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颤的睫毛、短促的呼吸、煞白的面庞，只需轻轻的一个闭眼，杨陆无比惊恐的神情便会浮现在高柠柠的面前。想她身为虎皮寨的三当家，又曾在江湖游历多年，虽不敢说能识人断鬼，但看个稚嫩少年还是绰绰有余的。
“黑暗的牢笼、来人的角度、胡须的模样。”黑肤的美人不紧不慢地倚在门边，鞋跟与阁底敲出些许清脆：“再加上凑近的距离。”
“什么？”虎泛天没有听懂。
“他害怕的条件。”女人唇角开合，吐出个简短的回答。
时间拉回到几天之前，当乌老四完美执行程逝寒的指令，闯入牢房让少年一反常态当着杨恩开始尖叫的时候，这个论证就基本板上钉钉了。
“如果只是十一二岁孩子之间的打闹。”她的幽绿的眼神闪烁着隐隐的嘲讽：“会牵扯到黑暗的牢笼和长长的胡须吗？”
其实如果在这里插两句闲聊的话，虎泛天还是来寨太晚，从未见过年轻时期的三位寨主。
那时候的程逝寒变化倒是与现在不大，只是气质上更显锋芒，话也更少一些，以至于所过之处鸟鸣都会不自觉地静上片刻。
而李自谦与高柠柠，那变化就海了去了。
先说李自谦，看他如今接人待客游刃有余的样子，谁能想到他当年竟是个腼腆羞涩，满肚子道理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无奈拿武力平息事端的小年轻呢。
再说高柠柠，那就更离谱了。她生来就是个直爽的急脾气，通常都是话说半截不服就干。
也不止一两回了，她前脚手上还沾着鲜血，后脚就挂在树上沉沉睡去，半夜还不忘见义一个勇为，让四周传出个“夜有恶鬼”的传言，一度能止小儿哭啼。
“说来也够离谱的。”冷不丁的，执笔者又要多舌了。
当年这三位爷，摞一起都凑不齐半张嘴一句话，倒是没给人扣个黑锅平剿了去。
“该怎么形容他们呢。”想着种种旧事，她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还是从初遇简单那么一说吧，最早是李自谦最先遇见程逝寒，感觉他气质锐利足够骇人，又面沉如水难见心思，生怕他对镇子不利，但又不好意思挑明，硬憋着跟了他足足半个月。
而高柠柠呢，这位更是随心所欲。她先前那半截话的毛病，就是说着说着直接认定对方是个贼人，咔嚓就是两环。
再后来呢，她遇见了两位哥哥，还就是气场那个极合，怎么瞧怎么顺眼，若无其事地跟在他们后面自己尬聊，聊着聊着就亲如一家了。
“这三位没长嘴、不会用和用一半的爷。”执笔者其实很早就想吐槽了：“凑一起能发展到现在的无障碍交流，简直就是生命的奇迹啊！”
她一把抢过耳绿少年手中的竹简开始翻看，很快查到了一次典型的案例。
“你看，就说这次，查找老汉被魔拿走的传家宝。”她指着某一段，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就这次，老热闹了。”
那次的魔是个极其谨慎的家伙，生来最大的爱好就是四处夺宝然后藏家里，门口的法阵是里三层外三层，完全做足了见势不妙撒腿就跑的准备。
“程逝寒嘛，你知道的，年轻的时候就是老无敌哥了。”意识到该魔心思狡诈，他驻足城中装作未觉，让李自谦先探查魔巢位置再另做打算。
“然后李自谦嘛，痕迹推论大师，就是想的多，是真的多。”在依照痕迹发觉了魔的小眷属后，他在几种解决法子中举棋不定，结果就让高柠柠抢了路，一环先把小眷属打死了。
“嗯……？”看着被劈成两半、掉地上连渣都不剩的眷属，李自谦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了。
“魔诶？”高柠柠这句回答，扩充一下的意思为：这是个魔，你脑子坏掉了跟他走，出事怎么办，谁捞你，去锅里捞你吗？
“……”接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
那时候，年轻的李自谦还有点分不清次重点，他既纠结于眼前的线索都断了，自己没法子找魔巢了，又不自觉发散思维，脑子里冒出一大堆魔跑了的后果，就更是说不出话来了。
“对了，你在这干啥？”紧跟着，高柠柠问出了一句更让他头大的话。
