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过头看向门口,那人身后跟着一只小萝卜精,一脸神气。
孟浮白一见是自己四师兄,呼出一口气。
“私下斗殴被执法弟子发现了是什么后果应该都清楚。”四师兄拍了拍肩膀上不住乱动的萝卜精,冲着他们粲然一笑。
孟浮白的心提了回去。
“身为师兄,有必要帮你们长长记性。一人三遍门训,这事儿,就算揭过了。”
萝卜精在他肩膀上狐假虎威:“卟卟卟,卟卟卟卟卟!”
阮执锋瞪着萝卜精,被四师兄的眼神杀得败下阵来。
“你是孟浮白的师兄,凭什么管我们!”薛千重不服气。
“那我现在就喊执法弟子来?”
薛千重沉默了,若是她现在回头,就会看见剩下三人恳切的盯着自己的眼神。
最后游方庭也没说什么,回到桌边取了纸笔就开始默写,俨然十分熟练。
众人惊异又敬畏地看着他,薛千重凑过去,对着游方庭默好的门训一起誊抄。
“师兄……”孟浮白二人没有强大的记忆力也没有可靠的兄弟,眼巴巴地看着四师兄。
“没出息!得亏我还有一份。”
孟浮白心道,都罚抄门训了,在座各位都差不多出息。
他接过师兄递过来的那份字迹难以辨认的门训,轻轻叹了口气。
四师兄走后,游方庭很快就把他和薛千重的全部抄完了,孟浮白一脸期待地看向阮执锋,阮执锋瞪着他:“就算帮忙抄,也是你这个做师兄的帮我才对!”
抄了不一会他俩又开始分心,阮执锋撞了他的胳膊一下,把自己的纸推给他看,上面赫然是一只牙尖嘴利、双眼冒火的萝卜精和一只牙尖嘴利、双眼冒火的四师兄。
他俩乐了半天才开始慢吞吞地抄写,卡在宵禁之前才提着灯笼回了孤云峰。孤云峰孤耸入云,因名孤云峰,下有一道山溪环绕,漆黑的夜里望下去显得分外幽深。山壁上伸出来的树影在水面摇晃,他误以为是什么人影,凝神看去只有一片动也不动的阒静。
守诫堂下着浠沥的雨,配着凶兽的哀嚎声,让人有些发怵,叶荇把伞一收,滑落的水迹便在屋内石砖留下深深的印记,萝卜精身上也沾了一些雨水,它似乎是有些寒冷,缩在屋内角落,叶荇拍了拍瑟瑟发抖的小萝卜精稍作安抚。
殷天翻开那一沓被雨沾湿的字迹不一的门训,唇角微勾,目光从纸上转移到眼前人脸上。
“这次这么快就抄完了?”
“你爷爷我为此好几个夜晚没睡足,”叶荇面对老是找自己茬的这位执法弟子不想有半分好脸色,“看完了?看完了我也没功夫陪你在这浪费时间。”
“这我可得好好看看。”他极慢地翻阅这些纸,纸张摩擦的声音都一下下十分清晰。三种字迹,不对,四种。他抬起头和那人对视,对方正神色不善地看着自己,一点做贼心虚的闪烁感都没有。
“慢着——”坐在交椅上的那人本想脱口拦下他,但突然看见一张纸的背面透过来的墨影,他翻开一看,叶荇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但是感觉这人突然心情就变好了。“无事了,下不为例。”
叶荇莫名其妙,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那摊石砖上的水迹很快就干了,留下淡淡的印子,给室内添了一点室外的潮气,他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孟浮白和阮执锋走进守诫堂的时候,另外两位当事人已经站在那里了,平心而论,孟浮白并不讨厌学薛千重,他还记得薛千重耐心告诉自己回去找贺渊的模样。
他刚这么想完,就听见薛千重在那里声情并茂地对堂上那人说:“这位师兄,孟浮白脑子摔坏了看着跟小傻子没两样,但是在药草学测试中又得了第一名,这不是很值得好奇一下吗?我只是出言询问,这位师弟便误解了我的意思,出言羞辱于我……”
小傻子孟浮白有点没消化眼前的场景,堂上之人赫然是那天救了自己性命的执法弟子,他又是怎么发现前几天那场争执的?
薛千重解释完前因后果,殷天挑眉看着堂下四人,道:“她说的都属实么?”
孟浮白刚要回应,阮执锋突然开口争辩道:“师兄,是她先动的手!”
“是你先出言不逊!”
“明明是你先阴阳怪气!”
殷天屈指一敲椅子,堂上才安静了下来。“这些都不重要,你们喜欢什么样的惩罚?”
