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笙和秦威顺着走廊往前走，停在了走廊尽头的病房门前。
病房门的侧面有一小块玻璃，隔着玻璃，能看到有些昏暗的屋内。
病房内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有个小小的影子在白墙上跃动着，看起来豆豆还没有休息。
秦威蹑手蹑脚地拧开门把手，除了医疗机器运作的“嗡嗡”声音外，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听到开门声，病床上传来几声响动，紧接着一本画册从床上掉落。
手忙脚乱藏画册的豆豆看着门口的陌生人，立刻反应过来，抬手准备按床头的呼叫铃。
好在下一刻他就看到了秦威身后的白笙笙。
豆豆的眼睛亮了亮，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白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呀。”白笙笙捡起地面上的画册，抚去尘土后，将它放在豆豆的床头柜上。
看到白笙笙的幸福很快被警惕心压下，豆豆看着一旁的大块头，忍不住问，“这个叔叔是？”
“他是……”
在白笙笙编造说辞的时候，秦威已经上前一步，把一个布老虎放到豆豆的病床上，“我是阿威的饲养员。”
布老虎是秦威这几天亲手缝的，东拼西凑的布料像补丁一样一块盖住一块，被歪歪扭扭地缝合在一起，有梳有密的针脚散乱分布在布老虎全身上下，缝合疏漏的地方还露出一小块棉花。
“阿威它还好吗？”豆豆很快接受了秦威饲养员的身份，他揉了揉布老虎的头，想起这段时间足不出户的遭遇，两个脸颊鼓了鼓，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他很好，每天都吃的很多，和以前一样。”秦威搬了个椅子，在豆豆的病床边坐下。
“那就好，医生说我以后都没有办法出门了，恐怕再也不能去看他了。”豆豆的眼中满是遗憾，不一会儿几颗眼泪就从他的眼中溢出。
豆豆伸手抹去了眼泪，用力抿住嘴，努力克制着眼眶中的泪水。
白笙笙看着他死死抓住布老虎的手，心底仿佛也涌出了无数悲伤。
可她什么都不能做。
见豆豆哭了，一旁的秦威低下头，肩膀也开始一抽一抽的，没一会儿，他的哭声就盖过了豆豆的哭声，在病房里响起了二重奏。
看到秦威猛男落泪，原本还在极力克制自己情绪的豆豆突然破涕为笑。
他伸出手，将手放到了秦威有些扎手的头发上，“叔叔，男子汉要坚强，不能哭鼻子的。”
秦威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点点头，看起来竟然比豆豆还要委屈上几分。
等平复好心情后，秦威像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一样，郑重其事地抬起手，“豆豆，我发誓，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秦大哥...”白笙笙一愣，耳边瞬间响起程汲川说过的话。
白笙笙刚想出口劝阻，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伸出小指勾了勾。
秦威包裹住豆豆小小的手，“约好了，我向来说话算话。”
豆豆抱紧布老虎，“嗯！约好了！”
白笙笙咽下未说出的话，心口却慌了起来。
秦威回到动物园后就恢复了以往的精气神，不仅作息规律准时上下班，连饭量都大了一倍。
下班后秦威就加入了林雪的健身队伍，两个人围着动物园跑圈，直至太阳落山。
有时候林雪都回去休息了，秦威依旧还在健身举铁。
他的行为不像是发泄，更想为了某种仪式做准备。
白笙笙有些担心，可无论她怎么问，秦威都不肯和她多说一句。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白笙笙正在医务室实验新月饼，就看到秦威穿戴整齐，敲开了医务室的门。
“小兔啊，和我去趟医院吧。”一周不见，秦威的脸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可四肢却愈发的壮了。
白笙笙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她放下手中的瓶瓶罐罐，并未正面回应，“秦大哥，你老实和我说，你去医院要干嘛？”
秦威张了张口，像是在组织语言，可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
“到了你就知道了。”秦威挠挠头，不知道如何开口。
拗不过秦威，白笙笙只好陪着他，再次造访荆州市医院。
午休时间，整个走廊上都是进进出出打饭的人，各式各样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病房内外都充斥着嘈杂的声音。
豆豆的病房门开着，屋内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歪头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蓝天，察觉到门口的响动，他没有扭头，好像知道来的人是谁，“白姐姐，你说我是不是不会好了。”
