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只身

拍戏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一场一场戏过去的时候,新年也在逐渐往前走,时间就像一个磨,推着你不得不往前走。

《六千里路》整体的拍摄已经进行了大半,但剧组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本来这种戏份也不会是顺着播出的顺序实打实进行拍摄,只不过是在合适的时候和地点拍摄,然后进行剪辑拼接而成。说来也巧,现在倒过头来看,拍摄的顺序刚好像是剧本的倒放,越靠近京都的戏份,角色也越来越多。

排场也极其紧凑,连新年第一个大节日元宵节都囫囵瞎过,这还是说得过去的说法,真想其实是根本没人过,那天忙碌得一如往常。

不过倒也没人在意,工作就是这样,哪儿来的给节日让路的说法。

紧赶慢赶,就这么糊涂着把正月过出去了。

随之,随砚作为太子的戏份也逐渐进入尾声。

今天是最后一场大戏,拍摄起来自然不会有多么顺畅。

一场情绪大戏,也算是戚柏舟人生的转变诱因。

缪亓则一早就沉着脸,一副心情不虞的样子,周围敢靠近他的人又少了一部分。他本来就不是多热情的人,只是习惯软化面上的棱角,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平易近人,这下一恢复原样,甚至刻意作些表情,反差极大。

随砚倒是没受到什么影响,排除二人关系发生了实质性的转变,也是因为他这人喜欢迎难而上,看见自己感兴趣的都想要试一试,乐在其中。

他观察了好久,将周围人下意识退避三舍的本能看在眼里,不免觉得好笑,问他:“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大清早脸色不好?”

这是脸色不好吗?这更像是有人得罪了他!!

周围有剧组人员听见了他们说话,面上不动声色,内心疯狂咆哮。

缪亓则并不是面上表现出来的冷漠,其实要是有人跟他搭话也是会有回应的,只是没多少人敢。

这不,面前就是一个。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他有些不理解。

随砚语塞片刻,耐心给他解答:“因为你的表情很臭,我刚刚仔细想了想我应该没有欠你钱。”说着还肯定地点点头为自己的话增添一些底气。

缪亓则早就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调侃:“我在提前酝酿情绪。”

随砚这下明白了,确实,这场戏要耗费的情绪还挺大,提前入戏也挺好。

“好的。”眼神状似不经意瞟了一眼距离他俩不远处的那位“偷听”的工作人员,那人礼貌地笑笑,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面。

救大命!!是错觉吗,怎么感觉随老师是专门询问给我听的!!

看来还没睡醒。

-

戚柏舟年近二十,还未及冠。

他在宫中等待兄长归来,一个月前兄长寄了信,说是会专程回来参加他的加冠礼,信笺是昨日刚到手的,一个月的时间,这封家书四处流荡,终是从极冷的朔方之地飘到了纸醉金迷的京都,落到了书写者血脉至亲的人手中。

二人已太久未见,所以他在数着日子,盼远方的兄长归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比念想中的人先一步归来的是那人故去的信息。

接到消息的时候,戚柏舟没有任何情绪,他没有哭闹,没有大失分寸,只是将那封写着军报的纸张折了几折,收进贴身的衣襟。

仿佛这样,可以感受到六千里外的温度。

他第一时间去见了虞言念,这次没有以往打趣的样子,毕恭毕敬道:“太子殿下,望允许我出城,去朔方。”

虞言念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不愿意抬头的人,蹙眉问:“作何?”

“去接我兄长归家。”

虞言念拒绝了:“单凭你一人,你有何把握从他们手中接出来……戚将军的尸骸?不行,我不能让你独自去涉险。”

