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在贺家那次不欢而散，一周内程星灿没有和贺嘉树联系，也包括其他同学。（3）班最先和他联系的是裴淮，问他去不去小天山玩，消息是上午十点发的，他看到已经是下午一点，餐厅刚结束上午的用餐。
他回了简短的两个字，不去。
他没去过小天山，却听闻过这个地方，是那些有钱人喜欢去玩的地方，各种娱乐，也包括赛车。
裴淮问他去不去，定然不止他们俩，还会有其他人，就算他有时间也不想去。
和同事将餐厅卫生做好，到角落地方坐着看高一下学期的课程。看了几分钟，思绪开始飘远，似乎离开了学校，和贺嘉树便没了交际，活在两个极端的他们，如果没有约定就再也不会见了。
而在远方的贺嘉树还好吗？
一定很好吧，和朋友去小天山玩，就算有烦恼也会忘掉。
腊月二十九，中餐厅放假，程星灿回了家。
杨宝忠的案子算是黎呦帮忙解决的，没有赔多少也是她和周律争取的，程星灿和程振宇夫妻俩非常感激她和周律。夫妻俩让程星灿将今年的腊肉给她送些，还有刚从地里采的蔬菜。
程星灿拎着大包东西，走了一段路，上了公交车，转了另一路公交车才下车，又走了十多分钟才到黎呦家。
那是一栋不大的复古式三层别墅，黎呦穿着毛茸茸的外套，披散了头发站在别墅大门外等他。
其实，程星灿也清楚他手里的东西，黎呦家一点也不缺，甚至也不稀奇。坚持送来，一是完成任务，二是向黎呦表达感谢，最后提前祝她新年快乐。
黎呦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红色塑料袋，说：“天还这么冷，你应该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
程星灿说：“天冷，你还是别出门了，容易感冒。”
“难道你就不会吗？”
程星灿没有回答，伸出手将袋子递上去，“我奶奶亲手做的腊肉，还有刚采的蔬菜，你别嫌弃。”
黎呦笑了笑，接过袋子拎在手中，“回去告诉她，我会记住她的这份好。”
“好。另外，我家的事，非常感谢你出手帮忙，我和我家人会铭记在心，将来有机会一定报答你。”
“说了很多次，不用感谢，你怎么记不住？学霸。”黎呦顿了顿，说：“假如你真的想感谢我，高中毕业那天，你来找我。”
“行。”
“进去坐坐吧？我爸爸妈妈知道你会来。”
程星灿看了一眼半开的大门，微微摇头，“不了。我还得赶回去干活，明天过年了，还有好多事。”
黎呦静静地凝视他，“你知道我不会勉强谁。”
“新年快乐！”程星灿微笑道。
告别后程星灿离开别墅区，拿出手机打开地图，搜索回去的路线。
寒风之中，他孤零零的站在那，垂着头。
停在路边的黑色迈巴赫，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来，一张充满野性的脸暴露在日光下。
“程星灿。”
贺嘉树叫了一声。
程星灿以为出现了幻听，直到第三声才朝声源看过去，贺嘉树像是做梦一样出现了。
“还站那干嘛？上车。”
程星灿很意外，抬步走过去，站在人行道边缘上俯身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没问你呢，你先问上我了。”不等程星灿回答，他催促道：“上车，磨磨唧唧。外面不冷吗？”
程星灿说：“我要回家。”
“送你。”
程星灿犹豫了几秒，贺嘉树一脸不耐烦的说：“送你回家还不乐意？你也不嫌公交车折腾。”
“哦。”程星灿赶紧跑去一边打开车门坐上去，车内开着热气，比外面暖和了不知道多少。空气中是淡淡的柑橘香，没有皮革味，令人很舒服。
贺嘉树看了他一眼，让司机开车去月亮湾。
“你来找黎呦？”车子启动后，贺嘉树问。
“嗯。给她送点东西。”程星灿不想他误会，又说：“我奶奶做的，特意送来感谢她帮忙。”
“真够特意的。”贺嘉树酸溜溜的说，但程星灿听不出来，“毕竟欠了人情，总是要还的。麻烦点，没事。”
“看不出来，你还懂点人情世故。可我帮你几次了，怎么没见你还我人情？既然搞特意，为什么没我的？”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贺嘉树，有些无奈和不理解。
程星灿被连续两个为什么问懵了，偏过头不是很理解的看着贺嘉树。
贺嘉树坦坦荡荡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程星灿开口问：“贺嘉树，你是认真的吗？”
“不然我跟你开玩笑？”
程星灿顿了顿，问：“那你想要什么？”
给黎呦的那些，程星灿觉得贺嘉树不会看得上，大多时候贺嘉树平易近人好相处，可他身上始终有富家少爷的傲气与矜持。如果要给贺嘉树，不能给那些。
“当然是你给黎呦什么，我要什么。”这么说，贺嘉树只是想知道程星灿给了黎呦什么，没有别的目的，真没指望程星灿能给他什么。
程星灿微惊，“真的要吗？”
“真要。”
“哦~”程星灿蒙蒙的回头，考虑给贺嘉树什么。！
月亮湾在北城老城区，周围大片老旧楼房，即使马上要过年，氛围也没繁华区浓厚热闹，冷冷清清。
车子停在一个巷子口，贺嘉树朝窗外看去，巷子不深，尽头是一栋看上去破破烂烂的楼房。
“我先下车了。”程星灿向贺嘉树说了声，转过身推开车门下车。外面的温度与车内形成完全反差的寒冷，程星灿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合拢衣襟绕到另一边。
