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里…是死人的梦？”
男人一脸茫然地看向四周，无论是头顶上高悬的太阳，脚边的草木，抑或是身旁来来往往的行人，一切都太过于真实。
但是自己那只流血的手，是真真切切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是梦…”男人脸色变得煞白，表情跟着扭曲起来。“说不定只是你们在我手上打了麻药，你们才是最可疑的人。”
他的女友很明显也没相信洛井的话，只是担忧地挽着他受伤的手，用纸巾擦拭。
该说的都说完了，面对两人的质疑，洛井再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
“随便你怎么想，你到底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男人的表情变得犹豫。
洛井跟他强调过这里的危险性，但是他根本无法信任对方的话。他掉进了死人的梦里？让他相信这个，不如让他相信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这地方肯定有个出口，只是他还没找到。
男人最后一言未发地摇了摇头。
见对方完全没有继续沟通下去的意思，洛井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叫上一旁看戏的左流野离开了。
男人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两眼，拍了拍身上的灰土，随后拉起女友的手朝反方向走去了。
————
洛井和左流野来到了泳池边上。
从一开始这个荒废的泳池便十分引人注意。
也许是因为他俩是从水里游进来的，而这个游乐场的泳池又恰好没有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洛井站在泳池边上观察。
这个泳池深2.3米，并不是适合儿童玩水的尺寸。也许当初建园的时候并未想着要规划成儿童专区，所以没有考虑过池深的问题。
至于是什么事情促使它荒废，那就无从得知了。
洛井注意到了池边上的下水梯，它上头生了一层红锈，灰尘遍布，但意外还算稳固。
他试探着抓住扶手向下攀爬，风吹日晒的下水梯牢牢支撑住了他的体重，让他没有半途摔落。不过2.3米的高度就算摔下去了也并无大碍。
洛井下到池底，踩在了那一层厚厚的落叶上。
不止是落叶，还有淤泥，干枯的苔藓与各种各样的废弃物。
他从杂物堆里拾起来一根还算完整的长木棍，用作手杖来拨开自己眼前的落叶层。
拨开上层的落叶与淤泥，底下便是贴了瓷砖的池底。透过枯死的黑色苔藓尸体，依稀可以见到一块块平行排列的蓝色方瓷砖，上面布满了裂痕。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洛井艰难地走到了池子中央，那儿稍微向下凹陷了些，能感觉到脚上的落叶堆积得更深。他拨开临近的落叶与废弃物，但是并没有看到泄水口的影子。
那泄水口大概率就是在泳池的四角或者墙壁上了。
这样想着，洛井从落叶堆中拔出自己的脚，向两侧走去。
左流野站在池边上看着他。
他的目光有时会瞟向园区的入口，不过很快又会收回来，盯着池中央洛井的动作。
费了一些功夫，洛井在泳池正西方的池壁底端发现了它的泄水口，一个直径约35厘米的圆形孔洞，滤网被堵得严严实实的。
他用木棍拨开了堵塞滤网的淤泥头发碎叶，透过滤网的小孔，他依稀看见了一团黑影卡在管道中。
光线照入一半便被遮挡住了，看起来那团黑影将整个管道完全堵死，不留一点空隙。
洛井在滤网外观察着，管道内漆黑一片，他看不清那玩意究竟是什么。也许是一大团纠结的头发，也许是一团淤泥，又或者是水藻的尸体。
他尝试卡住滤网的一角使劲儿。
咔吧，那废弃已久的塑料外壳比想象中要脆弱，稍一用力便裂开了一条小缝，随即断裂成两半。
洛井将滤网的残骸取下来，俯下身子将木棍探进管道内，伸进去大约半米的距离便碰到了一个柔软的，滑腻的物体。
这奇怪的触感令他寒毛倒竖。他立马拔出来木棍，却发现木棍顶端被什么液体染成了深色。
下一瞬，那堵塞着管道的物体开始扭动起来。
有一根惨白的，肿胀的长条状物体从那个孔洞中滑出来，它的边缘正好卡着通道四周，看起来就像是那个管道呕吐出了一条腐烂的冰冻带鱼。
洛井愣住了，他花了些时间才意识到那是一根人类的胳膊。
随后一张被管道挤压变形的浮肿脑袋挤了出来，洛井看见它滑腻的皮肤蹭过管道口的一处尖锐凸起，撕开一道渗水的缝隙。
随后是它的胸腹，另一条胳膊，两条大腿与挤压在一起的小腿与双脚。
那一团东西堆挤到地上，洛井一时没认出它脸部的位置，直到它开始张嘴说话。
“你发现我啦！我是第一个被发现的吗？”
它说话了，声音是清脆又稚嫩的女声，听起来年岁不大，可能还在上小学。
“哥哥，我是第一个吗？你怎么不说话？”见洛井没有任何反应，她朝着洛井走近两步。
说“走”或许并不准确。因为她并不是使用自己的双腿与双脚移动的，她的移动方式更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
