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绽在泥泞的浮海中寻得一丝清明,终于捕捉到自己那种奇怪的情绪。
原来是害怕。
只不过他晚了一步,这件事被沈迟率先察觉。
窗外彻底陷入暮色之中,卧室里一片静谧,柔软的床垫承载两个人的身形,沈迟半跪在床沿上,低眼看着身下兀自颤抖的人。
苏绽的脖子和前胸红成一片,眼皮要睁不睁地哆嗦着,鼻腔间抽噎的声音越发明显。
他够不到沈迟的袖子,只能反手攥住一小片床单,手心里的汗很快就将布料沾湿,小指末端的位置可以碰到一小截绳子。
他竟因此而感到安心。
坚持不到两分钟,苏绽止歇的哭声又一次冒出来,他眼角鼻侧全是泪,哼哼唧唧地在沈迟给的选项里做了选择。
“拿出来。”漂亮的眼睛抬起来,这次没敢浪下去,“迟哥。”
沈迟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算着苏绽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确实已经很久了。
有人面冷心硬,苏绽已经哭成这个样子,他却也真能狠得下心,顺势拨弄了一下,看着苏绽说:“回答问题。”
“什么……”苏绽整个人云里雾里,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什么问题。”
沈迟轻抿嘴角,并不重复自己刚才问的话,只用手指碰他,让他在床上忍不住躬起身体,又因为束缚而止不住地颤抖抽泣。
这是遗忘的惩罚。
苏绽过电似的,一瞬间把什么都想起来了,沈迟问的是他在害怕什么。
最后一根弦摇摇欲坠,苏绽的眼角艰难地挤出几滴眼泪,喉咙像是粘到一起了似地,尝试许久才发出声音:“我怕你报复我。”
沈迟没听懂,下意识地挑起一边的眉毛,重复:“报复?”
苏绽的眼睛已经不聚焦了,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迟钝地说:“七年前我把你丢下过一次。”
沈迟静了两三秒钟,在心里把苏绽的这句话咂摸了几遍,轻声一笑,总算是听明白了。
“七年前你把我丢下过一次,七年后我就会报复你,把你栓到身边了再扔下。”沈迟的情绪莫名也有些激动,实在是被苏绽气狠了,没答应苏绽之前的哭求就直接动手。
苏绽哭着在床上挣扎,但囚笼自铸,他怎么都挣扎不开。
沈迟第一次这么弄他,喘息声同样很重,他单手拨弄苏绽汗湿了的头发,似乎此刻才更像是在报复:“你就是一张轻飘飘的纸,我想丢下就丢下是吗?”
苏绽的喉结剧烈滚动着,仰起脖颈尖叫一声,这下真的什么也听不见了。
过了两三分钟他才缓过来,后知后觉地听清楚沈迟在两三分钟前说的这句话。
嘴唇张合了一下,说话时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难道不是吗?”
他一直盯着天花板的眼睛垂下来,虚虚地说:“我并没有什么价值。”
价值。
“好脏的话。”沈迟轻轻咬了他一下,苏绽觉得身下一硌,是有什么东西滑出来了。
沈迟是故意的,他在自己咬过的地方舔了舔,唇舌很轻,激得苏绽又开始轻轻颤抖。他问:“什么东西有价值。”
“你是商品?”
“我又是什么时候允许你可以用‘价值’这两个字来衡量自己的?”
苏绽的脑袋有点儿懵,他曾经对沈迟说过自己受不了他这样的语气,没想到沈迟记得这么清楚,一连三句全用上了。
苏绽张了张嘴,嗓子已经黏糊得不成样子,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哑的,“我没有用。”
像是怕沈迟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他干脆就用了更加直白的话,水亮的一双眼睛眨着,整个人仍然显得非常迟钝。
在这样的处境里说话,谁能思维敏捷也就怪了。
苏绽说:“我没有什么用。”
“在北城兼职的时候我刚刚成年,一天只能挣到八十块。读不了书上不了学,也回不到你身边。”
他迫切地看向沈迟,手动不了,干脆抬起头用汗湿的头发在沈迟脖颈间蹭一蹭,“我没有用的,可以被丢下。”
言外之意,如果你想。
沈迟不知道被他哪一句话扎中,伪装了一晚上的面具终于被摘下来,如果苏绽现在的意识足够清醒的话,会发现沈迟的眼角竟然也透着一点儿薄红。
他低头与苏绽的额头蹭了一下,“你不会被丢下。”
他就着这样的姿势在床上跪坐起来,手指并拢抬起,“我发誓,苏绽永远都不会被我丢下,否则……”
苏绽呜咽着抬头咬上他吹落下来的一小截衣摆,沈迟心疼坏了,把人松开之后也只敢轻柔地吻他。
这天苏绽在沈迟一声又一声的“宝宝”里入睡,长达数日的焦躁与不安终于消散了一些。
他难得窝在沈迟怀里睡了沉沉一觉,半夜时分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是他坐在C.joy bar的吧台后面调酒,酒杯递出去的一瞬间被黄毛揪住衣领,问:“你是杀人凶手的儿子?”
