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巴娱乐那么大阵仗签约,高考完没多久就乔淇岸去初杨培训、拍照。实际上进了公司,更多是把她当成吉祥物,参加活动晚上回程还把她落在路边。
这还是妈妈去世以后,第一次回到初杨。
乔淇岸身上没有手机也没有钱,一个人沿着公路走,寒风暴雪从每个张开的毛孔吹进身体,钝刀子一样慢慢挫磨开骨缝,把冷气灌入骨髓。
她已经可以确定自己是真心讨厌这座城市。
云层厚得仿佛阳光永远也照不进来,还冷得叫人绝望。一年里有**个月都在下雪,剩下四个月,散不开去的杨絮漫天飞舞。
荒郊野岭里出现个电话亭,乔淇岸挣扎着扑过去。
她身上只剩一个硬币。
默默祈祷了下,投进去,电话居然神奇地亮起来。
手指已经僵硬得不听使唤,试了几次才颤抖着拿起听筒,按出能想起的第一个手机号。
这座城市唯一在乎她的人。
已经和她冷战一周了。
呼出的气息凝固在公用电话显示时间的屏幕上,她知道时间不多了,但是牙齿一直格格发颤,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浅浅?”
江续昼对着不出声的电话问:“别哭,你在哪?”
暴风雪的夜晚盖住了所有显眼的标识,她对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印象,只知道在附近有个早就废弃、很脏的长途车站。报出两条高速公路的编号,通话就欠费被切断了。
一个精神有点问题的流浪汉醉倒在长椅,脚下扔个破录音机,循环播放同一首英文歌。
空灵女声唱得如泣如诉。
“外面太冷
天使也无法飞翔。”
乔淇岸不敢走动,抱着膝盖蹲在电话亭里,尽力不让雪花落在身上。
录音机还在唱。
“天使将死
白雪下埋白骨
双眼紧闭,冀求救赎。”
她也闭上眼睛,没来由的突然傻笑起来。
据说人死前会看到走马灯,见到最想见的人。朦胧里,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很远的雪坡上,扔下自行车朝她跑过来。
就是她总想着的那个影子。
昏暗的路灯下,他头上的汗水像蒙了层光圈,逆着光把手伸给她的样子那么好看。
乔淇岸也伸出手,被扯进炙热有力的怀抱里。包裹她的黑色长羽绒服带着江续昼的体温,他里面只穿一件单薄的白衬衣,把她抱得很紧。
她缩在棉衣里,看他跪在地上,没看到血污似的把她的脚握在自己掌心。
江续昼握住她的脚腕,把只适合穿在秀场里绑带细高跟鞋慢慢解开。金属绑带因为冷气被黏在小腿上,稍不注意就会连皮一起撕下来。
偶然对上视线,江续昼望着她发笑:“为什么穿成这样?”
细高跟已经被脱下来放在地上,身上缀满亮片的短裙裙摆坠着不灵不灵的流苏,白色齐耳假发遮住原本的黑发。
乔淇岸耳根发烫,伸手去遮他的眼睛,被他攥住。“好看的,”他摸摸她的脸,擦掉泪水,“特好看。”
这段公路在被城市抛弃的荒郊野岭。
江续昼抱着她在雪地里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看到地铁灯牌虚影。
乔淇岸有些别扭地小声叫他:“阿昼。”
江续昼脚步也不减慢:“抱你走这么远,接下来这句话最好是要谢谢我。”
乔淇岸:“你放我下来。”
搂在腰上的力道猛然卸下来,她整个人下落,双脚被靴子里柔软的厚绒裹住。
江续昼穿着一红一黄袜子踩进雪里。
金色飞贼和闪电图案迅速糊成两团黑色。
发现她在看,江续昼直白道:“袜子真不能给你。”
“……”
地铁没什么乘客,乔淇岸靠着江续昼,偷偷侧目去看他。
快半个月没见,他还是抿着嘴不愿意跟她多讲话,自顾自低头看手机。刚进大学那阵还保留了高中带出来规规矩矩寸头,如今卷发已经留长到下颌,似乎没有刻意打理,把碎发随意往后一拨,露出耳垂上悬的素圈耳钉,肆意潇洒。
乔淇岸靠过去在他胸口蹭蹭。
见江续昼不搭理她,索性抢了他的手机,抬起胳膊钻进他怀里。
江续昼摘下耳机:“大明星这么不注意影响呢。”
乔淇岸心里一沉。
当时填志愿只和他们说,看中初杨舞蹈学院的影响力,对林海明来找过她的事提都没敢提。
怕秦霜和荀彻知道了伤心。
更怕他们脑子一热要帮她还五千万违约金。
所以直到半个月前,曼巴娱乐新签约艺人定妆照公布,她带着“妖女”词条上了热搜他们才知道。
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荀彻这么生气过。
双胞胎小时候把他花大价钱收的冬虫夏草插地里,他都没发这么大脾气。
不光家里人,连中学同学老师都轮番劝她好好跳舞,别自毁前程。江续昼说得口干舌燥,实在讲不通,气得回学校不理她了。
知道躲不过去,她极其小心地开口:“别生气嘛。”
“我没有生气。”
江续昼像是要增加这话的可信度,低头亲亲她的额头:“你干爸干妈也不是生你的气。”
“只是看着你这么多年每天乖乖练功,受伤害怕以后不能跳舞哭得那么难过。你们段校长才托了关系,让你进舞团实习,为什么要从头开始当演员?”
江续昼手臂用了些力,环抱住她:“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嗯?”
