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芜时的问话,陈逾火的神经不再紧绷。像是心中扎着的刺拔了出来,血液终于还是喷涌出来那般,身体放松下来,向后仰,整个人瘫在审讯椅靠背上。
“是啊,我喜欢他。”他说得坦坦荡荡,不介意别人异样的眼神。这种眼神他看过很多次了,已经不再有羞耻感,不再心痛了。
“我和赵卫东从小就一直在一起,一所初中,一所高中,一所大学。我发现我喜欢他的时候,是高中,那时候我的少年郎是多么的青春洋溢啊。”
“可我不敢表白,我的对他的心意只悄悄说给我的日记本听。”
他抚摸着作为证物被送来给他指认的日记本。日记本看着有些年头了,好像被人珍视地来回抚摸过很多次,浅蓝色的外封已然褪了色,有许多磨损的痕迹。
【8126年12月6日】
【他又分手了,你说我现在去表白,他会接受吗?可是我不敢。他如果拒绝我怎么办,如果因此讨厌我怎么办……】
【我必须待在他身边,即使只有好兄弟这一层身份,我也心甘情愿。他这种人大概没想过,一个跟在他后面的小弟竟然会喜欢他吧。】
【8128年7月24日】
【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一见钟情的那种,是那晚文艺汇演第三个节目的主角。我悄悄去偷看了一眼,她真的好漂亮。如果我变得那么漂亮,他会喜欢我吗?】
【8128年10月1日】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其实也不快。那个女孩儿答应他的追求了。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儿能对他的追求坚持那么久,她好像真的很不一样。】
【8128年12月3日】
【他们好幸福,我好羡慕。那个女孩儿被他照顾得很好。】
【他家里催他结婚了,是啊,他的家人重男轻女,要传宗接代的。我也是男人,不能生孩子。如果我不是男人就好了。他们好像,订下婚期了。】
【8129年2月9日】
【婚宴很热闹,菜品都很好,为什么我吃着没有味道呢。我好嫉妒那个女孩儿,为什么她能嫁给他呢。婚宴结束,我跟他吵了一架,我们从来没有吵过这么激烈的架。】
【8129年3月9日】
【整整一个月,他都不来找我,一直不来找我。我只能像是阴沟里的虫子一样窥伺他,悄悄潜入他的生活。】
【好讨厌这种感觉。我决定去找他和好,我必须跟他和好!】
【8129年8月28日】
【我进入了他的公司,在他的手底下工作的感觉真不错,我会一直跟着他的。】
【虽然我的办公室离他的办公室很远,但我会每日绕路假装路过他的办公室,然后悄悄地看上那么一两眼,这样就满足了。】
【8129年9月30日】
【我知道我爱着一个有妇之夫,可是我控制不住啊。爱这种情感是能控制得住的吗,我觉得不能。】
【8129年10月1日】
【所以,我跟他睡了。】
【这次公司酒局,我趁着他喝醉,本来该我送他回家的,但是我忍不住地想要将他的身体一探究竟。他喝醉的样子好美,如果能属于我,一直属于我就好了。】
【8129年11月1日】
【又一个月了,他居然把我当成了p友!他一想了就来找我。他把我当成什么了?!】
【可我舍不得他,所以将错就错吧。我知道的,我是小三。我在当小三的羞愧和与爱人在一起的幸福中沉沦、溺死。】
【8129年11月16日】
【为了掩人耳目,他将我调到一个离他很近的项目组里。我们每日在众目睽睽之下享受偷情的刺激。】
【可那种感觉让我越来越不满足,我想要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他为了缓解我的纠缠,居然把我带回他家里。让我更加震惊的事,他的家人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们家不是最……他到底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这一次,在他们家,在沙发上,在他和他老婆睡的床上。一想到他和他老婆也在这张床上做过,我就嫉妒得发狂。】
【我喜欢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问他,“你到底爱不爱我?”】
【他说“爱”。我知道他是急着想要,才敷衍我的。我说“如果你有一天不爱我了呢?”他没有回答。】
【也是这一次,被他老婆撞破了,她说我们会下地狱的。是啊,我们会下地狱的,地狱火会燃烬逾越的**。】
【8129年11月30日】
【他竟然向我提出分手!他说他玩腻了。我不信!明明昨天他在我身下的样子是多么的满足……】