这次竟然连最爱争上一两句的阮执锋都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大家默不作声,殷天也觉得无甚意思,随便把他们指到后山挖竹笋了。
阮执锋悄声道:“殷天是守诫堂的大师兄,堂主最信任的弟子,他这人以看别人受罚为乐,越反抗他越兴奋,要是做了什么事被逮住了顺着他的意思来就好了。”
没想到出手搭救性命的师兄竟然是这样一位怪人,他居然没就地把自己捡起来又扔下去,何其善良。孟浮白甚至能感受到身后那人正盯着他们三个离去的背影,忍着冲动冲动没有转头去看。
到了后山他们这才明白,相比来后山挖笋,罚抄门训显得多么温柔多么善解人意。
后山是守诫堂的后山,守诫堂本来就属于门派中比较偏阴面的所在,上了山被风一吹,更是感到一股瑟瑟的寒冷。阮执锋告诉他,门派中打架之类的不和事件发生之后,守诫堂都会罚当事弟子一起干一些体力活,并美名其曰“同舟共济”。
靴子陷进被雨淋透的泥土中的时候,他想,他们确实是一条船上的倒霉蛋。
后山从外看,和平常的山林并无异处,只因刚刚下过雨,天色还惨白着,惊飞的鸟时而伴随着一两声兽类的嚎叫,故而显得有些可怖。孟浮白脑海里忽然闪过小时候师父给他讲的故事:如果不好好睡觉,后山里的妖怪就会来找你。
阮执锋吓得瑟瑟发抖:“听说这后山全是凶兽,我们不过是打个架,守诫堂这就要让我这一届英才命陨于此吗?”
薛千重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把过长的弟子衣袍撩起来打了结,径直往后山走去。阮执锋与孟浮白自然也不甘落后,紧紧跟了上去。
这后山看似各种声音交织着颇有声势,真正进去了却是空荡荡的,别提凶兽了,连小灵兽也没有看见。
“怎么感觉有点奇怪。”薛千重嘀咕着,掰下一颗笋,耳边却好像听见了非常模糊的尖叫声音,非常微弱,但是格外刺耳。“我说,你们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孟浮白也听到了,他竖起手指示意不要发出声音,四人凝神静听,只觉得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嘈杂。
他忽然看见一颗竹笋上有什么在动,于是拎起来一看,看见是一条墨青的小蛇,长得小巧玲珑,孟浮白起了怜爱之心,随手就把小蛇放进了身后的竹筐里。
那个尖叫声音又出现了,还带着一点着急的啜泣。
“要不我们还是快点……”阮执锋边说边跑。
“快点下山吧——”
孟浮白听到他下半句的时候,阮执锋已经站在十丈开外了,心想咱们门派居然让小弟子学瞬移法术吗。
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周围的竹子忽然开始绕着他们快速转动,竹林的林窗也被一片浓雾堵住,看不见外界的天空。
阮执锋淡定地说:“这个阵我破过好几……”话还没说完,旁边一道竹叶刺出让他狼狈地躲开,“这阵法怎么还会自己进阶!”
游方庭已经拾起一根竹枝代剑,将旁边射出来的竹叶一一击落。
孟浮白向来是心胸宽广之人,从不因个人偏见否定别人的成功,虽说游方庭对他次次都是冷脸相对,但是看到白衣少年青竹枝为剑得心应手的翩翩姿态,还是不由得鼓掌,“厉害,不愧是我孟浮白的……”
他话还没说完,游方庭手中竹枝一抖,一枚竹叶擦过他的脸庞,孟浮白心疼道,“可别毁容了!”
游方庭的剑术在年轻一辈弟子里确实是顶好的,一人挡下三面竹叶,独独漏下了孟浮白这一面。孟浮白只得挑起一根竹枝自立更生。
“你可真是好狠的心,你也不怕改嫁的时候没人要你。”虽然知道这个幻境中的游方庭对自己没那种心思,他们俩甚至是相看两厌,但是现在孟浮白有个独特的得天独厚的身份:失忆又傻了的对游方庭一心一意的小可怜。
灵活地运用这个人设就能在讨厌自己的游方庭面前为所欲为,他都是个失忆小傻子了,让让他怎么了?
薛千重在旁边笑得差点没忍住,她非常费劲儿地把笑憋回去,“哈……咳咳。”
下一秒她就用不着憋笑了,游方庭甚至连他也不保护了,那个最讨厌的阮执锋或成最大赢家。阮执锋一边踩孟浮白一边夸游方庭,把狼心狗肺诠释得淋漓尽致,“小孟师兄又懒又爱摸鱼说话又欠,现在脑子还坏了,哪里配得上剑术卓绝无双修炼勤奋刻苦的门派第一才俊游师兄呢。”
话刚说完,游方庭连他这边也不保护了,一个人默默地绕着阵法中心移步,阮执锋平常就不爱练剑,现在躲得十分狼狈,“小孟师兄救我!”
孟浮白冷笑:“去找你的剑术卓绝门派第一才俊游师兄啊!”
薛千重鞭子舞得停不下来,还不忘捡着空落井下石道:“有本事你跪下来求我啊。”
谁知道阮执锋这时候格外能屈能伸,闪避着竹叶,然后径直抱着薛千重的腿:“姑奶奶我错了我之前不该那样说你,我给你赔礼道歉……”
他还没抱紧大腿就被那腿一脚踹到了身后,薛千重在前面挡着飞来的竹叶,骂道:“怎么能这么没用!“
那边的游方庭似乎是找到了阵眼,刚要砍掉那一根竹子,阮执锋那边又被竹叶割伤了,愤怒地攻击竹子:“你有本事飞竹叶,你有本事飞竹笋啊,难道不孕不育生不出小竹笋吗!”
话音刚落,空中的竹叶都诡异地停滞了一瞬,游方庭皱眉,刚要破阵的手又放了下来,观察周围的异常。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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