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岁趴在窗前看见姿态从容的姑侄二人坐进车里,而后那车子渐行渐远,整个人尽显萧瑟凄凉。
她掏出手机给乔大海打了个电话,用失落的嗓音询问对方何时归家,问他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她这个唯一的女儿。
对面一如即往的敷衍。
她下意识地想到从前种种对话,似有翻江倒海的感觉在心中蒸腾,那不是什么好想法,同时她打断乔大海的敷衍,漫不经心地问道:“爸,你不会在外面有人了吧?”
乔岁心里是有答案的。
然而这答案,是乔大海脱口而出的否定回答。
第二天乔岁在睡醒之后看到了沈嘉运发表在空间里的动态。
那人叫什么来着?哦,程深。
乔岁本能地猜测沈嘉运回到临市后,自有狐朋狗友为他接风洗尘,说不定还会把酒言欢。
今年寒假的乔家很是萧条,往年二姨以乔家为主,自己的家可回可不回。可自从沈嘉运来到乔家,二姨的目光总是跟随在他身上。
倒不是对她不管不问了,只是乔岁能够感觉得到,二姨对沈嘉运,似乎是当作自己亲生儿子来养的。
毕竟一脉相承,如此一来,她“继女”的身份就略显尴尬。
乔岁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在三人小组里询问个人事宜。
然而寒假第一天,陆泠和付十安像是商量好了的晚睡晚起,倒显得她这种拥有良好作息时间的高三生格格不入。
她从梳妆台前捣鼓了半天,化了一个自认为完美无暇的妆容,掏出手机“咔咔”几声,再一张张查阅图片,不满意。
一拍就是一上午,临近中午,红姨在卧室门口敲门叫她吃饭,她将精心挑选的自拍照发送动态,再回来,就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儿了。
她吃得饱饱的,似乎也没什么可愁,吃饭的时候想了想未来,决心下学期努力奋斗,考到理想学府。
她兴致勃勃地点开与我相关,一溜儿的夸赞捧场,令她心满意足。
乔岁双手捧着手机,趴在床上,挑了几个想回复的、嘴甜的来回复,退出。
手机划拉几下,忽然看见了宋清航最新发表的动态。
和任何坠入爱河的人一样,“秀恩爱”这个行为要么引来群众公愤,要么就是网友祝福。
乔岁能看到对方动态之下的评论,无非就是那两种心态。
乔岁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毕竟这也不是对方第一次“秀恩爱”了,而她也在之前的痛哭流涕中唤醒自己内心深处最后一丝良知。
只是——
别人发表动态的时间不是她能控制的,但是自己的能。
两则动态发表时间相差不过一分钟,着实令她感觉难耐。
乔岁无法解释此刻的感受,她做不到往事随风。
动态删除后第三分钟,有人发来消息。
【怎么删了?】
乔岁盯着备注栏里沈嘉运三个大字,下意识抿了抿唇。
她回复他道:【怎么了?】
沈嘉运:【没怎么。】
沈嘉运:【好看。】
沈嘉运原本就不是什么巧言令色的人,认识那么久了也没听见他说过几句这么好听的话。
霎时间乔岁就绷不住了,手机一扔,人往床上一趴,感觉自己飘飘然。
沈嘉运这一觉睡到中午,消息列表里有几个人联系他,除了昨晚聚餐的朋友,还有白新月。
白新月问他,是不是回临市了。
他没回复。
他把“不想搭理”四个大字写在脸上,屏幕对面的人看不到,奶奶和沈清却看得相当清楚。
奶奶看着他,笑眯眯地打招呼,随即转过图问沈清:“怎么不带那个小姑娘来?”
“她在家等她爸。”沈清面无表情地回着,“她有自己的家干嘛要到我们家来。”
奶奶“吆喝”一声:“那不也是你的家?”
沈清点头:“这也是我家。”
沈嘉运总觉得,奶奶和沈清虽是母女,可其实并不投机。许是年龄差异太大,亦或是经历差异太大。
对于两人的谈话,他从不插嘴。
程深打来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空。
沈嘉运顿了一下,漫不经心回道:“怎么了,昨晚不是才见面。”
程深支吾了一声,撒谎方面显然还不能做到炉火纯青。
“有人托你办事?”沈嘉运问他。
“就是吧……”程深组织着语言,慢慢腾腾地说,“运哥,我也很难为啊……白新月想约你出来,自己不好意思约,来找我……就咱们这关系我肯定是一口应下!”
“应下?”沈嘉运嗤笑一声,“不去。”
程深闭了嘴,感觉这事儿确实不怨别人,但他还想努力一下,不好在姑娘面前失了自己的面子。
“运哥,你是不是真有女朋友了?”程深说,“你要真有,索性我就跟人说了,省得人家再惦记。”
一头雾水的沈嘉运翻了个白眼,憋住嘴里那句“你欠揍”的话,不甚在意道:“你怎么说都行,你说我好好学习,全力备战高考都无所谓。”
挂断电话,沈嘉运真打算去发表一个“全力备战高考”的动态。
不过刚一点开动态,就看到乔岁发表的自拍。
这不是乔岁第一次发表自拍,却是她如此精心打造的第一次。
沈嘉运准备好给她评论,意外发现不能再发表。
他肯定是要问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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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大海比想象中回来还要晚得多,除夕当天,他才满身寒气的推开家门。比起以往,他似乎心情很好,容光焕发。
乔岁的失落挂在脸上,当对方习惯性用物质来填充她的失落,她下意识选择拒绝。
乔大海诧异地眨眨眼睛,笑着问她:“长大了?”