戚柏舟点点头,并未多作坚持,很快便告退,消失在了虞言念的眼前。

但虞言念知道,他不可能就此罢休,更何况那是至亲兄长。然而他并没有再次见到戚柏舟,连平常的课程都已经不见踪影,询问过几人方才知道他已经求到了皇帝。

当朝皇帝,也就是虞言念的父皇。

待虞言念担心地寻到御书房之时,却被告知,戚柏舟已经取得了皇帝的同意,孤身一人,不惜一切代价,带回自己的兄长。到如今,也已经走了两个时辰。

虞言念站在皇宫的一处高楼,眺望着朔方的方向,深深叹了一口气。

*

戚柏舟仗着一身本事,二十天的路程被他硬生生缩到了一半,于亥时一刻抵达了戚家军的驻守之地。

他没有休整,连夜制定计划,甚至没有惊动驻防士兵,翌日势必夺回戚周行的头颅。他要让自己的兄长,全须全尾地回到家。

敌人可谓凶残,他们将戚周行杀害之后砍掉首部,高高悬挂在离他们最近的城郭外墙之上,又把不完整的将军躯壳扔会给他们,旨在狠狠地羞辱他们。

他们没有成功拿下城池,但是成功地让主将曝尸荒野。

仇人的羞恼永远都是他们的兴奋剂,让他们欲罢不能。

敌军好似打定主意不敢有人来取走战利品,悬挂的首部周围的设防简单得可怜。戚柏舟一人单枪匹马,凭借自身的武艺与蛮力,硬是爬上城墙,带走了阔别已久的兄长。

这一刻,他终于卸下了气,压抑的情绪险些控制不住。他讲兄长好好保护在怀里,原路返回。

但敌人岂能让他如愿?他那如入无人之境的勇气惹恼了敌军,城墙之上迅速排上一列弓箭手,齐齐向正在逃亡的戚柏舟射去。

戚柏舟快速闪躲,奔劳夺走了他大部分气力,现在的他算是卯着一股劲,一股把兄长带走的执念,硬撑着。保护着兄长的胳膊不幸被箭矢射中,但这并没有阻挡他离去的脚步。倒是戚柏舟自己开始怒了,眼见着那一间几乎伤到兄长,他就恨不得手中一把弓箭,反手将这害人的东西还回去。

但还好只是想想,螳臂挡不了车。

他边躲边离去,最终远去。

后方并无追兵,敌军只是想看看他们恼羞成怒的憋屈样,见目的达成,甚至连追的心思都没有。

一个手下败将的首部而已,丢了便丢了。胜利冲昏了敌军的头脑,让他们现如今如此嚣张的人忘记了曾经被击退到不敢还手的时候。

弱者,从来位卑言轻。

*

成功带着兄长逃亡的戚柏舟几乎要坚持不住,紧绷了太久的弦此刻终于要松弛起来。他的眼前逐渐发黑,最后踉跄着倒在地上,将近接触地面的一刻,被一双手托举起来。

来人竟是虞言念。

忍了太久的委屈在见到值得托付的人的时候瞬间释放,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喃喃道:“阿念你看,我把我的兄长找回来了。”他把遮得严严实实的动作撤开一些,让人足以看见里面的东西。

虞言念心里替他苦涩,艰难地回答他:“你辛苦了。”

戚柏舟笑了,满身的箭矢擦伤,手臂还缀着一根箭,血污染上他的面庞,那双眼睛格外清澈:“不会辛苦的,兄长可以跟我回家了。”

虞言念无法说一些让他开心的事情,从来没有觉得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难办。他听见那个上一秒还欢天喜地的人下一秒声音颤抖,迟来的悲痛从身体深处迸发,蔓延到全身,连带着握着他的手臂都能感受到。

“阿念,我没有哥哥了,我又是孤身一人了。”

他呜呜咽咽开始哭,声音不大,但是压抑得十分痛苦。他的父母离开的时候,自己还很小,有记忆力以来都是兄长带着自己长大,哪怕后来入宫成了太子伴读,也从来没有让兄弟二人觉得生分过。

在他心里,长兄如父。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好痛。

虞言念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接受亲人的离世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堂课,无法逃脱。

他只好就着半环抱的姿势将他揽住,任他发泄情绪。那根像是插在手臂上的弓箭无人敢去动,他不懂医术,不敢妄自拔箭,但是这支箭,分外刺眼,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一切的真实。

戚柏舟心里的痛已经覆盖了箭矢带来的创伤,仿佛这块铁器刺破的不是手臂,而是扎在了他的心里,留下了一个永远无法抹平的坑洞,逐渐腐烂。

初春的气候逐渐回升,但是朔方依旧寒冷入骨,戚柏舟记得,匆匆离京的时候曾瞥到过,河边的柳树上蜷缩的绿叶都伸展了不少,气候要暖和许多。他倒在虞言念的身上,看见了天空之上飞过的鸟雀。

是大雁,在往京都的方向飞翔。

心中只余苦涩。

大雁方知往南飞,朔北的亲人何时归?

-

“咔——过了!”

这一下终于把剧情拍完,随砚逐渐松了口气,心想努力了一天的缪亓则终于可以松快一下。

此下二人还维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动作,半天没动。有小助理试图过来搀扶起他们,又被随砚一个轻轻摇头的动作劝回去。没多久,那一方天地廖无几人。

他知道缪亓则的情绪投入得太深,需要自己消化一下。

说起来自从两人说开,他还没有问过缪亓则为什么对于演戏这件事这么熟悉,毕竟上辈子两人跟这一行当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转念一想,连自己都能够适应地很好,放在缪亓则身上又未尝不可,那也是个学习速度极快的人。思及此,随砚就没有专门去问过这一问题了。

随砚轻轻拍着搭在自己身上的缪亓则的背,静静陪着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小拇指被人捏了一下,不用想,只有一个人。

“缓好了?”他轻声询问。

缪亓则终于抬起头,眼神红红地看向随砚,哭过的声音沙哑异常:“嗯。”他又问:“累吗?”

随砚摇摇头。

缪亓则动了动有些僵的身体,慢慢站起身来,而后一把捞起了随砚,没让他费太大劲。

看着他发红的眼眶,随砚逗弄的心思又起了。他悄悄看了眼周围,见没人注意他们,就抬手摸了摸缪亓则的眼下皮肤。

“别哭了,小哭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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