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回了府,百里府中烛火通明。
百里娣因白日顽皮被留在府中不许出门,幸好府上请了戏班子来演戏,这才哄好了自家这个吵闹不停的小鬼头弟弟。
百里娣见自家姐姐回来,热情跑来拉百里香坐下,嚷着叫她陪他一起看戏。
百里香倒是依他,但坐下后望着戏台子上热闹的戏子们,心思却全然飞向他处。
白日里那个救下弟弟的是黄瑛?他自是不信。
但这话从罗吟春嘴里说出的,百里香无论如何也不会不相信他。
自己是男儿身的秘密在小时落水无意被罗吟春救起得知后,到现在也未被他人得知拆穿。
罗吟春虽出身卑微身世不佳,但他有一颗玲珑剔透的良心。
他体贴他身为男儿却不得不扮做女人在世上过活的无奈和不容易,打心底的心疼他,将他当作自己人看待。
百里香也将他视作亲兄,一直想帮他赎身,但罗吟春不肯。
说一个是香楼男子,一位是医家千金,两人往日都是背地里来往,若是叫他帮忙赎身,怕万一有心人顺藤摸瓜发现他的身世,自己会连累了他。
前几日,罗吟春托人找他送话,说见上一面。前者慌乱收拾着细软,跟他哭诉了黄瑛干得好事。他气不过,别野镇官府无能,那他就来替他出恶气,结果被他拦着。
罗吟春反倒过来劝慰百里香,自己这一趟没失掉身子,反而还是个转机。
他亮出五块金饼,跟百里香告别。
从此以后他不要再困在这小小香楼,他要去看遍天下的美好山川江河。
百里香虽万千不舍,但更多替他高兴。
可现在,罗吟春像是被人下了蛊般,整个人一门心思全扑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黄瑛名声恶臭,曾经还借酒调戏过他。虽然那时他扮做女儿身,但实打实是个男子,自然是对黄瑛退避三舍。
小春兄分明刚在她手下吃过苦头,他见人消失便想打道回府,但小春兄却说要去查个明白。
看他急切的神态,不像是去查事,反而像是去倒追人家?
这一场戏看得百里香索然无味,心绪乱飘,猜想着罗吟春此时此刻行到哪了,可否安全?
说来也巧,茶摊老板见了,拉住罗吟春给他指了方向。后者一想,带着玲珑朝着黄瑛的府院前行。
罗吟春有个好记性,很快找到了黄瑛府前。
府前街道上人多眼杂,怕事的罗吟春便拽着玲珑躲进了黑暗处,准备爬墙看个明白。而此时此刻,四人在两家之间窄黑巷子里不期而遇。
黄瑛故作镇定,内心却咚咚打鼓。
黑暗处里走出个女子,怀中还抱着个男子。
男子四肢发软无力垂下,而面上红肿,明显就是被强行蹂躏了一番。
罗吟春吓了一激灵,立马认出人来,双眼瞬间暴红。
这女人好大的色胆,敢欺负他的小兄弟!
他飞快抄起地上一块石砖冲出来:“黄瑛!拿命来!”
又给自己壮胆一声:“我跟你拼了!”
黄瑛担心自己这一露脸会将剧情扰乱,脑中飞快思索着编个什么借口,好将自己与男主撇个干净,来个事了拂衣去,根本未防备自家院墙下蹲守的来人。
听见声音,黄瑛下意识将人放下来拦在身后,来不及躲眼前飞来的东西,“啪”一声,砖头好像和什么东西一起裂了。
黄瑛脑子一懵,只觉眼前一黑,疑惑天上怎突的落雨了,好大。
接着,她反应过来——
好家伙,哪是什么下雨,她是在自家门口被人打了。
罗吟春仍在气头上,就知道黄瑛狗改不了吃屎。
见她昏了过去,还想拿砖头朝她身上招呼,被杨劲生喊住:“不要伤她,她救了我。”
砖头顿在半空,罗吟春举着砖头回身,不可置信地回头,张大了嘴巴。
罗吟春:“她,救你?”
杨劲生道:“嗯。”
见他不信,他又道:“我被人绑了,是黄瑛救了我。”
“啊?!”
罗吟春不可思议,烫手般松了手。砖头结实一声砸地,他整个人也晕乎起来,仿佛他也被砖头来了那么一下。
救人?又是她救人?
怎么每次碰见她,她都在救人?她是从话本子里头钻出来的侠客吗怎么一天到晚救人还是救了两次人?
别告诉他,黄瑛她其实是个好人。以前那些荒唐做派其实都是假象,真正的她在背地里是好事做尽,且无时无刻都在救人。
……不信!
虽这么腹诽着,但话是从杨劲生嘴里说出来,他一下子没了八成底气,面上却还要逞强:“怎、怎么又是她救人了?不、不应该啊。是不是认错人了?”
