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男儿节

另一边,黄瑛飞奔的途中,手摸摸腰间,却没摸到习惯别在腰间的鞭子,她无暇懊悔怎么忘了将它带出门,转头看向手旁的商铺。

一家布匹铺外正挂着老长又结实的亚麻布,她心念一动,飞快扯过比她人还长几倍的布,快速将一端缠在腕间,捏在手里,将另一端缠绕在商铺外的石柱上。

布匹长长,随着她的行动逐渐展开。

“她这是要做什么?”

花车移动飞快,所有还在移动的人都跟它同向而行,朝街尾跑去,只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逆行而上,极其惹眼。

躲在街旁得以安全的人们狠狠为她捏了把汗,目光紧随着她。

只见女子就要跟花车撞上时,她却突地腾空,身影诡谲一闪,精准跳进了车里。

两个孩子见有人来救他们,顿时看向她放开嗓子大哭,有一个甚至放开了扶手伸开双臂,跌跌撞撞向她走来。

黄瑛心里一紧,先将他抱在怀里,又赶紧将另一个女孩抱起,用布包裹住他们。

人们只能看见白衣女人跳到了车上,却无法看见那两个离开扶手的孩子怎样了。

他们太矮小,被车身完全遮住了身子,可突然,白衣女人也消失不见。

“她人呢?”

“天啊,她怎么了?”

街上的人,除了前面受伤的人被人抬走,剩下的人们踮脚四处张望,花车势猛速度快,人们心里泛起各种猜疑。

片刻,那红衣女人又出现在人们视野中。她一手抱着被布裹着的孩子,接着另一只手抓紧布,看准时机,脚下一蹬,那布就像秋千一样将他们荡起。

“娘,他们在飞!”

一个小女孩指着天上发出惊讶的声音,人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一道优美的弧线在阳光下飞过。

接着,车轮的咯咯声突然变了调,那沉重的车体竟与车轮解体,四只轮子散乱向不同的地方滚去。

黄瑛很快落地,将受惊的两个小孩放在地上,他们的家人一直追着花车,见两人安好,飞快将人搂过,抱在怀里。

“砰——”

车体砸在地上,压起一圈飞尘,接着像一只瘫倒的大象,再无动静。

这一声吓了众人一跳,又让他们如释重负,发出欢呼鼓起掌来。

“多谢,多谢这位恩人!”两人皆泪眼婆娑。

女人朝黄瑛感谢:“要不是恩人出手,今日我这弟弟恐怕会丧命在这花车上。大侠怎么称呼,家住哪里,明日香娘我定带人上门道谢。”

另一男子认得百里香,生怕自己落了下风,也连忙说:“这位娘子好身手,我家是南街油米坊的,顺带还有几间衣料铺子,娘子你若不嫌,从此只要你一句话,好米好油好衣料定双手奉上,要多少有多少!”

两人这番话,让周围的人倒吸一口气。

镇上只有一户姓百里的人家,这位百里姓的娘子,一看样貌,就知道是别野镇出名的好娘子,百里香。

百里香是百里硕的大女儿,年纪轻轻博览群书,不仅有医术本领,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蕙质兰心。前不久她中了状元,很快就要去祈京城里做官。

而除了这些,她还有一幅清雅绝伦的外表。

综上所述,此人被评为别野镇方圆百里的男儿最想嫁的女郎,没有之一。

如今她要远去祈京做大官,许多本地男儿生怕她去了后被京城那群男儿看入眼做了妻主,都趁着今日的男儿节过来偶遇。

而那位自称是南街油米坊,手下有几件间衣料铺子的中年男子,也是个出名的人家。他名叫赵之宴,是从扬州镇那边来的商人。家里无一女儿却有三个男儿,他是最大的那个。

赵之宴年轻时靠着擅长经商的头脑攒下了不少家产,而二弟又是官家前的红人,这家产便越来越多。

不说他外地的产业,南街的油米市可是占了大半条街,更别说别野镇上的有大半的衣铺都是他家的了。

有许多人挤着过来围观黄瑛,好奇她的长相。

眼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黄瑛面对二人感谢更是有些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这位娘子,可否让我看看你的长相,明日我带小弟上门报答,不,就今晚如何?”

百里香见黄瑛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站着,心里猜测她是不是瞧不上百里家?

这镇上贵人多如牛毛,比百里家殷实得不在少数。

她打量此人,她身着的料子看不出好坏,身上也无配饰。她不说话,有两种可能。

一是她不重欲念,此举只当是举手之劳,无需重谢。二是想探探他们的底细,好从百里家薅上一把。

但无论如何,感谢是必然的,但也需要看清楚她的长相。不管此人心思好坏,防不住其他有心之人贸然顶替。

而赵之宴本人看看百里香,又看看黄瑛,还在琢磨如何不让自己的答谢落了百里家后面。

但黄瑛只想赶紧从此地消失。

原因无他,全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不是赵之宴,而是百里香。

一看见她,就知道是个男人了。

记忆里原主醉酒手贱去调戏她的场景出现,跟眼前人的脸重合。

他身着素裙,盯着她的一双漂亮眸子里充满探究,那样子似要下一秒掀开她的帷帽看个究竟。

原主是因为根本不在乎男女才没看出他的真身,而她是因为女人的直觉啊。

他长得再漂亮典雅,可到底是个男人啊。

救人是小事,可她记得原剧情里百里香好像也是女主的后宫来着?她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黄瑛立马想了个对策。

