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重诺

曾有名人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1]

最初的含义随砚其实已经记不得了,但是此刻,除了这一句,他实在没有其他的感受可以替代自己的心情了。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口子,就再也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了。

譬如此时。

缪亓则跟在随砚身后,这一次好像是终于有了底气,自从两个人坦诚相待,两间房就是多余,那人自会自动跟踪,踩着随砚的步伐,进入同一个目的地。

门在身后关上,随砚连理都没理。出去一趟,二人的关系和来历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就好像水到渠成。

有一种东西叫默契,还有一种,叫天性。

随砚洗完澡披着浴袍站在窗前,皮肤被热水冲刷得泛红,好像在昭示着今晚的不平凡。缪亓则接了力去了浴室。

他抓了把潮湿的头发,刚刚没太吹干,但他也置之不理,任其凌乱地交叠着,半截搭在额头,半截卷上发顶,恣意妄为。

他望向窗外,外界的星星点点映在眸底,目光随着外面的景象一静一动,微微闪烁。

今天是除夕,多的是绚烂多彩与万家灯火。

一眼望去,尽是都市喧嚣与人间烟火。

缪亓则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幅画面,周围的环境过于安静,让他也不自觉停留。

他站在随砚身后不远处,看向他想看的新生。

“你走的时候,跟我说了什么?”随砚冷不丁出声,他没有回头望他,只是平静地问出了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最忌讳的话题,因为那天,自此阴阳两隔,至少今天之前的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缪亓则的声音有些钝涩,叹了一口气还是告诉了他:“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在他心里,要对不起的,可太多了。

往近了说,对不起,你的冰糖葫芦还没有亲手交到你手上;往远了说,对不起,承诺要完不成了,我要食言了。

无论哪一条,都值得遗憾永久。

-

长大后的随砚和亓则从开没有分开过,他们顺利完成学业,顺利共同面对一切困难。他们可以有自己爱做的事情,有自己热爱的行业。

是知己,亦是爱人。

那天是星期五,一个对于上班族来说顶好的日子,一周的忙碌终于要暂时按下暂停,好让自己缓口气,重新感受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对于随砚和亓则来说也不例外。

早晨出门前约定好的下班一起逛街,是万千时间里一件算是很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艳阳高照也会转为乌云连绵,就像一切都好像早有预兆。

二人相携走在路上,哪管什么天气突变。

随砚瞧了瞧天色,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下不了雨。当然,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二人并未带伞而强行说服自己,毕竟他现在还暂时不想回家。

对于这一切,亓则只会纵容。

在他看来,随砚开心是一件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大不了淋一场雨,这又有何妨?

他们所定居的城市是一个一线城市,这里多的是人口和车辆,高楼大厦和经济开发。一个小小的周五,汇聚了大量的人口,四处奔忙。

两个人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趁着这个时间散散步,溜溜神,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

行至一个十字路口,随砚看见了买糖葫芦的商贩。是那种草垛子上插着的冰糖葫芦,下面用一根木根挑起,流动摊贩。

其实在这种大城市,已经很少见到这样的冰糖葫芦了,这已经有些岁月的记忆了。

不知道是心里作祟还是确有其事,随砚总觉得,这种叫卖的冰糖葫芦总是要比别的好吃一些。甜的外糖浆,酸的红山楂,总是要正道些。

亓则在他身旁,看他的眼神停留在某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顺势望去便了然于心。

“想吃?”亓则问他。

随砚回过神来摇摇头:“小孩子吃的东西。”

亓则挑眉:“谁规定的小孩子才吃!我就爱吃,我偏要去买一个来尝尝味道,你等着瞧!”

说着还叮嘱他:“你就站在这,我很快就回来。”

二人停在距离前方路口二三十米的地方,恰好在斑马线前头。卖冰糖葫芦的在左侧马路对面,依然需要过一个斑马线。

亓则这就要去了。

哪有什么他爱吃,随砚是知道的,他其实不喜欢吃那种酸酸甜甜的东西,只是哄着他,就要让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吃爱吃的东西。这么多年,一向如此。

他心里知道随砚的想法,所以总是会给他的面子上好保护罩,随后自己补上,受益者总是随砚。

说到这,那边的亓则已经去洽谈了。

购买东西的过程很简单,一交一付,很快结束。

亓则在拿上那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之后,隔着一条大马路,朝随砚挥挥手。举起的冰糖葫芦很是惹人,随砚在这头笑得幸福。

