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如何走出药谷又来到静清宫的,江锦霜已经记不清了。
他心中憋着一股抒不出的气,就这样盯着前方拿着剑,不顾沿途任何人的阻拦,一路闯进了静清宫。
昔日的同门,曾一起练过剑学过课业的弟子们,此刻都拿着剑,挡在了江锦霜面前。
弟子们原以为这样一个毫不客气闯进来的人,只是一个前来自寻死路的亡命之徒而已。
江锦霜提着剑,沉默地望着挡在他前方不到三丈的弟子们,脸上的表情已经趋近麻木了。
“让开。”
江锦霜低着头,说话时才有人注意到他的脸。
“慢着,”那人收了剑,伸出一只手拦住身旁已经进入备战状态的弟子,忽然朝着江锦霜问,“您,不是少宫主吗?”
此话一出,人群哗然。
这个在众人心中已经死了八年的静清宫少宫主,此刻却忽然复生站在了他们面前,任谁看来都会觉得震惊。
更何况,虽说是少宫主,但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他的来意,似乎不单单是回来叙旧这样简单。
“少宫主?”江锦霜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一路上来的面无表情终于被打破,“你们可真是抬举我了。”
他能稳在这个听上去无比威风的位置,说好听些,是沾了江言枫的光。
当年静清宫宫主的一子一女强得各有千秋,见两人年少成名,那时还有人对赌过,赌最后这个门派最后究竟会落到谁的手上。
可这些猜测只过了一小段时间便湮灭在了市集中,人们谈论的焦点变成了另外一件事。
那便是失踪的江锦雪。
对此事虽有人连道可惜,他们认定了江锦雪凶多吉少,不知不觉中便把她划出了少宫主候选人的名单。
此事尘埃落定,大多数人都是欢喜的。
江言枫宣布少宫主身份的那天,漫天大雪。
江锦霜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面对着对自己女儿的行踪一脸无所谓的江言枫,问他为何不派人去找。
“这江湖就这么大,一个人究竟能失踪到哪儿去?”江锦霜顿了顿,察觉到江言枫的平静,心中大抵也明白了些东西,最后他只问,“您当真,一点都不在乎吗?”
那时的江言枫是如何回答的,江锦霜依旧记得那句话。
“霜儿,我知道你心中难受,但你要记得,千万不要为了小事而搅乱大局。”
彼时静清宫的影响力还远没有如今在江湖的大,真要算来,只能说是所有门派里还算中规中矩的一个。
大局,江锦霜曾以为是江言枫不愿让他事情闹大,而影响了江湖中人对静清宫的看法。
现在看来,所谓的局,说的不过是此人亲手定下的局。
两人意见不合,那日大雪天,新雪将每条路都赋予了亮眼的白。
江锦霜乘着风雪,独自一人离开了静清宫。
他在人间找了十年,再加上死去的这八年。
江锦霜抬头看着被风吹得鼓动的家旗,心中不禁感慨,自己竟已经离开这么久了。
真要算来,这也是十多年来,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如此想要回到静清宫来。
看着面前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江锦霜淡然开口:“我数到三,自行避开者,可活。”
听到这话,弟子们各自交换了眼神,一阵细小的交谈声过后,有人识相地推至一边,但更多的都还是站在原地,不打算避让。
大概了解了这些人的想法过后,江锦霜点了点头,他拿起剑,呼吸之间便将这群人打散。
江锦霜回望了一眼倒在他身后七零八落的弟子们,一言不发,兀自往里面走去。
弟子们倒在地上,有的哎呦喊疼,有的还想着爬起来去追江锦霜。
江锦霜并未对他们下死手,只是对他们挡路的行为略作惩戒。
因为他此来的目的并非肆意杀生,而是报仇。
江锦霜提着剑,一脸凶相地在静清宫内走动,不管弟子们认没认出来他的,几乎都在避着他走。
按照他对此处的记忆,江锦霜一路找了好几个江言枫可能会出现的地方,都没能找到对方的身影。
随便找个人问更是不可能,待他几乎找遍了整个宗门后,才抬头看向远处的,他从未想过那人会出现的地方。
紫竹阁傍着君雪峰,幽静雅致,是历代少宫主的住所。
江锦霜沉默着来到了紫竹阁,果然在偏房的窗边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不知是不是这人心里有把握,当江锦霜找到江言枫时,对方正倚靠在窗边,面前还放好了一壶冒着热气的茶。
茶杯内热气腾升,也许茶是新泡的。
在江锦霜来之前,此处虽只有江言枫一人,可此人面前却是摆好了两杯茶。
茶杯内的茶水是满的,无人饮过。
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江言枫将目光移至江锦霜身上,脸上毫无意外之色,只是像寻常父亲对待孩子那般,轻轻道:“你来了。”
江锦霜没有与这人叙旧的打算,十分直接地问:“是你自裁,还是让我动手,选一个吧。”
听到这两个选择,江言枫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他拿起面前的一杯茶,抿了一口才慢慢问:“我若是都不选呢?”