杨劲生言简意赅将经过说了遍。
罗吟春佯装看不清凑近。这张脸曾连续多日三番五次出现在梦里吓他,他可能会认错,就是黄瑛。
罗吟春有些后怕:“还真是……她!她,怎么没动静,别是死了!”
杨劲生跌坐在墙边。他体格过人,常人用了筋骨散要一个时辰才能恢复。而只消了一炷香,他的四肢便有劲了起来。
身上还有些乏力,但不影响他抬手探女人的鼻息。
又摸摸她颈脉,平淡开口:“无事,死不了。”
黄瑛半躺半倚在他身上,除了额上几道淌进白衣点出斑斑血痕,看上去跟睡着了没区别——
只不过模样还有些委屈可怜。
杨劲生盯着怀中的女人沉默片刻,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抬起头对两人冷静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快些收拾走。出了镇不要停,往偏僻地方走,越远越好。不要主动透露身份,问起不要说是别野镇的人,就说走小道想快些去探亲。”
罗吟春自知惹了麻烦,此时心乱如麻,连声应下:“使得使得,那劲生你呢。”
“我自有法子,”杨劲生直起身子,“先扶她起来。”
玲珑早就认出这是白日里那位帮他的好心娘子,心疼不已,立马听话地将人扶起来。
奈何他个子小巧,又无甚力气,扶人倒像是需要被扶,罗吟春看不过去,自认倒霉,撸起袖子扶人。
“我来我来,玲珑你先去收拾,能拿多少拿多少,小心点,莫要使旁人看见。”
-
黄瑛醒来时,床边的小双正抱着她的手哭得昏天黑地。
见黄瑛眼睫辗动,眉头锁起,差点跳到黄瑛脸上:“娘子,你可算醒了!头还痛不痛,渴不渴,饿了吗?”
黄瑛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两个大核桃在张嘴说话,本来还昏沉沉的意识,一下就清醒了。
她坐起身子摸了摸头上绑的纱布,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看清这两个大核桃原是一日不见的小双,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自己还未逝去,这小笨奴怎就哭成了这个样子?
颇有股泣鬼神的架势。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呢,别哭了。”她替小双抹去眼泪,小双满脸后怕道,“娘子,你可莫要再做些傻事了。昨晚那位郎君扶着你进府时,可把人都要吓晕了,满脑袋都是血糊糊的,家主和主君还有唔......”
小双意识到自己说漏了话,连忙转口:“娘子真是命大!”
忆起昨晚那抹张牙舞爪的红色身影,黄瑛还心有余悸。
第一次见面他拿花瓶砸她,被她挡住了。
第二次见面,他扔茶杯被她接住了。
这第三次见面他拿砖头......黄瑛想了想,头顶发麻,勉强算是接住了吧。
她看看小双躲闪的神情,知道她在懊悔自己说漏了嘴。
前院石榴树上墨痕犹湿的祈福字迹,不是她二人现写的还会是谁写的?
黄瑛道:“好了,我早知阿娘阿爹回了府。我已无碍,爹娘那边我自去请安,你倒是说说,昨晚是个什么情况?哪位郎君扶我进府?”
小双道:“是位好生漂亮的郎君,姓杨。家主问清了来龙去脉,留杨郎君在府上先住下,本来他还不愿,最后还是被李郎君留了下来。杨郎君说在来别野镇探亲的路上被贼子盯上,那些人劫走了他的钱财不够,还起了色心,恰巧遇见娘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从那群蛮不讲理的人手重救下了他。但无奈他们人多,娘子你这不妨就被人砸伤了脑袋,破了皮!这群蛮子太嚣张了,若是小双在,定要让他们吃不了也走不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铿锵有势,嫉恶如仇。
让听者安全感满满,亦让说者忘了曾经自己做过更多比这不在话下的恶事,教人一时分不清孰才是反派。
但黄瑛的注意力却不在此。
看昨日那个场面,估计杨劲生也未预料到罗吟春怎的会二话不说出现打人。
原剧情里有提到过罗吟春跟杨劲生两人做了一段时间邻居,偶有往来。这么想来,杨劲生为他摘身撒谎,就情有可原。
黄瑛揉揉脑袋,觉得自己不愧是反派角色。
她遇见的这一个二个让她头疼的,无一例外都是女主的后宫。而她作为反派遇见正面角色注定吃瘪这个定律,也是一次不落。
黄瑛暗暗下了决心。
从今日起,只要不让剧情走偏,无论是天上下刀子还是地上长宝剑,她都要劈开一条绕开他们的路走。
但有件事还没想明白。
她问道:“那个什么李郎君,是哪位?”
小双听闻,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道:“等会儿娘子就知道了。”
黄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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