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秋意已浸透底比斯的宫墙,庭院里的纸莎草开始泛黄,风卷着枯叶掠过石板路,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谁在低声诉说。纳菲尔泰丽坐在镜前,任由玛莎将一顶乌黑的假发套在她头上。假发编得精致,缀着细小的青金石珠子,是卡摩斯特意为她准备的 —— 自从她的金发越来越浓密卷曲,法老便觉得这过于 “异域”,吩咐她在公开场合戴上埃及贵族常见的黑发假发。

“神使大人,法老派人来说,今晚的宴会有赫梯使节,让您务必准时出席。” 玛莎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手指在系假发绳时微微发颤。

纳菲尔泰丽从铜镜里看着自己。乌黑的假发衬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湛蓝的双眼周围涂着淡淡的黛青,让一双眼睛看着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湖水。只有她自己知道,假发下的真发早已长成浓密的波浪,金得像融化的阳光,每一根都在倔强地宣告着她的 “不同”。

这顶假发像另一层枷锁,提醒着她必须融入这个时代,必须扮演好 “埃及神使” 的角色。可当夜深人静卸下假发,看着那些蓬勃生长的金发,她又会想起刘安章的黑直发,想起那个早已模糊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宴会设在王宫的宴会厅,赫梯使节带来的地毯铺满了地面,上面的狩猎图案在烛火下栩栩如生。贵族们穿着节日的盛装,赫梯人穿着传统服饰,腰间佩着弯刀,空气里弥漫着葡萄酒、香料混合气息。

纳菲尔泰丽坐在卡摩斯身边,乌黑的假发一丝不苟,绯红色的长袍下摆绣着金线的太阳纹。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的边缘,听着赫梯使节吹嘘他们的铁器如何精良。

舍丽雅不知何时坐到了她对面,穿着一身雪白的纱裙,领口开得极低,露出精致的锁骨。她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在纳菲尔泰丽的假发上流连不去,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纳菲尔泰丽的心跳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顺着脊椎爬上来。

果然,在赫梯使节献上礼物时,舍丽雅突然站起身,端着酒杯走到纳菲尔泰丽面前,故作亲昵地说:“纳菲尔泰丽大人今天真漂亮,这假发衬得您像伊西斯女神呢。”

她的声音甜腻,没等纳菲尔泰丽反应,手指已经抓住了假发的边缘。

“不过,我还是好奇,大人原本的头发是什么样子的?”

话音未落,她猛地用力一扯!

“嗤啦 ——”

假发的系带被扯断,乌黑的发套像一只被剥下的皮囊,掉落在地毯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纳菲尔泰丽的头上。

瀑布般的金色卷发失去了束缚,瞬间披散开来,垂落在肩膀和后背。每一根发丝都泛着阳光般的光泽,卷曲的弧度像尼罗河畔最饱满的藤蔓,与她湛蓝的双眼、白皙的皮肤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

全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连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赫梯使节举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埃及贵族们张大了嘴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痴迷。

舍丽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景象,原本准备好的嘲讽卡在喉咙里,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错愕。

“真美……”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赞叹,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层层涟漪。

“天哪,这是神使的头发吧!”

“比黄金还耀眼!”

“难怪要戴假发,这样的美貌太惊人了!”

惊叹声像潮水般涌来,取代了之前的寂静。赫梯使节甚至放下酒杯,对着纳菲尔泰丽深深鞠躬,用生硬的埃及语说:“尊敬的神使,您的美丽让太阳都为之失色。”

纳菲尔泰丽僵坐在原地,脸颊滚烫,手指下意识地想捂住头发,却又在半空中停住。她能感觉到那些灼热的目光,有惊艳,有痴迷,有嫉妒,却唯独没有她最怕的嘲讽。

这些她一直试图遮掩的金发,这些让她羞耻的、属于 “纳菲尔泰丽” 的特征,竟然赢得了满堂惊叹。

就在这时,卡摩斯突然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带着熟悉的没药熏香和皮革气息。“我的女神,”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你本就无需用假发遮掩。这样的美丽,是阿蒙神的恩赐,该让世人瞻仰。”

他的手指轻轻穿过她的金发,动作带着珍视和占有欲。“从今往后,不必再戴那劳什子假发。” 他对着众人朗声宣布,“纳菲尔泰丽的金发,就是埃及最美的风景。”

“法老英明!”