“好办,”江锦霜几步上前,十分自然地将剑抵在江言枫的脖颈处,剑锋将对方的皮肉割开一道小口子。
念着两人间几乎没有的那点情分,江锦霜十分善解人意道:“杀你之前,我给你留下说遗言的时间。”
感受到被剑割出的伤口,江言枫吞了口口水,他向来平静的脸上掠过一刻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他便将这情绪掩盖过去,开始转移话题笑着问:“这剑不是你的吧?”
听他问这样无关痛痒的问题,江锦霜歪着头,重复了一遍:“想来你是有耳疾了,那我再说一遍,我只让你说遗言。”
江言枫抬手捏住剑,笑得无奈:“反正我都是将死之人了,多说一句少说一句的,于你而言都无甚差别吧?”
江锦霜没说话,拿开了剑,江言枫便自顾自地偏头看着窗外。
桂树还没开花,此刻只能看到满树的绿叶。
“如此火急火燎地要来杀我,”江言枫拿起茶杯晃了晃里面的茶水,“让我猜猜,莫非是我们的漼掌门出了什么事?”
魔尊出现在药谷,阵仗虽大,但个中细节,在药谷的许多人都未必能知。
而江言枫远在静清宫便能如此精准地猜出漼寒天出了事,想来也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当时有人在场,不仅看到了漼寒天身上的伤,还提前江锦霜一步来了静清宫通风报信。
“你的手都伸这么远了,又何须问我呢?”
听江锦霜说完,江言枫摇了摇头:“他出不出事我虽清楚,但我想问的是,漼寒天死了吗?”
说到最后这句话时,江言枫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轻快,让人听了生厌。
“看你的表情,他莫非真的死了?”江言枫轻笑两声,一脸幸灾乐祸地喝了口茶,完全像换了个人似的,“那就好办了。”
江锦霜虽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不等他防御,江言枫能做出的事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说话间,地面上竖起无数根尖刺,每根尖刺上都透露着魔气,还有几根浮在空中的刺,刺尖全部对准了江锦霜的身体。
“耗费力量去封印魔尊,的确是个好办法,”江言枫放下茶杯,再次转了回来看着江锦霜,满脸玩味,“魔尊再也出不了魔界,你也失了神力,漼寒天还死了,真是令人快意啊。”
江锦霜强忍着心中的怒火,随意地扫视了下围绕在自己周围的魔刺,决定先按兵不动。
他倒要看看,这个从他进来开始便装柔弱的江言枫,此刻才暴露自己的真正面目,究竟是要做什么。
“我看,你的漼寒天可是为了救你才替你死的,”江言枫伸手指了指那些魔刺,“若你乱动,被它们刺到了,没有神力护体,那可是会死的。”
江锦霜闻言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怕死吗?”
“你怕不怕死我不知道,”江言枫站了起来,边朝江锦霜走边说着自己的理解,“不过我猜你的相好以命换下来的这条命,你不会舍得丢掉的。”
正说着,就见江言枫迫不及待地拿出了一张符咒。
江锦霜站的近,一眼便看到了这符上的图案。
但很奇怪,他江锦霜虽算不得举世奇才,却能轻松画出仙门现有的所有符箓。
可他偏偏认不出面前的这张符。
察觉到江锦霜探究的目光,江言枫晃了晃手中的符:“怎么,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江言枫的脸上带着危险的笑:“噬魂符。”
虽然江锦霜大抵能猜到这符应该不是什么好物,但他还是被这人的想法惊到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张名为“噬魂”的符,接下来应该是要用在江锦霜身上了。
“你也那么爱你的母亲,”江言枫用另外一只手理了理江锦霜额角的头发,满目温情,说出的话却是寒冷刺骨,“即便没了魔尊,我也找到了另外一个办法。”
江锦霜面上波澜不惊:“什么办法?”
“我要让阿凌重新活过来,”江言枫自豪地张开双手,“用你的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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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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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噬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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