【我怀疑过是他老婆让他和我分开,但是这个念头刚生出来,我就扔掉了。以我对她的了解,经过被她发现的那一次,她应该已经开始筹备离婚了。而且看样子,那次不是他第一次这样了。】
【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儿,很要强,只是恋爱脑了点。我也是恋爱脑。】
【我爱他,可他做不到独爱我一个,那我只能让他痛苦一点,只属于我,独属于我,让他的血肉都属于我。】
【8130年7月15日】
【这大半年来,我一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也是。假装我只是跟他们家关系很好的邻居,和以前一样,照常去蹭饭。不知道他跟他老婆说了什么,他们对我的做法是配合的。】
【我第一次觉得螺蛳粉有这么好吃,特别是爆辣的螺蛳粉,那种被辣的灼烧感是我们该下的地狱。】
【赵卫东,一起下地狱吧。】
“所以,凶手是你。”
陈逾火释怀地扬起笑容,“是,是我杀了赵卫东。”
“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芜时隔着玻璃盯着内里低着头的陈逾火,却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凶手认罪,剩下的事情不需要芜时操心了,可她还是盯着陈逾火的一举一动以及对作案过程的回答,站在玻璃后面,声音清晰地从扬声器传入耳朵。
“昨晚我照常去赵卫东家蹭饭,十一点左右吃完饭,跟赵卫东闲聊几句,他看到什么消息就急匆匆出去了。我跟在他后面才知道,原来他是去找公孙婷。而后我跟着他们回家,蹲在外面偷听他们吵架。”
“许安理,也就是公孙婷的闺蜜,也在他们家外面,为什么她没有见到你?”
“她是在门口附近吧,我在赵卫东卧室的窗底下。等他们吵完,赵卫东摔门而出,我就跟了上去。他看见我之后很生气地质问我为什么跟着,我说‘我受不了了,你们都闹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不离婚?’”
停顿了一下,陈逾火突然自嘲地笑出声,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不知道哭还是笑,“他说他们永远都不会离婚。”
抬手抹了把眼泪,他快速整理好情绪,不想把这些展现在外人眼里,“我质问他‘你难道真的深爱着公孙婷么?那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我们吵得很激烈,甚至动了手,然后……”
“然后他被我打倒下的时候,脑袋不小心撞到了地上的石头,竟然就这么死了,我、我不想杀他的。我冷静下来之后就把他的尸体扔到了河里,就是西郊那条河,我们刚好在那附近。”
“那块石头在哪儿?”
“大概是扔了吧。”
“扔哪儿了?”
“不记得了。”
抓了把头发,陈逾火很镇静地把毁尸灭迹的过程陈述出来,“他那个行李箱,我把它烧了。”
“用什么烧的?”
“汽油。”
“哪里来的汽油?”
“从……从家里拿的。”
“你家里为什么会有汽油?”
“……”
“从西郊河回到你家,一来一回,算算时间,你觉得够么?”
“……”
“那就换个问题,赵卫东的手机,你是怎么处理的?”
“也扔进了河里。”
“河边那个不同的痕迹,你怎么解释?”
是我们在河边打斗的痕迹。我害怕被发现,就把下面的土翻了上来。”
“周围为什么没有打斗的痕迹?情绪激动之下,你们总不能在一个不足一平的范围内打吧?这么厉害?”
“我,处理过了。”
“那为什么没有处理痕迹?”
“……”陈逾火又沉默了。
刘警官抛出了三个问题:“好,那就再换个问题,你说尸体你扔进了河里,那为什么我们沿着河水一路查,都没有找到赵卫东的尸体?”
“你说行李箱烧了,为什么那个行李箱会出现在另一个方向的小溪里?”
“还有那块烧成碳的骨头,你作何解释?”
“深更半夜的,你为什么还亮着灯监视赵卫东家?”
陈逾火下意识捏紧双拳,用力揉搓指节,“我监视他家,是因为害怕被他家里人发现。”
“好,那另外三个问题呢?”
他答不上来。
刘警官声音凌厉:“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本案真正的凶手。说!凶手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替她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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