“神使万岁!”

附和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热烈。纳菲尔泰丽靠在卡摩斯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指尖穿过发丝的触感,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低下头,看着垂落在胸前的金色卷发。它们柔软而温暖,像初生的阳光。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具身体,这头金发,这些她一直抗拒的女性特征,或许并非仅仅是枷锁。

在这个以美和神意为尊的时代,它们是武器,是资本,是她在权力的漩涡中生存下去的依仗。卡摩斯的宠爱,众人的敬畏,甚至敌人的忌惮,都与这具身体息息相关。

她一直试图用男性的思维和尊严来对抗这一切,却忘了,在这个时代,以女性的身份,用女性的资本,或许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

刘安章的灵魂还在,可纳菲尔泰丽的身体,也并非一无是处。

宴会结束后,卡摩斯没有回自己的寝宫,而是跟着纳菲尔泰丽来到了偏殿。

玛莎识趣地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将两人隔绝在寂静的房间里。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缠绵而暧昧。

卡摩斯坐在卧榻边,看着纳菲尔泰丽解下长袍的系带,露出里面洁白的亚麻内衣。她的动作有些僵硬,手指微微发颤。

“怕吗?” 卡摩斯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

纳菲尔泰丽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她不怕他,或者说,不全是怕。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对未知的恐惧,有对失去最后一点 “刘安章” 痕迹的悲哀,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这种宿命的顺从。

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从他拥抱她的那一刻起,从众人惊叹她的金发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他是法老,是埃及的最高统治者,而她是他的 “神使”,他的战利品,拒绝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更重要的是,在经历了假发被扯掉的风波后,她的心态已经悄然改变。如果这具身体是武器,是资本,那么献出它,或许也是一种生存策略。用自己拥有的,换取自己需要的 —— 安全,地位,以及保护那些她在乎的人,比如拉美西斯,比如那三个努比亚孩子。

卡摩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金发,指尖滑过她的脸颊,她的脖颈……他的触摸带着灼热的温度,让她浑身一颤。

“纳菲尔泰丽,” 他的目光深邃,像尼罗河水深处的漩涡,“你是我的。从你成为‘尼罗河的恩赐’那一刻起,就注定是我的。”

纳菲尔泰丽闭上眼睛,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滚烫而苦涩。这滴泪,是为刘安章流的,为那个永远回不去的自己,为那段早已逝去的青春。

她没有反抗,只是任由卡摩斯将她抱上卧榻。烛火的光芒在她紧闭的眼皮下跳跃,像无数个破碎的过往。

疼痛是真实的,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她的身体和灵魂。但她没有哭喊,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感觉到一个新的身份在疼痛中诞生。

卡摩斯的动作从急切变得温柔,他吻去她的眼泪,在她耳边低语,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或者说是他认为的温柔。

纳菲尔泰丽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 “刘安章” 这个名字,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

当一切结束时,天已经快亮了。卡摩斯沉沉睡去,手臂还紧紧地搂着她的腰。纳菲尔泰丽睁开眼睛,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疼痛和心里的失落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

她轻轻挪开卡摩斯的手臂,下床走到铜镜前。

镜中的人影头发凌乱,嘴唇红肿,脖颈上留下了红痕。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金发,披散在肩头,像流淌的阳光。

她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女人了。

纳菲尔泰丽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指尖冰凉。镜中的人也伸出手,与她的指尖相触,湛蓝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迷茫,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醒。

刘安章,再见了。

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

从今往后,世上再没有那个挣扎的灵魂,只有纳菲尔泰丽,卡摩斯的女人,埃及的神使。她将用这具身体,用这头金发,用她所有的智慧和隐忍,在这个吃人的王宫里,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

她拿起一件长袍,缓缓穿上,动作平静而优雅。疼痛还在,但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活了下来,并且找到了新的生存方式。

窗外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落在她的金发上,泛着温暖的光泽。纳菲尔泰丽看着那片金色,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怀上前夫他哥的崽

宁得岁岁吵

狩心游戏

西江的船

猫总会被蝴蝶吸引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尼罗河的回响:双生王后
连载中北洛春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