“帮人。”不知者无罪，我不可以发脾气。本身脾气就非常非常好的李自谦，十分自觉地替高柠柠找好了理由，然后为她简短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哦，这样啊，简单简单，魔在哪？”高柠柠一听这种事儿，还不是手到擒来，马上追问李自谦跟随痕踪后的结果。
“眷属，这儿。”眼角抽动了一下，李自谦指了指地上。
“地洞？”高柠柠蹲下去查看，不过什么都没看出来。
“眷属。”李自谦咬重声音重复了一遍。
“哦，在哪？”高柠柠奇怪地抬起头左右查看。
“死了。”回想起现状，抑制怒气险些失败的李自谦直直盯着她——他先前指的可不是什么地洞，而是魔那个已经灰飞烟灭的小眷属！
巧了这不是巧了，要追回东西就要先找到魔巢，想找到魔巢就要先找到魔，想找到魔就要先找到他的眷属。而李自谦刚找到的小眷属你猜怎么着？被高柠柠打死了！
“咳啊，多大点事。”高柠柠转过脸去。不就一个眷属吗，不就一个魔吗，她搅了的事情她再来找也就是了！
于是她一句话也没说，直接飞身消失在了林子深处。
那宛如逃窜的背影和速度，让李自谦误以为她临阵脱逃，恼怒得头脑直发昏，又是半晌没说出话来。再接下来，好容易等他硬压下情绪继续追查，高柠柠也绕了一大圈回来了。
他俩在魔巢面前头碰头，都将对方当魔眷属先手开轰，把魔门都炸了才看清彼此是谁。
要不是程逝寒早早看透一切，提前堵在了魔逃跑的路线上，他们啊，可就真的要绝交了！
“所以你就知道虎皮寨这个诡异的‘谈心’规矩是怎么来的喽。”乐悠悠说完闲话，执笔者竹简随手一撇差点扣耳绿少年头上，整个人身影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那么现在再度回到高柠柠的真心话时间。
“他还是个少年。”即便是最不掩锋芒的少女时期，这位三当家也甚少用这样发冷的语气说话。
正因为是少年，他可以无畏且意气，就像是方才逆着人群毅然决然站出来的杨恩。
正因为是少年，他也可以怀抱着些许在成人看来有些天真的小心思，就像是最一开始的杨陆，既然逃不掉就想办法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全程理直气壮地觉得自己毫无问题。
还因为是少年，他哪怕没那么勇敢没那么聪明，甚至在整张脑子里塞满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好像她自己的大儿子宁含章，最大的快乐就是骑着巡林的大狗扮演剿魔的游戏那样，在心底给自己留一大大大片秘密的花园，在里面尽情享受幼稚鬼的快乐，这些都没关系——
唯独，唯独不能像杨陆现在这样，无论是被人示好还是殴打，都麻木地缩在角落毫无生气。
那不是少年人该有的模样。
“那果然是个怪物。”高柠柠的话语唤醒了虎泛天最初的印象。
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怪物，一步步走向厨房的怪物，一步步……
“可那又怎么样？！”像是一头暴怒的黑豹，高柠柠一拍桌子打断了他。
她也好，虎泛天也好，他们都是带过孩子的，都知道或者记得那种血脉相连，从心底洋溢出的温暖的爱人**。
分明像杨陆这个年纪的孩子，哪怕是最天资聪颖的孩子，也还不应该完全脱离父母的怀抱，就更别提被人当做怪物来驱逐绞杀了。
“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话题回到最初那句“如果，不是呢”，高柠柠浑身上下翻滚出浓烈的杀意——
“我会先杀了他，然后再找出那个把他变成怪物的人。”
“为甚么刷一遍有一遍的错别字，想摆了，不响丸辣QAQ——”
“放宽心，放宽心～别忘了，还有病句、成语错用和英文标点符号～～～”
“……开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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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 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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