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司北亥去公司前,到会客室看被斧子劈开的眼睛。
是只狭长的眼睛,似乎比昨晚的要长一点儿,或许这只眼睛生长了变化了,晚上在每个房间游荡了,第一缕日光绽射之时匆匆回来,躺在这地上的。
“我还以为是贴画。”打扫的阿姨说,“真像一只眼睛。”
被斧子砸开的是黑瞳孔,两边延伸的裂纹是眼眶。
夜莺妖的分身眼睛。
“司先生,地板要换啦。”阿姨说。
“暂时就先这样吧。”司北亥说。
到了公司,司北亥进办公室,秘书丽丽跟着进来汇报。
“司总,那个拳击手向我们的人保证过,不再缠着夏寂了。”丽丽说。
“继续说。”
“还有什么呢?”丽丽心虚。
“丽丽。”司北亥落座,视线笔直递给秘书。
“我想起来了,我们的人问了拳击手跟夏寂的事的,只不过我觉得拳击手在瞎说,所以就没必要告诉司总。”
“说吧。”
“那个拳击手竟然说是夏寂教唆他去打黑拳,然后手才断了的。”丽丽严肃地,“还叫我们的人转告司总,夏寂这个人跟您这样的人不合适,我看根本是他嫉妒吧!”
夜莺妖啊夜莺妖。
司北亥戴上银边眼镜,从丽丽的角度看,司北亥晦暗不明地笑了。
司北亥办公期间,有个陌生电话来电,接听。
“司先生。”年轻女子的声音,“我是夏寂的助理安乐,夏寂昨晚去找您了吗?发生什么事了吗?他的手机关机了联系不上。”
“你可以去妖统局看看。”
“夏寂又做出什么事了吗?”女子的声音发颤发抖,看样子十分担忧夜莺妖。
“你可以问他。”
“司先生,请求您,我现在能去见您吗?我想为夏寂解释。”女子拜托道。
“来我的公司吧。”听听解释也无妨。
名安乐的女子匆忙地来了,走进他的办公室,红着眼跪下来。
夜莺妖有个这样为了他豁得出去的助理。
司北亥说:“你先起来。”
安乐没有起来,红红的圆眼眶冲向司北亥,像个圆钟,光线印进去逆时针转。
时间倒流,回到昨天晚上的半夜一点钟,夏寂被关在妖统局的拘留室里。
夏寂站在正中央,白灯和摄像头都看着他,他平视前方,美得出色的眼睛里映上铁栏杆。
他极其讨厌这里,站在这里,他的鞋底板被污染了,他该浮起来,不对,这样也不行,因为他还讨厌这里的空气。
他感到快窒息了,空气在他的喉道夹缝生存,他想象他不得已在这个世界里,而铁栏杆外没有出现的所有人都被关在监狱里。
是他胜利,他认识到自己被关在这个世界上,但铁栏杆外的所有人不知道,还沾沾自喜呢,以为自己处在自由天地呢。
没有人会来,夏寂也出不去,妖统局的那帮人全都是聋子,他们和司北亥一样,都该死。
所有的人都死掉吧,死亡之后才是永恒的存在,一丝痛楚也不会有,这个世界消亡吧,被掩埋吧。
或者,等他出去后,一把火烧了这该死的妖统局吧。
“夏寂。”
谁?
夏寂睁眼,是拳击手,露出厌恶的表情:“你又跟踪我?你怎么还没死?”
“你要这样说我吗?”拳击手握住一根栏杆,“夏寂,我还是想来见你,我可是帮你交了罚款。”
用司北亥的人给的一大笔钱交的,交完所剩无几,可见罚款金额的庞大。
“你跟司北亥完完全全闹掰了是吗?”太好了,夏寂能回到跟他相同的这根水平线上了。
不过,夏寂让这间小拘留室蓬荜生辉,拳击手自知配不上这美貌,更养不起,夏寂惹事进妖统局的拘留室这种趋势是他接近美貌的捷径。
“你哪里来的钱?”夏寂不信地说。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了我又不是没钱。”拳击手说,“你又惹到司北亥了是吗?”
“谁让你交罚款了?恶心。”夏寂说。
拳击手一气之下:“我好心来见你好心来开导你,你不自省的吗?你惹我就算了,总是惹司北亥干什么?你应该知道司北亥的爸爸是城主,司北亥是下一任妖统局局长吧?你再这么惹事下去,幻城哪里能容得下你?”
夏寂看蝼蚁一般看着拳击手。
“你凭什么这么看我?除了美貌你跟我一类人懂吗?”
“谁跟你一路人,死了都不会跟你一路人,赶紧滚,再跟踪我,砍断你的腿。”
“砍断我的腿?那你又得被关多久?”拳击手看出夏寂对拘留室的排斥,“夏寂,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出来的,你不要再惹司北亥,跟我好,我会对你好的。”
真是好笑的笑话,夏寂说:“你是有钱还是有权?还是你有能往上爬的实力啊?”夏寂看人准,拳击手三者都无。
拳击手脸色一变。
“司北亥成我的囊中之物,早晚的事。”夏寂有一丁点的憧憬。
“清醒点吧!你已经跟他闹掰了!”拳击手说。
夏寂突然想起来了,指尖摸摸嘴唇。
拳击手被他这副想着什么的模样迷住,特别是那中间部位汲满红樱桃汁,边缘粉润的唇……
夏寂想起来了,司北亥亲了他,这件事还有余地,高傲地扬起脸,意识到这张脸是武器。
“你在想什么?”拳击手问。
“你怎么还没滚?”