那人已经在回程上了,像是满载胜利凯旋的常胜将军,永远潇洒。

可是变故也是发生在这瞬息之间。

一辆载满乘客的公交车突然发了疯般从另一头冲出来,在路过弯道的时候,丝毫没有减速,直直冲向行人。

尖叫,摩擦,呐喊,碰撞,各种声音齐声出现,占据了过路人的听觉感官。

亓则好像总是不够幸运,不该有的劫难偏偏还是会发生在他身上。

倒地的时候他其实还有意识,只是到处都是血,流了一地,比那串碾碎的糖葫芦的颜色更加鲜艳。

他竭尽全力看向随砚的方向,嘴唇微张,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出了自己最后的话:“对不起。”

别怕。

他还想说别怕,但是没人听得见了。就连那句对不起,当事人到现在才知晓。

肇事司机撞了人之后猛打方向盘,撞在路边的花坛上才制止了这次的失控。事后统计,多人受伤一人死亡,盖因超重加上车辆的不及时维修,刹车失灵,酿成了这场悲剧。

而那场事故唯一的悲剧,就是亓则。

那次意外伤亡已经见到了最小,自始至终,只有随砚的爱人永远地离开了他。

从此,随砚的生机,也就跟着这个人走了,再不复以往,直到身死那天。

-

随砚主动揭起伤疤,回忆这段曾自我麻痹的时光,只想听见当事人说那句自己不曾听见的话。

随砚依旧没回头望他,听了他的话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开口:“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缪亓则追问:“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只要你能好受一点。”

随砚转身走了几步,直直撞入他的怀中,用力拥紧他,妄想从中找到慰藉:“我要你继续爱我。”

缪亓则知道,这一刻,他只需要答应他并且做到,就一切走上正轨了:“好,我会永远爱你,直到我失去一切自主思维的那天。”

随砚感受着他的爱意,坦白道:“你知道吗?我曾经很恨,我恨所有人,最恨的就是你。我恨这件事为什么偏偏发生在你,发生在我们身上,恨司机为什么要超载,为什么不去检修,恨那些乘客为什么明知很多人还要继续上去,恨那串冰糖葫芦,但我更恨你。”

“恨你那么忍心,丢下了我。”

“我知道我就是在钻牛角尖,但是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那段时间,我真的走不出来。我想不到除了恨,除了把感情寄托在别人身上,我要怎么活下去。可是后来我不了,我不恨任何人了,我释怀了,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天灾**,事在人为,没有一样可以躲得掉。”

缪亓则很心疼,收紧拥在他腰间的双臂,埋在他的肩膀上,一边听他诉说自己的痛,一边细啄他的脖颈的皮肤,轻轻地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他。

“后来我谁都不恨了,我只恨我自己。我要是不想那串糖葫芦,你就不会去对面,也就不会发生这样悲惨的事情了。对,我恨我自己。”

缪亓则打断他的话,强行让他清醒一点,不容抗拒道:“更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一点也没有。”

随砚反问:“那谁有错?我该怪谁?”

缪亓则:“没谁有错,是造化弄人,是环环相扣,只是我们刚好,碰上了闭环的时刻。”

随砚笑了,摸了摸掌下的身躯,释然道:“是啊,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所以到最后,我谁也不怪。你说过我一个人也要好好地生活,恨是比爱要长久,但是恨太累了,我不想恨了。”

“所以我,放过我自己了。”

随砚把手往上举,摸到了缪亓则的耳朵,手感很好地捏了捏:“你知道吗,一个人生活好累的。但是在没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这么觉得,都怪你。”

缪亓则突然顶了一口大锅,含笑收下,哄他:“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会了。以后,你就依赖我就够了。我还在,也会一直在。”

“好。”

又是一记承诺。对于承诺是否能兑现这事,从来没有人怀疑过,若非那些天灾**,哪有兑现不了的承诺。

除非人心难测。

重要的是,敢于做出承诺的勇气。

随砚心里的阴霾彻底散了,此后永远都是春光乍泄。

远方高楼有大屏倒计时,在此刻,彻底归零。万花齐放,万灯升空,新的一年来临,新的福气也到,新的一年,只有平平安安与万事顺遂。

无数璀璨的烟花在随砚身后绽放,透过窗户玻璃,印在缪亓则的眼底,让他也可以看清一二。

鞭炮齐鸣,亮若白昼。

此中,他说:“新年快乐。”

他亦回应:“万事顺遂。”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1]“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源自鲁迅《纪念刘和真君》。这里只有表层意义,没有深究之后的意思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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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重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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