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并排摆放着三把木椅，一蓝一粉一蓝，两两相距半米。
一阵风吹来，几片枯叶从树梢飘落，粘在椅座上，像是几条死去的虫子。
洛井走上前，用指腹一抹，椅背表面的油漆被轻易带下来一层，细看会发现其中还混杂着黑红色固体。
梦里闻不出味道，他只能在光线下仔细辨认。
“这是…血？”
此时左流野也蹲到了木椅前，他用刀身刮去木板表面的涂层，露出原先的底色。
木板上的血迹凝固凌乱，早已渗入木头三分。这三把椅子仿佛在讲述一桩被掩藏的血案。
就在这时，一条蠕动的肉虫从木头缝隙间爬出，黑色口器大张，大口啃咬木板。紧接着，一条接一条肉虫争先恐后涌出来，堆挤到地面上，向四周扩散。
转眼间，三把木椅崩解腐化，变成一堆木头渣子。
无数白花花的肉虫攒集涌动，像是一滩腐烂的牛奶。
突如起来的变故让三人都下意识地退离原地，李柏更是蹦到几米开外。几只肉虫扒在他鞋面上，让他原地来了段踢踏舞。
又过了数秒，虫山逐渐干瘪下去，变作棕黑色的焦油状尸体。
见这群虫子没了动静，洛井和左流野二人凑近了，围在肉堆旁静静等待，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那堆虫尸再无其他变化。
一旁的李柏愁容满面，他不停在原地转圈，试图引起两人的注意。
“咱们是不是该走了？这一大堆尸体怪恶心的。”
确定这些肉虫真的死透了，他们也不打算再多作停留，三人继续向幼儿园的方向赶去。
哪知刚到达倒数第二个路口，熟悉的木椅再次拦住他们的去路。
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原先的三把木椅，空荡荡的路面上只竖着一蓝一粉两把木椅。未等三人靠近，两把木椅突然碎裂解体，瞬间流出一地花白的肉虫。
三人盯着那虫山再一次皱缩干瘪，像是在观看一场如出一辙的表演。
“这**的怎么又来一次。”李柏低声抱怨着。他看到那一滩肉不再动弹，就打算继续向前走。
但是洛井却感受到了异样之处，四周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
不太对劲。洛井向四周张望，寻找着异样的来源。马路？不是。雕像？不是。店铺？不是。他仰起头，看向广阔的天空。
天色变暗了，半个太阳已经沉入地平线之下。
时间在流逝，而且速度远比现实世界来得快，天就要黑了!
洛井扭头看向左流野，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他们对视一眼，迅速向着幼儿园的方向跑去。
两人猝不及防的提速让李柏完全没反应过来，等他喊着“哎，哎！”追上二人，天空已经完全暗下去，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有的只剩死一般的黑沉。
啪！
街道两旁的路灯一盏盏亮起，照亮了漆黑的街道，也照亮了前方的交叉路口。
这是最后一个路口，再往前走几步，就可以看见幼儿园的红色外墙，还有那块金属牌。
但是没有人继续向前。
道路正中摆放了一张熟悉的粉色木椅，与先前不同，椅子不是空的，它上面坐着一位披散头发的女人。
对于座位而言，她的身体显得过于庞大，胳膊和腿都叠放在一起。她的双腿并拢，两只手放在膝头，就像是幼儿园里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小孩。
煞白的路灯把路面上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但没人能看清她掩藏在长发之后的脸。她嘴里发出咯咯咯咯的怪响，三人倒是都听得明明白白。
“她是，她是，她是你说的那个怪物!”
