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
夏夜，深蓝色的大海流动在天空，点点星光飘烁成海的波纹。
步行街上有一辆驻足的轿车，不是什么名贵的车，即将年老了，黑色的车衣如黑鱼饥渴的皮，不过不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这份毛躁的。
司机是个圆脸女人，开门下车，还维持和后座人说话的姿态侧着脸，灯光之下女人的眼尤其圆，黑润润的就像狗眼。
女人是只犬妖，关上车门望对面花店，灯火通明的繁华映在了眼中，说是女人，穿着打扮更像少女，明黄色的短袖鲜绿色的半裙，棕色的系带凉鞋，女人和夏寂差不多大，都是二十岁。
夏寂在后座，纤长浓密的睫毛目送助理安乐过了马路。
花店名为镜花缘坊，安乐看进橱窗里，花花绿绿真漂亮，橙黄的灯光打下来，温暖舒适，似仙境。
“欢迎光临。”老板娘的声音体现出温婉，安乐合上门，稍许腼腆地瞥去。
老板娘半披发，穿荷叶花纹的长裙，戴浅杏色的围裙，笑问安乐这只妖：“是来取花还是买花？”大部分妖都比人类要美得多，好辨认。
“买花。”安乐四处看了起来，寻红色。
“那我带你看看。你有想买的花吗？”老板娘绕出了柜台，“是送人吗？”
安乐说出夏寂的要求：“要红色的玫瑰花，贵一点但又不那么贵的。”
“送给爱人？”
“嗯……”安乐心想，司北亥不算是夏寂的爱人，这束花一送，也就能成了吧，“差不多吧。”
“最近卖的很好的是咖啡时间玫瑰。”
“好贵！”看过售价，安乐再次说出夏寂的要求，“这太贵了。是要买九百九十九朵的。”
“那就用这种做，做出来很好看的。”老板娘指鲜红的单只玫瑰，安乐想起夏寂嫣红的嘴唇。
“这种的做九百九十九朵。”安乐细看红玫瑰，“一共要多少钱啊？”
“价格在四千多。”
安乐心想：还是好贵啊。眉毛皱起来，他和夏寂根本没那么多钱。
“我知道了，我去跟我朋友商量一下。”
“好的。”
安乐补充：“可能过段时间再来买。”
“好呀。”老板娘笑道，“慢走。”
安乐又心想：这个女人并不带着有色眼镜看待妖呢。
由于走得快，安乐遭到一位车主的白眼，懦弱地回看：我好好在斑马线上，明明是你不鸣笛突然飙过来的。
安乐上了自己的车，扭头恍然，后座人的存在把普通车内渲染得华美，让人联想到贵气的府邸之夜，月亮和萤火虫的光芒交替辉映。
“说话。”在暗处显得格外殷红的唇瓣动了，嗓音十分清脆动人，因为是只夜莺。
安乐说：“我先问了一下，做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大概要四千多块钱，我们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啊？”
“没有路易十四玫瑰？”翩飞了下的睫毛比蝴蝶翅膀要灵巧。
“好像没有。要是用那种玫瑰做九百九十九朵，更贵，得上万了吧。”安乐说。
“啧。”挺翘的鼻梁能化作月下皎洁的春水，随这声啧动了下，鼻头光滑玲珑。
“咋办啊？”安乐问，“那还要买吗？”
“都怪司北亥。”夏寂嗔怒，白莹无暇的脸皱巴了瞬间。
“是啊。”安乐说，“如果司北亥转世为妖就好了，就能记得前世记忆，也就不用我们悄悄观察、也不用送这么贵的花了，我们压根就没钱啊。”
“我倒是能搞来钱。”夏寂悠然地一靠，发丝轻落，眼一抬，充满了雪花般银灿灿。
安乐问：“又从你爸妈那儿借吗？”
“当然不是。”夏寂责怪，小巧的下巴昂起，“程珩你应该知道啊。”
“就是追你那个。”
“我要是勉为其难跟他吃顿饭的话，肯定就有钱了。”自信的语气。