苏绽觉得自己被勒得难以呼吸,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却是昏黄的卧室。
他躺在柔软的床上,枕着沈迟一条胳膊,泥泞的汗湿透了全身,察觉到沈迟还在自己身边,惊恐不安的心才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沈迟是抱着他睡的,这么大的反应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睡得有些昏沉,轻轻抬手抚向苏绽的后背。
“做噩梦了?”
睡前闹得太厉害,沈迟这一觉也睡得很沉,刚醒过来的时候嗓子发哑,与他平时冷冰冰的样子不太一样。
苏绽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思绪被强行拉回现实,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翻身重新窝到沈迟怀里,闭上眼睛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的眼角已经又湿润了。
沈迟没有再说话,似乎就此睡过去了,苏绽等了很久都没再听到声音,意识渐渐模糊,梦里那个充满恶意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
沈迟却在这个时候出了声:“谁是杀人凶手?”
苏绽愣住,瞬间困意全无。
他无法回忆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说了梦话,也难以想象沈迟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反应。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仿佛有了什么痉挛之类的反应,双手双脚明明是自由的,却又像极了正被束缚的感觉。
他慌乱地挣动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想要从沈迟身边逃离。
沈迟单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好,趁着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床上盘腿坐起来。
真像他会跑似的,沈迟坐着的时候刻意压住了苏绽的小半截腿。
他压着苏绽,肌肤相贴的地方给没有安全感的人带来一些安慰,更多的是一个上位者的指使。
“听着。”沈迟说。
“我知道七年前的那件事是你心里很重的一道疮疤,你不敢翻出来给我看,那你就好好藏着。”
“我不问了,藏好了就瞒我一辈子,藏不好兜不住,你也别觉得我会不要你。”他有点儿凶,触碰苏绽下巴的手非常用力,把人掐得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你可以逃避,但不能一走了之。”
沈迟卧室里的落地灯很好地还原了C.joy bar休息室的光线,浅薄的黄色令人心绪安宁,飘零七年后勉强能够在这样的光线里找到些许温馨。
苏绽的下巴被掐得很疼,但他有时候又很渴望沈迟这样对待他,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确信自己的确不会被舍弃。
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蓄满了泪,一眨眼就滚出几颗泪珠,看起来楚楚可怜。
苏绽吸了吸鼻子,意识还没有完全回拢,想要说什么却张不开嘴。
沈迟就顺势用指腹去抹他的嘴唇。
唇瓣被分开,嘴角含着一些涎液,不知道是不是哭了太久的缘故,苏绽的嘴唇润得厉害。
沈迟抹着他,居高临下地问:“你是我的小猫,对吗?”
苏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探出舌尖,不经意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却在收回去的时候碰到了沈迟的手指,他停留了一秒,很快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喵。”
沈迟满意地眯起眼睛看他,手指拨开他的下唇,在嘴角的位置抿了一下,流出一小片涎液,说:“小猫不会被丢下的。”
苏绽好喜欢被这样弄,舒服得眼睛直眯起来,微微红肿的上下眼皮挤压在一起,鼻子和脸颊很快变得泛红。
沈迟不可能再像吃火锅之前的时候一样忍下去,俯身用另一只手托起苏绽的后背,将他抵在床头的靠枕上接吻。
他的手指还没有从苏绽的口腔里抽出来,指尖拨弄柔软的舌头,在人最恍惚无助的时候吻上去,如年少懵懂时一样无止境地探索。
苏绽很快就感到缺氧,只能将头仰起来大口呼吸,张开的口腔兜不住更多的液体,睡衣的领口又被打湿了一小片。
可是他又觉得好满足。
沈迟一直抱着他,将他对于真相的恐惧一再淡化,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有人在爱小猫。
“小猫。”他很轻柔又很有力地揉苏绽后脑勺的头发,郑重地立下自己的誓言,重申那偏执的占有**。
“小猫也不可以走的。”
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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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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