李柏认出来女人的身份，指着她失声惊叫。
除去李柏理所应当的恐慌，洛井自己也没冷静到哪去，他紧紧捏住剪刀刀柄，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与二人不同，左流野的表情倒没有过多惊讶。
双方对峙了近半分钟，女人突然从椅子上坐起身，以一种极其诡异扭曲的姿态向幼儿园的方向爬去，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跟着，无数身影从暗处显出身形，出现在路口，向着三人所在的地方靠近。
那群塑料雕塑彻底活过来了。
眼下它们变了副样子。
原先塑料质感的外壳变得细腻柔软，在路灯下显出古怪的纹理感，就像空气被打进人体里，吹成鼓鼓涨涨的人皮气球。
洛井眼尖地发现了最外圈的无头躯体，它们眼眶凹陷的玩偶头在地上滚动着，一层薄薄的皮膜包裹住脖子断口，无法看清它们身体里的情况。
这群雕像怪物肢体僵硬，但是速度并不慢，几个速度快的已经距离三人不远了。
此时他们背靠小区二单元的住宅楼，面朝通往幼儿园的大道口，无需商量，三人拔腿就朝身后跑去。
离得最近的是二单元C栋，但是入户大堂外隔着一道磁感应铁门，想要靠人力破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打不开。
洛井半蹲在地上捣鼓门锁，尝试数次后，他得出这个结论。李柏冲上去，死命砸着大铁门，手上的皮被磨破一层，但是铁门没有半点松动。
双方的距离在不断缩减，它们马上要追上来了。
那些如七鳃鳗一般涌动的血口也在不断向他们靠近，那些嵌在血肉中的环状牙齿，层叠交错，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
怪物群近在咫尺之际，洛井猛地大喊道：“快跑，去B栋！”说着便拽起两人的胳膊向B栋奔去。
百步之遥，此时却有如万里。
李柏稍微慢了几步，两条长长的手臂卒然抓住他的胳膊。
下一秒，一股巨力将他扯过去，猴子外形的雕像撑开九十度角的血口，狠狠咬在他的胳膊上。
“救命！洛老板救救我！”
李柏惊慌失措地大喊着，拼命向外拉拽出自己的手臂，几头雕塑已然靠近了，向他伸出畸形的大手。
“你不能跑快点吗？”洛井的声音十分恼火，但是回头的速度并不慢。
他踹开了几只凑近的怪物，反手握住刀柄朝着猴子雕像扑去。
刀身以极快的速度插入那怪物的下颌，发出吭哧一声闷响。
那怪物竟仍然没有松口的意思，反倒咬得更紧了。
洛井干脆拔出刀身，插入那怪物的下颌关节，将它半张脸卸了下来。
怪物咬合的力道一放松，李柏立马拔出了自己的胳膊，他没时间检查自己的伤势，捧着那半边胳膊疯了似地朝B栋狂奔。
洛井一脚将那猴子雕塑放倒，几个刚刚跑上前的怪物也被顺势撞倒在地上，趁此机会，他转身跟上了李柏的脚步。
B栋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
左流野靠在铁栏杆前，一把将跑在最后的洛井拽进门内，顺势关紧了大门。
哐！
一个怪物的头狠狠撞上了铁门，紧着着，一个又一个怪物竞相扑上来，密密麻麻堆挤在门口。
层叠的怪物之后，出现了那个失去了半张脸的猴子雕塑。
它好像一个漏气的玩偶，血肉都从下巴的漏洞口喷挤到地面上，皮肤也跟着干瘪下去。它的整个身体缩小成人类骨架形状，支起那层薄薄的人皮。
此刻，它仍旧在摇摇晃晃地走上前。
又是哐哐哐的巨响，怪物的脑袋在铁门上一下又一下冲撞，试图破开这唯一阻隔住他们的障碍。
万幸，它们的行动并未对铁门造成多大破坏。
左流野站在铁门前，从缝隙间向外张望。
他伸出银刀，将刀身插入其中一只怪物的眼眶里，旋了个洞。
血肉争相喷涌出来，怪物的身躯很快空瘪下去，变成一副骨架。尽管如此，它撞在铁门上的力道没有丝毫衰减。
虽然它们撞击的动静很大，但是这扇铁门远比想象中牢固，甚至可以说，是牢固过了头。
一旁的洛井缓过来，抹掉了手心的血迹。因为用力过猛，他的虎口被剪刀割破了，殷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滑落到地上，与怪物的血肉混杂在一起。
洛井最后注视了眼门外的怪物，转头朝楼梯间走去。
刚踏进去，有人嗷地叫了一声。
李柏蹲靠在狭窄的墙根，见来人是洛井，他又垂下去脑袋。
他左胳膊上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远比预想中严重，有些部位已经咬穿了，只剩下几张碎皮筋膜还连接在一起。
虽然感受不到疼痛，但是他心理和身体无疑受到了实打实的伤害。
见对方失魂落魄的样子，洛井叹口气，从衣服下摆撕下几条碎布，岔腿坐到地上，把那狰狞的伤口绑扎起来。
随着一个漂亮的花结收尾，李柏的眼睛又泛起来光。
“洛老板，你包扎的手艺真好，跟那些专业的有的一拼了。”他摸了摸自己伤口上的绷带，赞叹道。
这句赞美挺中听的，洛井不动声色地得意了一番。
他刚想再给对方展示展示自己的手艺，楼梯间的消防门被推开了。
是左流野走了进来。他手上把玩着个血糊糊的不明物体，还在一颤一颤地跳动。
坐在地上的两人沉默地凝望着他。
在他们各有所思的视线中，那一团肉块被缓慢地压缩到极致，几滴血液飞溅到他嘴唇上，又被他用舌尖卷进嘴里。
下一瞬，一条崭新的手巾突然出现在他手中。
他动作熟练地擦去了手上的血渍，顺手将手巾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箱里。
“…那是什么？”洛井有些迟疑地开口询问。
左流野半蹲到他面前，咧开一个漂亮的笑脸。
“那是怪物的心脏。”
有点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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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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