贺嘉树开了窗，对他说：“回去吧。”
程星灿问：“东西你还要吗？我回家去拿，很快。”
“算了。”
程星灿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失落。
“前几天裴淮叫你去小天山玩，为什么不去？”贺嘉树根本不用走进巷子，去程星灿家看看，便清楚程星灿的家里是什么情况，给黎呦估摸着拿不出好东西，那些玩意他也不屑于要。但他想起一件事，直截了当的问了。
“我上班，没时间。”程星灿如实说。
贺嘉树一脸震惊，“你上班？你……未成年，上什么班？”
这孩子多大点，又是给人补习又是上班，不比成年人拼。图什么？图钱？他有那么缺钱吗？
“一家中餐厅服务员。”
“好吧。”
“那……再见。”
“嗯。”贺嘉树摇上车窗，听到他们所有对话的司机回头说：“小少爷这位朋友真的很上进。”
贺嘉树隔着车窗看着程星灿离开的身影，神色若有所思。
“将来一定会有所成就。”说完，司机启动车子。
如果出生在这种环境中的人将来有所成就，他走来的路一定比寻常人艰苦。贺嘉树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程星灿今年的年与去年不一样，没有杨宝忠也没有陈秀芝，甚至在清晨醒来想到这件事，血液都在沸腾。
这个年他不但收到了新年红包，还过的很轻松。初二中午，贺嘉树发消息说瑰顶公馆晚上有烟花秀。
程星灿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琢磨了很久，才缓慢的打了几个文字过去：【是在邀请我吗？】
过了半小时，贺嘉树才有回信：【不然绑你去？】
程星灿的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小天山那次他没去，瑰顶公馆这次贺嘉树亲自发消息，势必要他去的，不能拒绝。
从衣柜找出何槐花给他新买的外套，他本是不要的，老人觉得过年就要有新衣服穿，很大方给他买了，是一件白色棉服。他抱在怀里翻来覆去看了十几分钟，起身找了件蜜色毛衣，他不是很会搭配，觉得过得去就行，可是要去瑰顶公馆和贺嘉树看烟花秀，不觉的在衣着上下功夫。
差不多搭配好，下楼跟两位老人说晚上和同学出去玩，会晚点回来。
“今晚去你二爷家吃饭，不去呐？”何槐花问。
“就说我不太舒服，改天我单独去给他拜年。”
“是不是和女孩子一起？”程振宇放下嘴里的烟枪问他，十几岁的年龄，就爱整这些，他见惯不怪。
程星灿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说是。
何槐花笑着说：“我们星星转眼长大了，开始谈恋爱了。”
程星灿红着耳尖回到楼上，洗脸刷牙洗头，换上衣服，在厕所的镜子前打量五六分钟，恨不得里里外外都拾掇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在书桌前坐着，贺嘉树的电话打过来他边接边下楼，如风一般跑出了家。
还没出巷子，就看到他熟悉的迈巴赫停在路边，后座上的贺嘉树开着窗，正看着他这边。
程星灿不太好意思，又强装镇定，上去说：“新年好。”
“怎么不穿你的校服了？”贺嘉树揶揄道。
程星灿说：“放假了，不穿。”
“上来吧。学霸。”
贺嘉树穿着一身黑，黑色毛衣外叠穿了一件深灰色马甲和黑色毛呢大衣，程星灿觉得他有点斯文。
车子启动后，贺嘉树说：“去的都是身边玩得好的，放假吃饭那天晚上你都见过，你要是不认识可以不管他们，他们知道你是我带去的，不敢跟你造次。”
“好。”
贺嘉树的目光从程星灿身上走了一遍，说：“怎么穿都是好学生模样。”
“我本是学生啊。你也是。”
贺嘉树笑着说：“我是坏学生。爹妈都烦的那种。”
程星灿看着他很认真的说：“不必这样定义自己，你的存在是唯一的，是稀世珍宝。”
这话把贺嘉树逗乐了，他爹妈都没这样夸过他，不过，这话要是其他人说他会毫不犹豫诋毁回去，程星灿说出来他由心的笑了，“还没发现，你挺会夸人的。”
程星灿跟着轻笑。
贺嘉树愣了愣，突发奇想的问：“你说我是稀世珍宝，那，裴淮是什么？”
程星灿不笨，当然知道贺嘉树在和裴淮比较，他这个人一定要比别人好的，哪怕是夸奖，于是他说：“裴淮是一只鹅。”
贺嘉树立即大笑，他拿出手机，翻出和裴淮的聊天界面，放到程星灿面前，让他再说一次发给裴淮。
这事程星灿才不会做，裴淮又不讨厌，他推开贺嘉树的手，“我拒绝，裴淮会找我麻烦的。”
“怕什么？我护着你，他不敢。如果他来硬的，我揍他，行不行？”
“不行。”
“好家伙。”
贺嘉树收起手机，往程星灿靠拢，一手越过他的后颈，手掌包住他的下颚，一手扣住他的双手，将人控制在双手之中。
程星灿惊了片刻，开始挣扎。
“说不说？”
“不，不能说。”
“必须说！你得告诉裴淮他是一只鹅。”
两人在后座上打闹，车子在马路上行驶的很平稳，等红绿灯的间隙，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他们俩，心中想小少爷终于像个孩子了。
他一直负责接送贺嘉树，几乎看着他长大，难免会有怜惜之心，与爱护之情。这么些年，没见过他和那个朋友能这么亲近的玩，裴家那个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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