“那你要去跟他吃顿饭吗？”安乐回忆，“那个程珩长得还挺帅的吧。”
夏寂傲慢地说：“我才看不上他，不跟他吃饭。”尾音躁了。
“那还有谁啊？”安乐说，“你的追求者里就他最有钱了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夏寂那只没被发丝遮住的瞳孔深幽得空灵，“要我跟不喜欢的人去吃饭？”
“不是的！”安乐赶紧否认，“只是在一起想办法。”
夏寂静默了，安乐跟他大眼瞪小眼的。
“其实你报恩的话，也不用先送玫瑰花吧？还是九百九十九朵。”安乐说。
“要送。”夏寂说，“办法也是有的。”
“什么？”
“你。”
“我？”安乐跌入夏寂那笃定的眼里，莫名有点兴奋。
“那个花店招兼职，你没看见吗？”
“我倒是没注意。”
“派你去那里兼职一段时间，跟老板娘打好关系，拿点兼职费的同时，把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搞到手。”
“你不要我当你的助理了吗？”安乐露出不想被抛弃的委屈可怜。
“我要是有钱的话，说不定会换个助理，但是现在没钱。”夏寂打个响指，“不要再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样面对人不危险吗？不怕被人带走当宠物？”
“我知道了。”
“明天一早你就去面试。”夏寂眯起眼诱导，“这算是一段成长经历，你正好需要。”
安乐点头。
“这也算是你对我的报恩了。”
“嗯嗯。”车窗猛地被砸，安乐吓一跳，砸窗的男人收回了大拳头，喊他们快点开走。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安乐的余光带过夏寂，照理来说夜莺要比田园犬胆子小吧。
夏寂不但没有被吓到，还要下车，夏寂跟人理论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安乐很佩服。
狗屎男的，夏寂愤怒推开车门，这男的的手欠砍吧。
“你锤什么锤？”夏寂即使发怒，声线也十分好听，因为是只夜莺。
健壮男人回眸，双眼经过了洗涤发亮，真是只美妖，车变成一副古画，这只妖从画里迈下。
美妖穿着暗红玫瑰色的衬衫，黑裤黑发黑瞳，白得耀眼发光，头颅小小颗，脸庞及五官精致深刻，嘴唇红得娇艳。
“锤的就是你的车。”男人饶有兴致道，“停这儿多久还不开走？等谁呢？”
“赔钱。”
“张口就是讹钱？”
“讹？你眼长哪去了？”夏寂指窗，眸子瞪着男人，眼尾上扬，特别那儿有根发丝连接，妖冶。
“你的车旧，经不起我这点风雨而已。”男人揶揄道，“要是我不赔钱的话，你是不是就要吃我的心了？”
“傻逼男的还活在什么年代？”下一秒狞邪地笑，反而增添别样风情，“要是你不赔钱，以后的每个晚上你都得睁着眼睡觉，我会看心情叼走你的心脏给老鼠吃。”
他这副威胁人的模样，男人看得如痴如醉，嘴上调戏：“那好啊，以后的每个晚上，我都等你来叼走我的心脏。”
夏寂呲了半秒牙，真想拔光男人的头发这是他先给的教训。
“你号码多少？”
“赔钱。”
“先加个联系方式，后面我再慢慢赔给你。”男人走近，上下打量美妖。
夏寂认为这是一种冒犯，出手给男人一巴掌，响亮得很，也令站在一边的安乐愣住了。
“这路边不止我一辆车停，你上我这儿来找存在感了？怎么不见你去锤有人的车？”夏寂这只打过男人巴掌的手稻穗一样下垂，嫌弃地挥挥。
男人怒火攻心，眼前虽是只合胃口的美妖，但过往的车跟人都看见他被打，这是面子问题。
“助理。”面对男人将甩来的巴掌，夏寂一眨不眨快声道：“给司北亥打电话，说我被人欺负了。”