她指指自己的嘴,摆摆手,摇摇头,代表“我不会讲话”的意思,又分别朝两人微微欠身。

接着,她趁人流涌来,闪身消失不见。

“恩人——”

赵之宴差点就能抓住她了,但他犹豫了片刻,没有继续追。

百里香也要起身追去,却被人扯住了手臂,她回头看,帷帽下掀起一角,是几日不见的罗吟春。

“莫追,我知道她是谁。”

后者小幅度摆头,目光闪烁盯着她。

黄瑛很快闪进街旁的小巷,摆脱掉身后像尾巴一样跟着的两人后,立马脱了帷帽,见着人就摆出一副闲逛的样子,等人走过,又马上加快步子,朝家奔去。

其中一只小尾巴有些着急:“郎君,快些想想办法,追不上她了!”

另一只尾巴倒显得悠哉,还有闲心摸摸瞧瞧摊上的新奇玩意。

“不急不急,看她那样子呀,肯定是要回府去。你别看了,走,买些好礼品,我们也回去了。”

“呀,那姑娘你的意思是,”翠翠两眼闪光,嘴巴张大,“看上——”

“嘘!你怎么那么多话,刚逃过稻香那小子的碎嘴,现在倒好,你成了第二个稻香,早知就不带你来此了。”

“哎呀,郎君,翠翠不说了可就是。”翠翠被揶揄,向李禾青扯袖撒娇。

一主一仆说说笑笑走远。

黄瑛回到府里,正午都过了半晌。

刚进门,就碰见了小双,小双正巧从外头回来。

“娘子,事情都办妥了。”她将东西塞给黄瑛,又急匆匆告退,说有事要忙。

黄瑛转念想到今日是男儿节,小双也老大不小了,她非常理解。

告别小双她绕到院子后,提着从街上买回的糕点小食,准备去看看张大几人。

往日院子里这时也都还热热闹闹,张大一行人不习惯中午休息,便在院子里互相切磋练武。

可此时院中空无一人,一排武器也冷冰冰站在院里没人把弄。黄瑛正好奇,房内传来几声唉声叹气。

“哎呦喂,累死我了,你们谁来给我锤锤。”

“不行,老大,你是累,我是疼,你要不疼帮我锤锤。”

“老大,我也要,快帮我锤锤腰。”

张大哼了一声:“没用的家伙,不就扛了几具尸体么还搞成这样?”

黄瑛敲了两下门。

“谁呀?”张大喊一声,“老二,去,开门去。”

一向沉默寡言的老二去开门,见是黄瑛来了,齐声道:“小娘子。”

黄瑛点点头,将手上的东西给她们。

榻上七歪八扭的几人见她来了,连忙站起喊她。

“小娘子,你怎么来了?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嘛。”老三喜笑颜开拿过东西,一看是精致的糕点,立马嘴馋捻起一块尝。

“味道真好,谢谢小娘子!”

“你个吃货,就知道吃!”张大站起来给了她头一个爆栗,后者连忙把东西分给众人,“来来来,你们都尝尝。”

几人围在一起分糕点,唯独张大没去,问黄瑛:“小娘子,你怎么来了?”

黄瑛笑道:“不欢迎?好吧,本来是想跟你说......唉,算了,我还是走罢。”

张大忙说:“等等,谁说要赶你走了?要说你就快点说,没人捂你的嘴。”

“好吧,”黄瑛找了个凳坐下,自己给自己倒水,“那天让你们办的事办好了吗?”

“......哦,找是找了不少,但有几家都不愿意。”

张大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是那天她吩咐她们去找郎中的事情。

别野镇上有钱人遍地,穷苦百姓也不少,但有钱没钱的都需要看病。有钱的人找的郎中跟没钱的人找的郎中,往大了说,有云泥之别,往小了说,有的根本没有差别。

有钱人找的郎中里有高明的和平庸的,没钱人找的郎中里也有这两种。

“哦?此话怎讲?坐下说。”

张大听了一愣,坐下,接过黄瑛倒的茶:“乡野郎中我都问了,给钱都愿意来帮忙。那门店郎中也有同意的,但百里家之前放话说不给咱黄家看病,连带着那些郎中也不愿,昨日我们去问,人家根本不让我们进。”

黄瑛点点头,确实是在意料之中,但没关系。

黄瑛问:“咱们镇上,医术最厉害最精湛的是哪家?”

张大毫不犹豫答道:“百里家。”

黄瑛:“......”

张大问:“那些掉下的尸肉还留着吗?”

黄瑛想了想:“先留着吧,万一有用呢。”

两人没说话了。

良久,黄瑛站起来,从袖中拿出个花牌,交给她。

“喏,给你的。”

张大吓得手一抖,差点以为是黄瑛对自己有意思,看清楚花牌上写的名字,脸蛋霎红。

那花牌上写的正是,朱可儿。

“小娘子,你!”

黄瑛:“你自己看着办。先说好了,这可不是我抢来的,是人家郎君点名道姓要我交到你手上的。”

黄瑛摆摆手:“走了走了。”

再看下去,这人估计要挖个地缝钻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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