洛井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他张开嘴，嗯啊发出了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后，总算是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对，你是第一个。”
女孩听见这话，欢快地从地上蹦跶起来，她举起自己的双手挥舞了两下，像是要给洛井一个拥抱。
“太好啦！我喜欢当鬼！下一轮就是我来抓你啦！”
说完，她坐在了地上。
准确来说，是坐在树叶上。虽然女孩的总体积接近一名成年男性，但是她的质量并不大，枯叶并未被她压塌陷，她就像是浮在水面上一般浮在了枯叶层上。
“好啦，哥哥快去找别的人吧，等你找齐了剩下的六个人，记得回来找我呀。”
女孩用她柔软的声音对洛井说道，脸上的褶皱间裂开一道缝隙。她在微笑。
“我知道了。”洛井哑着嗓子回复女孩，步伐不稳地后退两步，朝着下水梯走去。
他的掌心在流汗，这让他几乎要抓不住扶梯的杆子，要不是左流野抓着他的胳膊，他很可能会直接从上面摔下来。
回头看那个女孩，她依旧乖乖坐在原地，边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无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洛井心里的恐惧消下去了一点。
他意识到，如果不看女孩的外表，她就是一个普通乖巧小姑娘。
虽然她的外表实在是过于难以忽视。
洛井在岸边站稳了身子，刚刚缓过来一口气，就见到拉他上来的左流野冲他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换我下去了。”左流野轻快地说着，随后一把跳进池子里，朝着那女孩走去。
这家伙要搞什么？
洛井还未来得及阻止，对方已经在池底走出去几步远了。
他只得站在岸边，皱着眉看左流野迈着均匀的步子走到女孩面前，半蹲到地上，试图从女孩被皮肤遮盖住的脸上寻找她的眼睛。
“哥哥也是来玩捉迷藏的吗?”
女孩率先开了口，她很有礼貌冲左流野摆摆手，当作是打招呼。
“我和他是一起的。”左流野咧开嘴，指了指泳池上边正死死盯着他俩的洛井。
“两个人吗？嗯…捉迷藏好像不能组队的吧？”
女孩抵住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认真说道。
“规则里有说不行吗?”左流野眯起来眼睛，从容地说：“规则没说就是能行吧。”
“你说的也没错。”女孩认可了他的话，向他展露一个大大的微笑。
“你知道吗，第一个被抓到的人得告诉鬼其他人的线索。”
“唉？是这样的吗？我以前玩的不是这样呀？”
“规则早变了。”左流野耸耸肩，挑起来半边眉毛，低声道：“怎么，你想赖账吗？”
“不！我不会赖账的！”
见左流野毫无愧疚心地哄骗着女孩，洛井捂脸沉默。
而对自己被诈骗毫不知晓的女孩旋转着她的脑袋，向四周看了看，随后凑近左流野耳边，轻声说道：“我不能全部都告诉你，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的线索哦！”
她小声地对左流野讲了些什么。
随后洛井看到对方点了点头，从地上站起身，顺手拍了拍他裤腿上沾的灰尘。
按理说想知道的信息有了，也该回去了，但是左流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洛井心头。
“还有一件事。”左流野慢条斯理地抚平了自己的袖口，转身看向女孩。
“我可以割一块吗?”他掏出来小刀对准了女孩的脑袋，神色自然地说道：“你的脸皮。”
“不行！”女孩和洛井不约而同地爆发了一声呼喊，女孩满含恐惧的惊叫盖住了洛井震惊的声音。
“你在想些什么，快点上来！”洛井恼火地冲着左流野大吼。
对方最后又瞟了一眼女孩如失压水滴鱼般垂盖在身上的皮肤，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而那个可怜的女孩则被吓得又钻回到了水管里。
洛井绕到扶梯边上，将左流野拉上岸。对方的眼神还流离在那个直接不足半米的泄水口上不愿离开。
“别看了。”洛井掰着他的下巴，强行让他回过头。
被单手卡住下颌的姿势并不舒服，但是左流野没有要挣扎的意思，只是乖乖站在原地看着洛井。
脸颊上的肉堆到一起，让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无辜。
洛井原本一肚子训斥的话又默默咽回了喉咙里。他松开手，低声询问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左流野揉了揉脸上的肉，随口回复
“她说，有个人躲在杨老师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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