乔岁坦坦荡荡,她向来会在父亲面前撒娇,可这一刻失落大于一切感受,落寞地摇了摇头。
乔大海问了她几句有关沈清的问题,而后回了房间。
乔岁本来就觉得乔大海这段时间有问题,但不敢多想,亦不想多说。
因为目前来讲,情绪大于一切。
再见沈嘉运,是开学前两天的事请。
乔岁整个假期都没浪费,在家里看书刷题,等到陆泠和付十安终于腾出时间约她,她精心打扮后欣然前往。
陆泠说,她见着关向言了。
乔岁问:“她怎么了?”
“她打扮得像个成年人。”付十安插嘴。
乔岁扭过头看他:“你也见了?”
付十安:“我和陆泠一块见的。”
“可她本来不就成年了吗?”
“不是的,她的衣着打扮上上下下散发着金钱的味道。”陆泠说,“你知道吗?我都不能相信,她就是那个曾经去天上人间打工还要打电话要我去接她的女生,变化太多了,太大了。”
听陆泠的语气,似乎是很为对方惋惜的。
这种惋惜的原因,亦是有迹可循,乔岁没多问。
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乔岁打开手机,看见沈嘉运发来的消息。
沈嘉运:【在哪儿?】
只是愣怔几秒,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回来了?”乔岁坐在位置上接了电话,装作和对面不熟的样子。
沈嘉运一听就听出她的异常,“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乔岁在陆泠和付十安诧异眼光中弱弱压低声音,“我现在没空,等我回家再给你打过去。”
沈嘉运:“我就在家。”
“哦,好的。”乔岁冷漠道,“挂了。”
陆泠问:“谁啊?”
乔岁:“没谁。”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开学,第一次月考乔岁成绩斐然。
付十安拿着她的成绩单,惊掉下巴:“岁岁,你怎么进步这么快啊?”
乔岁:“因为我要考去北泽,北泽你知道吗?多难考的城市。”
付十安:“……你还要去找你的宋学长?”
“付十安。”乔岁从他手里抽过成绩单,语重心长地说,“你啊,哪都好,就是眼光过于肤浅了。”
付十安一头雾水。
陆泠听闻此言,颇为认可的点点头:“前途在上,一个学长算什么啊,你说是不沈嘉运。”
“是。”后面传来一声清淡的男声。
乔岁:“……”
乔岁非常用功,她没了和旁人插科打诨的心情,一心只读圣贤书。
而旁人,不过就是沈嘉运。
沈嘉运看得出来她的想法,不再和她开玩笑,关键时候也能为她解惑答疑。
周遭人隐隐察觉到这二人关系的转化,无聊了打趣几句,可从不过界。因为当事人的冷淡回应,谣言自不攻而破。
那天晚上微风习习,乔岁在教室做讲义做到很晚,晚到二姨打来电话,问她怎么还不回家,沈嘉运不接她的电话。
挂断电话,乔岁叹了口气,她的注意力并没从讲义中抽离,而是表情很痛苦地合上讲义,而后将书包重重地放到桌面上,然后胡乱收拾着,独自一人出了门。
教室里早已空空如也。
楼道里的过堂风从坐吹到右。
乔岁静静地下了楼,在楼下花坛边上,看见站在那里的沈嘉运。
乔岁忽然很惊奇,她自恋地猜测对方是否在等人,而那个人是否是她,缓缓踱步至人身边,停住。
沈嘉运一只手插在兜里,似乎感知到身后有人出现,然后和她一样缓慢地转身,抬手拱起食指在她鼻尖上轻轻蹭了一下。
“走吧。”
乔岁甚至忘记问他,为什么要蹭她的鼻尖。
她的心跳在一瞬间变得很快,微微抿了抿唇,脚抬了又抬,忽然间反应变慢。
沈嘉运转过身来问她怎么不走,校园里明晃晃的光将他的脸颊照得棱角分明。
乔岁犹豫了一下,问他:“等我?”
“嗯。”
“是不是二姨给你打电话,让你和我一起回家。”乔岁一本正经地说,“不用这么听长辈们的话,下次想走自己走好了,我不用—— ”
“单纯等你而已。”他打断她的喋喋不休,语气里再也没有往常时分那股不满与嫌弃,很平静地说,“天黑,不安全。”
乔岁语塞:“……啊?”
沈嘉运忽然很想笑,他觉得小姑娘过于天真,原先带着股莽撞不堪的冲劲儿,如今平和下来,又让人感到安稳。
她穿着和他一样的蓝色校服,外面套着白色毛绒绒的线衣外套,审美一如往常,只是人抽条了,瘦了不少。
沈嘉运握住她的手。
乔岁懵了一下,却没动。她想: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牵个手应该不犯法,我和陆泠、付十安都牵过手。
凉风一吹,她下意识将那份温热握得更紧。
沈嘉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乔岁干咳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甩他的手。
可是晚了,甩不开了。
就像是以后发生的很多事情一样,当下无法抗拒,等到反应过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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