白笙笙想开口安慰豆豆，可话卡在嗓子眼，她却没有勇气说出。
想安慰他，却不想欺骗他。
秦威嘿嘿一笑，“小兔又不是医生，她哪儿懂这个。”
豆豆疑惑的扭过头，“白姐姐不是医生吗？”
秦威沉默了一会儿，方才他就是一时嘴快接了话，如今对上豆豆认真的双眼，竟然有些慌了，“她是兽医，不治人的。”
好在豆豆对秦威的说法并未起疑，他靠在床边，乖巧的笑，“你们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听到豆豆这么问，秦威才想起他今天来的目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在豆豆的床边落坐，神情格外认真，“豆豆，接下来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嗯，我很勇敢的，不害怕。”
等豆豆答应后，秦威张开手横在胸前，他闭上眼睛，周身萦绕起一阵淡黄色的光，不一会儿，他的掌心就凝聚出一颗黄色的球体。
感受到秦威掌心中不同寻常的妖力波动，白笙笙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瞬间一股强大的气流形成一个半透明的结界，将秦威和豆豆包裹在内。
“不可以！”白笙笙伸手拍打着面前的结界，她的声音被尽数隔绝在外，整个结界密不透风，内部静的听不到一丝声音。
豆豆张大了嘴，虽然感到不可思议，可他并未觉得害怕。
四周充斥着令人安心的暖流，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包裹着他，仿佛能带给他无穷无尽的力量。
“咔嚓——”秦威掌心中的妖丹被他用力震成了两半，分裂开的两个半圆球体缓慢旋转至空中。
半个融进了秦威的身体里，另外半个浮在空中，被秦威推进豆豆的体内。
豆豆腿上被秦威的妖气缠绕着，他甚至能感觉到血管中加速流过的血液。
他伸出手，扶着自己的腿缓缓抬起。脚趾抽搐了一下，随后整个小腿都开始颤抖。
“呜——”因为疼痛，豆豆忍不住呜咽起来，可和他心中巨大的震撼和欣喜比起来，这点疼痛简直微不足道。
“你们是谁？你们对豆豆做了什么？”豆豆的妈妈洗好碗，端着未擦干的饭盒往病房走，一进门就看到床上的豆豆在不停地掉眼泪。
秦威的结界因为豆豆妈突然闯入而消散，白笙笙顾不上解释，冲上前查看秦威的情况。
秦威这种近乎疯狂的举动，让白笙笙脑子里未加巩固的医学知识变成一团乱麻，她手忙脚乱的扶着秦威坐下，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我没事，就是丢了点修为，能让豆豆在最后的时间里开心几天，值了。”秦威说的漫不经心，可白笙笙看着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实在是无法放心。
心慌意乱时，白笙笙撇见了自己手腕上的龙珠，她慌忙解下，忙不迭地戴在秦威手上，“这样好些了吗？”
秦威察觉到一股精纯的灵气从手腕上涌向四肢百骸，他咧嘴一笑，“好得很。”
豆豆的妈妈看清了白笙笙的脸，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认识你。你想对我们豆豆做什么？”
“妈妈。”在豆豆妈妈彻底失控前，豆豆扶着床沿，竟然走到了妈妈身边。
豆豆走得十分费力，不过短短几步，已经汗如雨下。
每走一步，他都仿佛迈在针尖上。
他咬着牙关，慢吞吞的移动到了妈妈身边，伸手抱住了她的腿，“妈妈，他们是来给我治病的。”
豆豆的妈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伸手捂住嘴巴，不一会儿就失声痛哭起来。
“豆豆...豆豆。”豆豆妈蹲下身子，紧紧抱住自己的儿子。
还未从感动的氛围中抽离，白笙笙就看到宛如游丝一般的白色从小男孩身体里飘出。
“秦大哥，你看到了吗？”白笙笙伸手挥向空中，那白色瞬间就从她指间溜走，消散在空中。
坐在角落的秦威抹了把眼泪，“嗯，我很感动。”
白笙笙看向秦威，显然他没有发现豆豆身上的异常。可那游丝到底是什么，她目前也没有定论。
她不放心，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从空中收集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将它装在了瓶子中。
“秦大哥，豆豆不对劲，我想见大人。”
见白笙笙这么说，秦威看着自己的半个妖丹陷入沉思。对于他来说只是少了半数修为，可对于豆豆来说，这无疑是改变了他后面的所有人生轨迹。
他们不能插手人间事，可他却介入了另一个人的生命。
“我就不去了，大人会生气的。”秦威挠了挠鼻尖。
他不怕程汲川的处罚，他怕程汲川一怒之下收回豆豆体内的妖丹。
得到了在失去的痛，无疑是更艰难的。
见秦威不愿与她同行，白笙笙并未勉强，“大人平时常待在哪里？”
“汲川山顶，那里有处简易的屋棚，穿过门口的幻境，就能到大人的家中了。”
“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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