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训练室。
又是那个看似简单、实则折磨人的任务——在感应试纸上,用信息素“滴”出一个淡灰色的圆点。
苏时安盘坐在坐垫上,额上沁出汗珠。一次,一次,又一次……失败了。他拧着眉,紧紧地闭着眼睛。那团意识中的“黏稠乌云”要么纹丝不动,要么就给他来个“山体滑坡”,将试纸染成一片焦黑。他拧着眉,紧紧地闭着眼睛,牙关咬得发酸,恨不得用意念把那不听话的能量流打个结。
莉亚博士将他的焦躁看在眼里,抬头向一旁的凌戈示意了一下。凌戈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拉过一把椅子,放在距离苏时安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他没有看苏时安,目光落在虚空处,将信息素以一种极其克制的方式丝丝缕缕地释放出来。
苏时安发现那团躁动不安的“乌云”在接触到这冰冷的气息后,安定了下来。它的翻滚变得缓慢了一些,边缘那些扎人的尖刺感似乎被无形的寒意稍稍抚平,就像是这团乌云感受到了它可以停靠的边际。
这家伙……是在帮我?还是嫌我这里不够乱,再来加点料?但他发现,在这股冰冷气息的映衬下,他对自己那混乱能量的感知反而变得更清晰了。
他定了定神,再次尝试。这一次,他不再盲目地用“意念”去推,而是尝试着将自己的意识“缠绕”上凌戈那丝冰冷的气息,如同藤蔓攀附岩石,借助那份稳定,去小心翼翼地“勾动”自己信息素的一缕边缘。
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雾气,终于从那团“乌云”中分离出来,如同被微风带起的一缕烟尘,颤巍巍地飘落在新的感应试纸上。
试纸中心浮现出一个浅淡的灰色圆点。
“成功了!”莉亚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许,“保持住!”
苏时安几乎虚脱,但没有张开眼睛,尽可能稳住心神。天呐,我居然真的……让它听话了?虽然就跟让野马点头一样困难。
夜晚,两人饱餐一顿后回到家。
床头昏黄的旧台灯,在布满油污的墙壁上投下昏黄的色彩。空气中还残留着刚才那顿油滋滋香喷喷的烤肉炒饭的味道,几个空餐盒堆在角落的桌子上。
两人都吃饱了。凌戈看着靠在床上有些懒洋洋的苏时安,忽然一本正经地开口:“这几天,你看到了,我和你一起被通缉,彻底被绑在一起了。”
“所以我觉得我们需要整合一下信息,你看呢?”凌戈继续说道。
苏时安挑了挑眉,脸上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凌戈停顿了一下,组织着语言: “前两天,莉亚和我说,当年‘蚀月计划’有大量实验人员和实验体可能都还幸存?”
苏时安坐直了身体: “真的?!”
“你那两个同伴呢?”凌戈追问。
“我只知道他们被一个组织收留了,具体在哪,什么的一概不知。”苏时安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身下的床单,他也为此苦恼。“自从上次从那个辛加迪的实验室逃离失败之后,铃铛再没有主动联系我了。”
凌戈的目光在他略显沮丧的脸上停留片刻,“当年的‘大幅射’,到底是什么样的?”
“嗯……在实验室那些年,他们每天都会给我用药,我一半意识都很模糊。但是,从前一天的下午开始,我就格外的清醒。”他努力回忆着,眼神有些放空。
“当时,我只感觉实验室里格外的安静,好像所有的项目组都休息了一样。但是又有工作人员过来收拾一下生活物件。那天早上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轰动,好像说是出事了,快点逃。不知道为什么,所有实验室门都打开了。我恰好有点体力,就拼命的往外逃。”
他顿了顿,眉头皱起,“确实有很大的辐射光波,主要在我的楼上一层。当时半路上我遇到了老蝎,就是那个蝎型义体的男人。他为了保护我和铃铛,受到了辐射波的冲击,胸腔、左腿左臂都坏死了。后来还是我和铃铛把他拖出来的。”
“其实逃亡路上我没见到很多人,周围都是废墟,感觉他们都死了。但是,那天莉亚说有人在暗处保护‘蚀月计划’的受害者……这。”他的声音里带着困惑和一丝希冀。
“莉亚和我说,我母亲在‘大幅射’前几天就告诉过她会出事,要准备逃跑。根据你的说法,这是相应证的。”凌戈补充道。
苏时安又仔细回忆了一下,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真的,他们可能还活着!不知道月亮妈妈还在不在……”苏时安掏出终端,有些急切地开始尝试联系铃铛。
“月亮妈妈?”
