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阳光穿过王宫大殿的彩绘玻璃窗,在沙盘上投下斑斓的光斑。阿瓦里斯城的模型矗立在沙盘中央,黏土捏成的城墙泛着干燥的土黄色,代表尼罗河的蓝色琉璃珠蜿蜒其间,像一条凝固的河流。纳菲尔泰丽站在沙盘边缘,绯红色的长袍下摆扫过地面的芦苇垫,留下细碎的声响。

这是她第一次以 “法老伴侣” 的身份参与最高军事会议。

卡摩斯坐在狮首王座上,指尖轻叩着扶手,左眼的刀疤在阳光下泛着暗红。将领们围站在沙盘四周,铠甲上的铜片随着呼吸轻轻碰撞,发出沉闷的金属声。他们的目光时不时掠过纳菲尔泰丽,带着审视、怀疑,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抵触 —— 自从那晚宴会后,她的金发成了王宫最耀眼的标志,也成了保守派将领们私下议论的 “祸水”。

“阿瓦里斯的粮草库在城南,” 络腮胡的卡将军用象牙杖点着沙盘,声音粗哑如砂纸,“喜克索斯人派了三千人驻守,城墙加固了不少,硬攻怕是要损兵折将。”

“那就从城北突破,” 年轻的孟图将军反驳,他的铠甲擦得锃亮,“城北是盐碱地,他们的战车展不开,我们的轻骑兵可以……”

“城北是陷阱。” 纳菲尔泰丽的声音突然响起,尖细却清晰,像冰锥刺破了大殿的喧嚣。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卡将军皱起眉,胡子下的嘴唇撇了撇,显然不屑于听一个女人对军事指手画脚。孟图将军则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好奇的神色。

卡摩斯抬了抬眼皮,刀疤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哦?说说你的理由。”

纳菲尔泰丽走到沙盘前,指尖轻轻拂过代表城北的盐碱地模型。黏土被她的指尖带起细小的粉末,像扬起的沙粒。“城北的盐碱地看似平坦,实则地下全是流沙,”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上个月我让斥候探查过,那里的沙子能陷进马蹄。喜克索斯人故意在城北布防薄弱,就是想引我们往陷阱里钻。”

卡将军嗤笑一声:“神使大人怕是只会看星象吧?流沙?我在尼罗河三角洲征战了三十年,从没听说过阿瓦里斯有流沙。”

“你没听说过,不代表不存在。” 纳菲尔泰丽没有回头,指尖移向城南的粮草库,“他们真正的重兵,都藏在粮草库周围的暗堡里。你们看这里 ——” 她用指甲在沙盘上划出一道细线,“从城东的峡谷绕过去,有一条干涸的河床,能直通粮草库的后门。”

将领们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那条河床在官方地图上只标注为 “废弃水道”,从未有人想过能作为行军路线。

“你的意思是…… 声东击西?” 孟图将军的眼睛亮了,“派小股部队佯攻城北,吸引他们的主力,然后主力部队从城东峡谷突袭粮草库?”

“正是。” 纳菲尔泰丽点头,湛蓝的双眼里闪烁着锐利的光,“粮草是军队的命脉。只要烧了他们的粮草库,不出十日,阿瓦里斯必乱。到时候我们再前后夹击,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城池。”

大殿里陷入沉默,只有沙盘上的琉璃珠反射着阳光,像一颗颗冰冷的眼睛。将领们面面相觑,显然被这个大胆的计划震撼了。

“荒唐!” 卡将军猛地一拍大腿,铜甲发出哐当的巨响,“让女人来指点军事,简直是对阿蒙神的亵渎!她懂什么?不过是凭着几分小聪明胡言乱语!”

“就是!城东峡谷狭窄,要是被伏击,连退路都没有!”

“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打仗可不是过家家!”

质疑声像潮水般涌来,带着对女性的鄙夷和对传统的固守。纳菲尔泰丽站在一片反对声中,背脊挺得笔直,绯红色的长袍在阴影里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没有辩解,只是静静地看着卡摩斯,湛蓝的双眼里没有丝毫怯懦。她知道,此刻所有的争论都毫无意义,真正能拍板的只有王座上的那个男人。

卡摩斯的指尖停止了叩击,他站起身,金质法老袍扫过地面的芦苇垫,发出沙沙的声响。他走到沙盘前,目光从城北的盐碱地移到城东的峡谷,最后落在纳菲尔泰丽脸上。

“卡将军,” 法老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盖过了所有的议论,“你征战将近三十年,可曾想过用流沙做文章?”

