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2017年1月(1)

高三学生的假期总会被无情压榨。

这一年的寒假原本有二十八天,高三生留校加课上到大年二十七,正月初三又要回到学校开始上课,满打满算都不到一个星期。

大多数学生都在叫苦连天,齐思昂编造了一套补习班的理由躲去网吧打游戏,被钟秀秀无情地揪着耳朵抓回学校,罚站三天以儆效尤。

距离高考仅剩最后一个学期,坐在这间教室里的学生似乎都变成了一条应激而卷的西瓜虫,凡有风吹草动必定草木皆兵,听见陈主任的声音如同杯弓蛇影。

这是钟秀秀的原话。

苏绽和沈迟一直是这个班的两个意外,上学期期末通考,沈迟守擂成功,比全市第二还高出十多分,按部就班地发展下去,拿个高考状元易如反掌。

钟秀秀对他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保持实力正常发挥就好,知道沈迟最近在给高二的学生补课,她也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沈迟还是按时到校,甚至比班里的其他人还要用功。

过年的时候沈国耀在家里歇着,应该是又打过他几次,在学校好歹还能躲一躲呢。

课间的时候陆哲和齐思昂围在沈迟旁边想要替他打抱不平,沈迟毫无感情地让他俩闭嘴消停点儿。齐思昂抬头想要找苏绽伸张正义,却发现沈迟旁边的位置空着,这才猛然意识到——苏绽早已飞往法国,开始了又一次长达月余的集训。

联考成绩已经出来了,苏绽回来就要校考,时间紧张,小情侣开始了短暂的异国恋。

寒假期间不上晚自习,沈迟放了学坐公交回家,路上给沈雪宁带了一盒米饺,年三十沈国耀回来把家里闹得人仰马翻,小丫头一直想吃的水饺被打翻了一地。

沈迟收好找回的零钱,恰好公交车到,拎着米饺上了公交。

驶向城中村的这辆公交向来没有什么人,沈迟坐一趟大概需要四十分钟,上学是远了些,好在公交车十五分钟一趟,算着时间出门一般不需要等太久。

这几年周稚琴的身体又差了一些,沈雪宁还小,实在不允许沈迟离家住校。沈迟坐在靠窗的后排,耳机里在听英语电影,心里想着大学最好还是选在离家近一点的地方,等沈雪宁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他想这些时候的时候总是无意识地摸索到口袋里的零钱,其中有两枚五角的硬币,指尖碰到它们的时候会发出很清脆的响声。

公交车行过闹市区,车窗外有刺耳的车鸣和喧闹的人声,没有人听见藏在少年口袋里的这一点轻微响动。

文艺汇演之后,他就开始尝试做一些兼职,成绩好的学生在这方面总是有优势的,随便一个培训班都愿意重金聘请。

沈迟一开始接了几个竞赛辅导的学生,后来开始给高二的学生补课,一个月不到就攒了一小笔钱,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苏绽家里的那栋别墅,别墅里盘旋而上的扶梯,扶梯上琳琅满目的装饰画。

沈迟轻轻地闭上眼睛,后颈靠在座椅上,口袋里的手指仍在无意识地拨弄那两枚硬币,在最为意气风发的岁月里被金钱束缚住了双脚。

大概是还在年节的缘故,出了市区之后实在算不上拥堵,公交车到站的时间比平时还提前了五分钟,沈迟回神,随着不多的人.流下车。

他们所住的这片城中村前几年也经过改造,有几块平房区改建了楼房,但住户太穷,开发商建设到一半也就不了了之了。

沈国耀去年被工地辞退,拖家带口进城务工,租住了其中一户烂尾楼,整栋楼只有两家人住,一户是他们,另一户是一个听障老头。

沈国耀前两年好赌,老家的房子卖了,刚搬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家具都是一点一点置办的,到现在屋里都是水泥地,动作大点儿就尘土飞扬。

沈迟掏出钥匙开门,揣着两枚硬币迈进了那个破败的家。

沈雪宁这一年才八岁,正坐在茶几旁边写为数不多的小学作业,听见开门的声音就知道是沈迟回来了,扔下手里的作业就蹦蹦跳跳地跑上来迎,很小声地叫了一句:“哥哥。”

沈迟冲他挑起一边的眉毛,像是在询问什么。

沈雪宁怯怯地拽住哥哥的袖子,小心地抬手朝着卧室指了指,声音低得几乎要听不见,“他在家里。”

说的是沈国耀,兄妹俩只有在沈国耀在家的时候才不敢大声说话。

沈迟了然,轻轻拍了一下小丫头的脑袋,将手里拎着的米饺递过去,声音同样被压得很低,“趁热吃。”