苏时安一边打字一边回复他:“嗯,当年对我最好的人。她很温柔,但其实,我也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看着苏时安微微耷拉下的肩膀和有些垂头丧气的侧影,凌戈沉默了一下。昏黄的灯光让一切都很柔和。凌戈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苏时安柔软的发顶。 “没事,我们试着找找看。”
苏时安被吓了一跳,一把把他的手挥开,脸上有点发烫,梗着脖子道: “你干嘛!别对我动手动脚!” 这家伙吃错药了?
凌戈看着他那副炸毛的样子,笑了笑。为他那不一样的反应有些开心。
“我还是觉得这里不安全,明天要转移了。”
苏时安从思绪中抽离出来,看着眼前的小屋。
“好。”
夜里,苏时安躺在吱呀作响的简易床上,听着旁边凌戈均匀的呼吸声,有些睡不着。最初,凌戈在他眼中,是追捕者,是冰冷的“军方走狗”。他只觉得,一个自以为是的S级冰山,除了会下达命令和摆臭脸还会什么?
后来,逃亡路上,多次化险为夷,让苏时安不得不承认有这个家伙在,生存几率大大增加。但那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等他拿到他想要的,说不定转头就把我卖了。
但最近……他允许买下那件黄衣服,买烧烤和炒饭,看他被辣哭了竟然还笑!还有今天的信息素训练,这家伙……居然真的在帮我?用他那冻死人的信息素?
苏时安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还有刚刚,他是在安慰我吗?也许,他并非那种传统的、纯粹被权力和等级观念奴役的Alpha。他有他的过去,有对父母死亡真相的执着,有隐藏在冰冷外表下的……某种近乎笨拙的责任心。他甚至开始觉得,凌戈那种直接、不绕弯子的说话方式,比起黑市里那些笑里藏刀的嘴脸,反而更让人安心。
辛迪加集团总部,情报监测中心。
这里的空气都快焦虑死了,情报主管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压力碾碎了。他服侍的这位主子——罗曼·金议长,本就以脾气阴晴不定、手段酷烈著称,但以往至少在核心下属面前还会维持一丝上位者的矜持与“体面”。可自从那个代号E-739的Omega从实验室逃脱,整个情报和安全部门就陷入了水深火热。
最要命的是那个“序种”芯片!原本是联邦最稳定的高强度定位信号,这几天却在整个艾尔兰星的范围内毫无规律地跳跃。前一秒还在漩涡城的齿轮广场,下一秒就出现在锈蚀高原的废弃矿洞,轨迹混乱得像是喝醉了的太空水母。
情报主管拖着双腿回到监测中心,面对着一张张写满疲惫和恐惧的脸。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毕生演技才没让自己的声音崩溃:“全体都有!优先级红色任务!上面下了死命令,后天,我必须要看到那个Omega和那个叛徒凌戈被押到议长面前! 否则……大家就一起写遗书吧!”
办公室里瞬间一片压抑的哀嚎,要不是还得在手下面前维持最后的威严,情报主管真想直接瘫倒在地。过劳晕厥过去——这或许是目前最体面的逃避方式。
“快快快!动起来!把所有能调动的算力都给我投进去!分析所有异常信号跳跃点!交叉比对监控录像!排查所有已知的、可能与凌戈有联系的旧部!” 情报主管挥舞着手臂,声音嘶哑。
底下,是一个个顶着浓重黑眼圈的Alpha们,像干尸一样胡乱瘫倒着。空气中弥漫着过量提神剂、汗水以及绝望混合的酸臭味。
“头儿,真不是我们不尽心,” 一个头发油腻、眼镜片比酒瓶底还厚的技术员哭丧着脸,“漩涡城那鬼地方,结构太复杂了!地表建筑、地下管网、废弃飞船残骸拼凑的贫民区、还有那些非法的信号中继站…… 这芯片信号又跳得这么疯,我们刚锁定一个区域,它就没影了!”
几个小时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键盘的噼啪声中煎熬而过。突然,一个顶着一头乱蓬蓬爆炸卷发的年轻Alpha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找到了!屏蔽信号的规律……不,是它的一个薄弱波动期!我捕捉到一个相对稳定的信号源!”
“快!坐标发给行动组!立刻出发!” 情报主管感觉自己的心脏终于跳回了一半的位置。
然而,几分钟后,他收到了行动组气急败坏的回复:“我们突击了那里,只有一堆废零件和一个吓傻了的老师傅!人早跑了!怎么搞的?又不能实时定位了吗?”
情报主管充血的眼睛猛地瞪向那个爆炸头技术员。
技术员面前的屏幕再次被混乱的雪花点和跳跃的光标占据,他额头冷汗直流,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声音带着哭腔:“信号……信号又消失了!屏蔽器……它好像有某种自适应或者随机跳频的反追踪机制!我刚才只是撞大运捕捉到了一个漏洞窗口!”
“给我盯紧了!集中所有算力,给我把那个该死的、不稳定的屏蔽器的信号模式破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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