果然男人的手因这个名字骤停，气流呼啦扭绞在夏寂脸边。
“你认识司北亥？”男人问。司北亥的名字在幻城响当当，司旗是城主，儿子司北亥将登上妖统局局长之位。
“我给司北亥打电话？”安乐问。哪来的司北亥电话？有也不敢打啊。
“是的。”夏寂的身上一直有被娇宠的态度和气息。
“据我所知司北亥不会跟一只妖约会，你口中的认识仅仅只是知道吧？”男人说。
“你也看得出来我是个例外吧？”夏寂反问。
男人半信半疑，近距离看这只美妖被摄住心魂。妖丝毫不惧不退很有底气，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难道背后真有司北亥撑腰？
“打电话了没有？”男人问那只犬妖。
安乐慌乱，手机差点儿拿不稳，男人嗤笑：“你的狗——”
又是响亮的一巴掌，在他的面前瞧不起他的助理，太过分。
“你。”男人要给他点颜色，手还没掐上他的脖子，听到一句：“喂，司先生吗？”
喂，司先生吗？
安乐的舌头打着颤，背对夏寂和男人，假装打电话。
男人要掐夏寂脖子的手收回去，“你跟司北亥是那种关系？”
“不然呢？”夏寂说，听着安乐故意放低了打电话的音量。
“真是稀奇。”男人说，“你的脸在这里又不稀奇了。今天我们算认识第一天，我赔你车窗钱，你给我个联系方式？”
“钱拿来。”夏寂伸出手。
“叫你助理把电话挂了。”男人说。
“已经挂了。”安乐转过身，编个恰当的谎言，“司先生在开会，说派人过来看看。”
“真的假的？”男人一只眼瞪大一只眼缩小。
“赔了钱就没事了。”夏寂说。
“你要多少？”男人看眼车窗，“只是有点不稳当而已。”
“一千。”
“你是狮子妖？大开口？我去修一个坏的车窗都只要五百。”
“那没办法了。”夏寂可惜地说，“跟司北亥派来保护我的那些黑衣人说去吧。”
“就五百。”男人掏出钱包，发觉美妖看不起他的旧钱包，索性抽一千。
“赔就赔，我又不是没钱。”男人说，“号码可以给我了吧？”
“不给。”夏寂用钞票扇扇风，金钱加持下脸色红润金光灿烂，唇边的笑弧是碧浪荡漾，惹男人刹那走神。
等男人反应过来，车子正远去，男人拍拍心口，心被那只美妖叼走了么。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安乐通过后视镜看夏寂，“有滋生危险的可能。警察不会向着我们的。”
“懒得听你讲这些。”夏寂把五百块丢到副驾驶上，好心情地说：“司北亥的名字这么好使，第一次的时候就该用。”
“小心闲话传到司北亥耳朵里，你还没跟他见上面呢。”
“传到他耳朵里又怎么样？”带有恃宠而骄的味道。
安乐觉得夏寂有尾巴的话，翘得高高的了。
“你将来是要当第一明星的，要维护好形象呀。”安乐这个助理要尽职尽责。
夏寂不以为意：“这算什么？有才艺漂亮，有钱有势有权就行。”
啊，怪不得夏寂要给司北亥送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是想借助司北亥吗？
安乐窥夏寂的脸色，恰逢暗夜流淌，夏寂那艳丽皮囊静静在暗中宛如珍贵的宝石，谁看了都会以为出身高贵，奈何家境贫寒。
“夏寂。”安乐担心，“司北亥没有前世记忆，会成功吗？”
“我这个人在他面前，就是成功。”从后座传来夏寂的傲气。
也是，担心是多余的，安乐还明白，夏寂这么骄傲一个人，一开始是想功成名就之后再去找司北亥报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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