沈雪宁把饭盒揣到怀里,转身的时候又朝着那间紧闭的卧室门看了一眼,而后钻进了旁边一间更为狭小逼仄的卧室。

她和妈妈一直住那一间。

周稚琴进来越发嗜睡,年前沈迟和苏绽带着她去城郊的疗养院看过一次,一位很知名的精神科医生说这是正常的,病人已经出现遗忘症的现象,未来只会越来越严重。

沈迟看着沈雪宁小心翼翼地把房门掩上,沈迟没再说什么,把书包摘下来放好,转头去厨房里做晚饭。

这间房子很小,五六十平要划出两间卧室,留给客厅的也就不剩什么了,厨房在入户门的位置,开放式,没有油烟机。

沈迟每次做饭之间都会把客厅的窗户敞开,但还是会被油烟呛一身。

这些年一直都是沈迟做饭,沈雪宁上小学后也学会了一些,他不在家的时候还有人能照顾周稚琴。

但每逢沈国耀在家里,这顿饭总是会变得不尽如人意一些。

沈迟简单炒了两个菜,围裙收好放到一边,摆好碗筷之后去敲沈国耀的房门。

“爸,饭好了。”

沈国耀大概在家里待了一整天,开门的时候散出满屋的烟味儿,他抽着一支香烟出来,只往茶几上看了一眼,就问:“酒呢?”

沈迟正忙着将煮好的粥盛到碗里,瓷碗摆到桌子上才答他的话:“昨天都喝完了。”

他的脸色很冷,距离近了,可以清楚看到沈国耀的脸。男人今年已经近五十岁,黝黑的皮肤上全是细纹,每一条都是被烟酒喂出来的痕迹。

沈迟是好心,劝了一句,“别喝了。”

“哐”一声,桌子上的粥被沈国耀打落,瓷碗在地上滚了一圈,滚烫的粥溅落在沈迟的脚边。

好在天气冷,他穿的是一双棉拖鞋,否则肯定要被烫到。

沈雪宁恰好拉着周稚琴的手出来吃饭,站在卧室门口看到这一幕,顿时连动都不敢了。

“敢管你老子了。”

恶劣但又不乏熟悉的言语响起来,沈迟的脸色又冷下去几分,他没有说话,蹲.下身去清理散落一地的米粥。

沈国耀越看越生气,抬腿就冲着沈迟的肩膀给了一脚,“说话,哑巴了!”

这一脚来得毫无征兆,沈迟蹲在地上重心不稳,手心碰到还在泛烫的米粥,忍不住缩回手“嘶”了一声。

周稚琴竟然是这群人里反映最快的,挣开沈雪宁快步走到沈迟身边,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捧着他的手满眼心疼地看,叫他“小迟”。

沈迟摇摇头,“没事儿妈。”

看着沈雪宁已经在拿卫生工具情理地上的残羹,他心里难免泛起一阵丝丝凉凉的寒意,挪到洗手间冲了一下手,再出来的时候那阵寒气就散了。

“我现在去买。”他对沈国耀说。

他甚至没有穿外套,关上门的时候才感受到楼道里扑面而来的寒意。

住在对面的那个听障老头似乎不在家,门前同样一地枯败,大年初三,两户人的家门前凑不出一副对联。

被烫伤的地方接触到寒气,一时间似乎也没有那么疼了,沈迟打消了顺路去药店买烫伤膏的想法,径直去小卖部买了一瓶酒。

沈国耀嗜酒如命,在家的每一天都要喝酒。

沈迟几乎已经可以预见他酒后犯病的情景,又担心他会借机找母亲和妹妹的麻烦,一路上走得很快。

数九寒冬的天气里只穿了一件毛衣,走快了竟然也不觉得冷。

走到楼下的时候脚步一顿,对门的老头正裹着一面破棉衣坐在楼下,头发缠乱,一双眼睛十分呆滞,却又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沈迟站在原地与他对视了片刻,老头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像钉在冰天雪地里的一尊雕塑。

这让人猛地想起苏绽第一次来城中村找他的那一天。

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他跪在地上挨沈国耀的皮带,在最狼狈的时候等到了苏绽。

小孩儿什么都不怕,举着手机嚷嚷着自己要报警,身手将他从一片泥泞的大雨里拉了出来,那时候老头也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们。

沈迟上了楼,停在门外等了几分钟,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给苏绽发了一条消息。

法国与中国时差六个小时,现在大概是中午十二点,苏绽午休的时间。

集训很累,苏绽还要间歇学英语,几乎没有多少自己的时间。

沈迟没指望他会回复,但消息发过去的一瞬间,苏绽竟然秒回了。

绽绽:【图片】

绽绽:想你!

绽绽:【报告!今天是三好小猫,好饿好困好想你!jpg】

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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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2016年1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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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枕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