛井愈发得不耐烦。反正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总不会发生入室抢劫这样的凶案，更何况邻居还不依不饶地站在走廊上咳嗽。
他握住门把，干脆利落地推开门。
开门那一瞬，洛井感觉自己被满目扎眼的鲜红刺瞎了眼睛，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梦冢里，或者比那更糟。
见洛井开门出来了，领头那位秘书装扮的男性推了推眼镜，闪光的镜片后一双犀利的眸子扫过洛井，随后便转头吩咐那浩浩荡荡的一伙人放下来手里的红玫瑰束。
“洛井先生，是吧？“秘书低头对了对笔记上的信息。在这个电子科技傍身的年代还坚持使用最传统的纸质用品，他倒是挺有秘书的派头。
洛井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回应，他的右手死死抓住自家门框，力气大到几乎要把木质门框抓出两个坑洞来。
秘书看了一眼洛井黑成鞋底的脸，确定似的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这是我们老板赠予您的，他本来想亲自到场，但是出于各种各样的意外，他没法儿亲临此处。”
秘书瞄了一眼洛井脸上露出的困惑神情，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继续说道：“所以由我代表他前来向您赠予这九十九束由卡罗拉，新娘，罗德斯三种红玫瑰组成的花束。最热烈的玫瑰都比不上你，希望我们能尽快再次见面。这是我们老板想要跟您说的。”
秘书以公事公办的语气一口气说完了开场白，随后，他抬起眼睛望向洛井，等待他的反应。
洛井尚未缓过神来，一直站在一旁围观的邻居忍不住咳了一声，立马吸引来两人的注意。
在洛井与秘书二人并不友善的目光中，邻居坚持了两秒钟，随后知难而退，慌张逃回到自己屋子里。
洛井收回视线，头痛地掐住眉心，尽量不去看面前那一大片炽热的红。他现在是一点红色都不想再看见了。
“我不认识你们老板，把那堆玩意拿回去，我是不会收下的。”他冷声道，转头想要拉上门。
“等等，洛井先生。”秘书上前一步，将手放在门缝间。他凑近了一些，在洛井耳边低声说道：“您认识我们老板的，我这次过来除了送花，还有事情要跟您说。”
他停顿了一下，扭头望了眼身后浩浩荡荡一群人，继续在洛井耳边低声道：“是关于梦冢的事，我想您能理解我的意思。”
洛井关门的手停住了。他狐疑地瞄了一眼秘书，在看见对方笃定的眼神后，无奈叹口气，示意他进门。
“把那堆东西原路送回去。”洛井朝屋内走了两步，转头冲着门口那一堆人说道。
他们面面相觑，看了一眼秘书，收获了同意的神色后，他们再次抱起那一堆花束离开了。
“行了，你说吧。”
洛井关上门，端上两杯招待用的茶水，仰坐在沙发上用眼神示意对方在另一头坐下来。
秘书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角落。他再一次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停在某一页，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我想您应该大致理解了梦冢是怎样一个地方。”
洛井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它是危机四伏的，但同时，它也是遍布机遇的。”
秘书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灰色的石头，洛井认得它的样子，江玉女的胸膛里滚出来的便是这样一块，只是秘书手上那块颜色更浅一些。
他没想到这玩意居然真的能从意识层面带到现实中。
“这个，叫作梦石，是极其珍贵的矿物，十分难以获取到。它所代表的价值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它的宝贵之处在于它特殊的作用。”
秘书说到这，停住了，他抬起眼睛看向洛井。
“我们老板给了您一块，它现在在您身上吗？”
石头？洛井想起来左流野最后确实是把那块石头递给了他，但是他从梦冢里出来以后就没再见过。
“不在。”洛井答道。
秘书脸上露出来了然的神色，他捧起自己手中那块梦石，继续说下去。
“它特殊的作用便是，许愿。像阿拉丁神灯一样，它可以实现人们的愿望。您可以这样理解。”
秘书说着，脸上露出个隐秘的笑容，他转头看向洛井，轻声问道：
“所以，您许了什么愿望吗？”
许愿需谨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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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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