卡将军张了张嘴,脸色涨得通红,最终还是低下了头:“臣…… 未曾。”

“孟图,” 卡摩斯又看向年轻将领,“你敢带五千人走城东峡谷吗?”

孟图将军挺直了脊梁,右手按在剑柄上:“臣愿往!若失败,甘受军法处置!”

卡摩斯满意地点点头,突然转向众将领,声音陡然提高,带着雷霆般的威严:“你们听着!纳菲尔泰丽的智慧,比你们的胡子有用得多!” 他用象牙杖重重地敲在沙盘上的粮草库,“就按声东击西之计行事!三日后,兵发阿瓦里斯!”

“是!” 将领们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声音里虽然还有些不甘,却再也没人敢质疑。

纳菲尔泰丽站在沙盘前,看着卡摩斯雷厉风行地布置任务,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被肯定的欣慰,有对未来的忐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 兴奋。

当卡将军带着将领们退下后,大殿里只剩下她和卡摩斯。法老走到她身边,伸手拂过她的金发,指尖带着灼热的温度:“你总能给朕惊喜。”

纳菲尔泰丽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重新看向沙盘。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的侧脸上,将金发染成耀眼的金色,湛蓝的双眼里映着城池与河流的模型,像盛着一个微缩的世界。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移动着代表士兵的陶俑。纤细的手指捏着陶俑,将它们从城北的 “陷阱” 移到城东的峡谷,动作精准而果断。这双手曾经因为束胸而勒出红痕,曾经因为涂抹胭脂而散发香气,曾经因为是 “女性” 而被轻视,可此刻,它们在沙盘上指挥着千军万马,展现出的锋芒丝毫不输那些握了一辈子刀的将军。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这双手是女性的,柔软、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可当它们移动兵卒、规划路线时,她感受到的不是性别带来的束缚,而是智力交锋的快感,是策略成型的笃定。那些关于 “刘安章” 的记忆,关于男性身份的执念,在这一刻仿佛都淡了下去,只剩下纯粹的思考,纯粹的推演。

她不再是那个挣扎于身体变化的惶恐者,也不是那个被迫接受女性身份的顺从者。她是纳菲尔泰丽,是能用智慧影响战局的决策者。她的性别或许会带来偏见,却无法掩盖她的能力。

“在想什么?” 卡摩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纳菲尔泰丽回过神,看到自己的手指正停留在代表粮草库的模型上,指尖的温度透过陶土传上来,带着奇异的触感。“在想……” 她笑了笑,湛蓝的双眼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在想三日后,我们该如何庆祝拿下阿瓦里斯。”

卡摩斯的眼睛亮了,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纳菲尔泰丽的脸颊贴在他的铠甲上,冰冷的金属触感与他胸膛的温热形成鲜明的对比。“等拿下阿瓦里斯,” 法老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带着灼热的气息,“朕就封你为‘战争女神’,让你的名字和哈托尔一起,刻在底比斯神庙的方尖碑上。”

纳菲尔泰丽没有回答,只是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没药熏香。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金发与他的黑发交织在一起,像阳光与阴影的纠缠。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具身体或许从来都不是枷锁。它承载着她的灵魂,也赋予了她独特的视角和生存的资本。男性或女性,刘安章或纳菲尔泰丽,这些标签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在这个时代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能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甚至影响历史的走向。

阳光渐渐西斜,将沙盘上的影子拉得很长。纳菲尔泰丽看着那些代表士兵的陶俑,仿佛能听到三日后的厮杀声、呐喊声、战车的轰鸣声。她知道,这场战争不仅是埃及与喜克索斯人的较量,也是她与自己命运的较量。

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卡摩斯牵着她的手走出大殿时,夕阳正将天空染成一片熔金。宫墙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呐喊声,雄浑而苍凉,像一首即将奏响的战歌。纳菲尔泰丽抬头看向卡摩斯刀疤纵横的脸,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或许并不只是把她当成玩物或符号。在他的野心和冷酷之下,或许也藏着一丝对她的认可 —— 认可她的智慧,认可她的锋芒,认可她这颗与他一样,不甘于平凡的灵魂。

“走吧,” 卡摩斯握紧了她的手,“朕带你去看新造的投石机。”

纳菲尔泰丽点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穿过庭院。她的金发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湛蓝的双眼里映着天空的霞光,像盛着一个崭新的未来。

她不知道这场战争会带来怎样的结局,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走到哪里。但此刻,站在这个男人身边,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力量,她突然觉得无比平静。

性别、身份、过往…… 都在这一刻褪去了色彩。只剩下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历史的洪流中,奋力向前。

而属于纳菲尔泰丽的锋芒,才刚刚开始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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