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林湛用脚勾过程砚的膝盖,"帮我个忙。"
他从枕头下摸出个皱巴巴的纸团,展开是天文社的观测申请表。在"共同观测者"一栏,林湛歪歪扭扭写下【程砚】,后面跟着个括号:(就算变成老头子也要来)。
程砚的钢笔悬在签名处,墨水在纸上洇出个小太阳。林湛突然抓住他手腕:"等等。"
他用没扎针的左手在两人名字之间画了条连线,笔迹因为发烧而颤抖,像颗拖着尾巴的彗星。
"这样才算数。"
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滴坠落,程砚看见倒映在药液里的自己——嘴角居然挂着笑。
正午的阳光晒化了天文台的积雪。
程砚独自返回取遗忘的笔记本,发现望远镜被人重新调过焦距——现在对准的不是星空,而是教学楼三楼窗口。透过目镜,他能清晰看见自己常坐的那个位置,桌角刻着个微小的火焰图案。
镜筒上贴了张便签:【你观察星星的时候,有人在观察你。PS:奶茶杯底有惊喜】
已经空掉的杯子内侧,用糖浆画着幅简易星图:英仙座流星雨辐射点与他们昨晚看到的彗星相连,形成个完整的闭环。程砚的指尖擦过糖浆痕迹,沾上一点甜腻——和保温袋里那张便签的香味一模一样。
他突然想起什么,翻开观测笔记的最后一页。在彗星轨道计算草图的角落,有行自己无意识写下的字:【2099年,如果还能...】
后半句被墨水涂掉了,但纸张在阳光下透出隐约的笔迹压痕:【...和你一起看星星】。
林湛的烧在傍晚退了七分。
他醒来时,床头柜上放着杯新奶茶,杯壁凝结的水珠在木质表面汇成个小湖泊。吸管上别着张字条:【三分糖,加薄荷,热量187.3千卡】。
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但落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彗星图案——是程砚的手笔。林湛突然笑起来,扯到手背的针头也不管。
窗外飘起今年的第二场雪。程砚站在宿舍楼下,仰头望着三楼的某个窗口。他的围巾上还沾着天文台的防冻霜,在暮色中闪闪发亮,像条微型银河。
午夜的值班室电话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
程砚从一堆观测数据中抬头,来电显示【医务室】。他抓起话筒,听见电流杂音中传来《月光》第三乐章的旋律——是林湛用口哨吹的,在**章节故意吹错两个音,和他十岁比赛时失误的音符一模一样。
"退烧了就回去睡觉。"程砚的钢笔在值班表上戳出个洞。
口哨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程砚屏住呼吸,听出那是天文社申请表独特的纸质——林湛正在电话那头反复折叠又展开。
当折叠声进行到第七次时,听筒里突然传来"咔嗒"轻响——是林湛把银链上的戒指摘了下来,金属与话筒碰撞的清脆声响。
"2099年。"林湛的声音带着高烧后的沙哑,"你还会记得今天看到的彗星吗?"
程砚的视线落在窗外的雪地上,那里有他刚才踩出的脚印,形状像个歪斜的星座。
"不会。"他轻声说,"但会记得防冻霜的味道。"
电话那头传来布料摩擦声,像是林湛把脸埋进了枕头。他的呼吸声通过电流传来,带着某种潮湿的温度:"...我也是。"
清晨的图书馆还沉浸在幽蓝的暗影里。
程砚推开古籍室的门,发现林湛蜷缩在角落的扶手椅上睡着了。他右手手背还贴着输液后的胶布,左手却紧紧攥着那本《飞鸟集》,书页正好翻在第137页——那句"世界以痛吻我"旁边,多了一行新鲜的铅笔字:
【但你的睫毛上有银河】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字迹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程砚俯身,发现林湛的睫毛确实沾着细小的水珠,在光线下折射出七彩的晕影——像望远镜目镜上残留的防冻霜。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悬在那滴水珠上方。林湛突然睁眼,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程砚微微放大的面孔。
"抓到你了,"林湛的声音带着睡意,"偷窥狂。"
程砚的指尖最终落在书页上,轻轻点在那行新添的字迹旁:"语法错误。"
"嗯?"
"'你'应该改成'您'。"程砚推了推眼镜,"校规第22条,对学生会副主席要用敬称。"
林湛大笑,笑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他拽过程砚的领带,在两人鼻尖相碰的距离停下:"遵命,您老人家。"
积雪消融的操场泛起潮湿的泥土气息。
林湛蹲在跑道边缘,用树枝拨弄一团半融的雪——形状依稀能看出是颗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程砚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天文社的批准通知书,纸张在风中哗啦作响。
"喂,"林湛突然回头,"你其实根本不在乎什么76年周期吧?"
程砚的镜片反射着冷光:"何以见得?"
"因为你连下周的物理竞赛都记错日期。"林湛站起身,雪水在他的球鞋上留下深色痕迹,"你在观测日志上写的——"
程砚突然捂住他的嘴。林湛的呼吸喷在他掌心,温热潮湿,带着薄荷牙膏的气息。远处传来早操的音乐声,程砚的手慢慢松开,指尖擦过林湛的嘴角。
"我故意的。"他低声说,"那天有英仙座流星雨。"
林湛的瞳孔微微扩大。英仙座——他最喜欢的流星雨,也是他墨水里珠光粉的灵感来源。
雪水从树枝尖端滴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凹陷。
天文台的铁梯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林湛爬上去时,发现程砚已经坐在圆顶中央,身边放着两杯奶茶——三分糖,加薄荷。望远镜调焦旋钮上系着条银链,正是他昨晚摘下来的那枚戒指。
"2099年,"程砚头也不回地说,"彗星经过近日点时,亮度会是现在的1.37倍。"
林湛把吸管戳进杯子,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所以?"
"所以..."程砚转身,镜片上倒映着林湛微微发愣的脸,"你最好活到那时候,亲自验证我的计算。"
奶茶杯相碰的瞬间,甜腻的液体溅出来,在观测日志上晕开一小片糖渍。林湛突然凑近,舌尖飞快擦过程砚嘴角的奶沫:
"你睫毛上还有防冻霜。"
程砚闭上眼,任由那滴水珠坠落:"...我知道。"
宇宙的浪漫在于,最短暂的流星与最恒久的星辰,其实共享着同一片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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