“夏寂,你要我滚?我走了谁救你出来?”
夏寂眨了眼,睫毛如鸟类珍惜的羽毛扑闪,“知道吗?我明天就能离开这里。”
“你有这么肯定吗?”夏寂这本暗色书籍里,有着拳击手看不透的简单谜语。
“再不走我喊人了。”本来要在这儿站一晚上就烦,面前还一摊烂泥巴。
“你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吧。”拳击手是偷偷摸摸来见夏寂的,给这份爱情增添了至死不渝的精神。
夏寂把站立当练功,生活里所做的一切对他而言都要有价值,不然就是废物。
站得脚底板生疼,身体像铅球下坠,站得浮躁,心脏里飞着无数只蒲公英虫子,站得困倦,眼皮子直打架。
用意志强撑站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安乐那布满红血丝的眼看向他。
“夏寂。”安乐说,“司先生给妖统局打了电话,说不介意你的事了。”
“我就知道。”夏寂皱眉,安乐发生过他不知道的事,“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安乐低头揉眼睛。
妖统局的人来开锁开门,夏寂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安乐扶着夏寂走出拘留室,心想夏寂这么倔,又追求生活品质,肯定站了一晚上,夏寂的长腿像两根僵硬的筷子。
安乐的眼泪滴下去。
“你干什么?”夏寂莫名其妙,“要哭出去上了车哭,别在那帮人面前丢人。”
安乐揩揩泪。
扶夏寂坐上车,安乐绕车头,夏寂脱掉鞋子,这鞋子要不得了,脏了。
安乐上了车,手臂搭在椅背上,“谈谈吧。”
“又要说教了?”夏寂说。
“你怎么了?”安乐再次红了眼,“你这样我真的很害怕很担心,你不顾及我算了,你爸妈你也不顾及吗?还好你这几天排练的事可以掩盖过去,不然这么大的事,你爸妈会怎么样呢?”
“你怎么知道的?”夏寂的眸子射出锐光,“你去找司北亥了?”
“你手机没电关机了吧?”安乐说,“我哪里都找不到你,只能去找他啊,昨晚你向我要了他的电话号码。”
“你找我到底干什么?就有什么事啊?”
“你上次就啄——”
夏寂打断:“你跟司北亥说什么了?”
“我说你有精神疾病,求他开恩。”
“求?”夏寂看不起似的。
“其实具体说了些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当时很慌张,主要意思就是说你有精神疾病,不然的话……”安乐怕夏寂生气这一点,絮絮叨叨解释,“我记得进了司北亥的办公室我跪下来,不然的话。”
夏寂炸毛了,站起来,忘记这是车里,头顶撞了,僵硬的双腿双脚颓然了。
“你给司北亥下跪?你是他的狗吗你给他下跪?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安乐怔住了,那时她有别的求司北亥开恩的办法吗?夏寂被关在妖统局里,夏寂的爸妈那边她担着的,夏寂马上就要演出,是首次的主演,然而就让夏寂被关在妖统局里吗?
“你那么想去当他的狗你去当啊。”夏寂说。
“夏寂,这一次,你太过分了。”安乐是不求回报,夏寂这没有感情的家伙!是啊,妖是不懂爱的,可夏寂简直连良心也没有!
安乐的眼泪下雨,吧嗒吧嗒掉。
“哭哭哭,不是一副可怜的样子就是哭,在司北亥面前也是这样吧?你是三岁小孩吗?你没有脸皮没有脊梁骨吗?你的膝盖软得要化了是吧?随随便便就可以下跪?”
安乐抹眼泪,说不出话。
“你去当他的狗吧。”夏寂推车门,“不要你当我的助理了,你被解雇了。”
安乐又慌又愣,夏寂已下了车,光着脚走在路面,安乐降车窗,夏寂的脚后跟那样红。
“夏寂,你要解雇我?”安乐喊,“我们连聘用合同都没有!我也没有工资,你还要解雇我?”
夏寂太过分了。
“闭嘴!”快步走远的夏寂回眸,嘴唇一点红,风吹动他的发丝。
安乐启动车子,开到他身边:“快上车,你的脚会被磨破的。”
“你是谁啊?”夏寂极其地冷漠,眼望着高楼以后的天际线。
“别吵了行吗?”
“我最后再说一遍,你去当他的狗,滚。”
“白眼狼!”安乐哭吼道。
“是啊,我就是白眼狼,滚啊,你早就这么想了吧!”
安乐气鼓鼓倒车,方向盘被打成蔫巴的茄子,安乐干脆无视这里不能调头的规定,反正这时也没有别的车,便掉头。
夏寂回头:“以后不要出现我视线里,我的演出你也不准来看。”
“我绝对不会去看你的演出!”
“谁来谁是狗。”
“谁去谁是狗!”安乐猛踩油门,和夏寂背道相驰,却扭头看夏寂留在车上的一双帆布鞋。
干干净净的一双鞋,和它的主人一样骄傲地漠视。
干干净净的一双演出鞋,和它的主人一样该掉进阴沟里——仇恨之人一直记恨夏寂,这只妖迷惑导演,抢走了他的主演位置。
夏寂是只妖,没有担任主演的资格,既要担任主演,该付出点代价。
仇恨之人往夏寂的演出鞋里各放上一枚小小的图钉。
夜莺妖啊,让你的血培育一朵红玫瑰吧?这不正是你演出的主题吗?
仇恨之人拔了脖颈,下一幕的幕布也被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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