他沉静几秒,脑中突然蹦出一种可能:“你干妈不是说了,家里的情况没有那么差。他们只是想休息一下,以后会重新装修,重新开个更大的店也说不定。”
乔淇岸:“你也信。”
他皱了眉,跳过这个问题,反问:“是我和江棹月没法顶在前面,只能轮到你挣钱养家吗?”
讨论这个话题就没愉快过。
江续昼先出地铁站,只身站在风雪里,衬衫单薄还不怕冷地卷到手肘。肩胛骨凸起流畅的弧度,衣摆卷着风微微鼓起。
听到身后有脚步跟过来,他回头,嘲弄搬挑眉。
“我不太理解你。”
少年火气壮。
随随便便拿捏全世界的样子,就像是连初杨的破天气都没法拿他怎么样。
乔淇岸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随手捏起雪粒,团紧了朝他背上砸。
雪球散开,掉落。
乔淇岸又揉了个雪团,刚抬手被他一步跨过来箍住手腕,半强迫地让她松开手:“说不听就算了,老子半夜出来接你,还给你接出脾气了?”
乔淇岸就是想撒泼打滚耍无赖,穿着靴子去踢他小腿,被卡住腰压在墙上。
江续昼突然凑近,拇指蹭掉她唇角画出格的口红,举到眼前观察片刻,笑着在她脸颊上抹了把:“发什么疯,妆都晕了。”
“又没非要你来。”乔淇岸在他臂弯里扭动,挣脱不出来,仰头一口咬在他嘴上,“两清了行了吧?”
“想美事。”
江续昼手压着她后脑勺,唇瓣贴合在一起加深了这个吻。
乔淇岸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反应过来时已经鼻尖一热,泪水落下混入口中。
江续昼动作停住,擦掉她睫毛上挂的泪珠:“为什么哭?”他低下头轻柔地吻她耳廓:“不愿意?”
“不是。”乔淇岸抽噎了一下,“你吻技好差。”
“对付你够用。”
“刚才是我赢了。”
“是吗?”江续昼捧起她的脸,“再比一次。”
唇舌缠绕,反复吻舐,两人呼吸愈发急促,像要把对方的心跳和体温融进骨血里。
乔淇岸闭眼承受他的爱意,树梢雪片抖落在发间。
还有十分钟宵禁。
宿管阿姨拿大喇叭催促学生回宿舍。
乔淇岸意识被拉回校园,想走,又被江续昼勾回臂弯:“还能抱七分钟。”
夏天里,江续昼像抽条舒展开的松柏,猛地蹿高了一大截。她还不太习惯要踮脚才能亲到他,有些费力地碰了碰他的唇瓣。
“相信我这次好不好,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感觉到他不信,乔淇岸伸手捏他的下巴,强调,“我当演员玩玩还不行?就四年,之后一切就都和以前一样了。”
江续昼仰头,躲开她的手。
乔淇岸有些不乐意:“是你说我漂亮的。”
江续昼:“你很漂亮。”
乔淇岸:“所以我能完成这个合约。等这些结束,我们就可以在永远一起了。”
他耸耸肩不置一词,纵使不满意、不理解,琥珀色眸子看着她,也是能把雪意融化得温暖而柔软。
“就四年,我毕业就能当上首席。”
乔淇岸推开他,跑进宿舍楼。
上到二层听见有人叫。
“浅浅。”
江续昼站在灯下,手随意插在口袋里,仰头看她:“记得给我留张票。”
乔淇岸半个身子探出阳台,假装行了个屈膝礼。
他笑得太厉害,离开时险些和迎面来的莫西干头撞个满怀。
一只手撩开她脸侧的碎发,把什么不明液体涂在她嘴唇上。乔淇岸挺身坐起来,用全力挥开那只手。
不锈钢勺子飞出去,落在地板上哐啷一声。
江续昼也不恼。
从床边的椅子上起身,擦掉地上的药汁,重新倒满一勺安眠咳嗽糖浆放到她嘴边:“接着打翻,我可以这样玩一天。”
攥着身上的干净睡衣,坐在原位盯着那张记忆里成熟的脸。几分钟后,才意识到这是江续昼家的客房。
不知道睡了多久,窗外风雨已经停歇,月亮倒是挂得很高。
她张张嘴,没去喝药,而是说:“我想喝可乐。”
嗓音像灌了砂。
江续昼点点头:“没听清,再说一遍。”
“我说我想——”
勺子强行塞进嘴里,还生怕她不往下咽,捏着下巴摇了摇匀。
江续昼任务完成,粗着嗓子学她:“我想喝可乐。”
“一说话我还寻思谁家唐老鸭被锁喉了。”
乔淇岸:“大傻x。”
江续昼:“这句我听清了。”
她背身躺进被子里不理他,做成阿拉丁神灯形状的小夜灯亮着,把细碎的星星洒在大马士革挂毯重复的花纹上。
安眠糖浆对她实在没什么作用。
看着床头沙漏里的细沙一点点落下,手机又不在旁边,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纪楷言有没有回电话,心里越发焦虑。
她悄声推门出去,看到江续昼窝在一墙之隔的沙发上睡着了。
睡前还握着勾线笔在画图,蜷在自己的夹克下面,呼吸均匀地耷拉着脑袋。
敛了痞气,居然有点乖巧的意味。
眼皮褶皱间的小红痣勾得她心痒。
乔淇岸蹲下身摸了摸他软软的、发凉的耳垂,耳圈圆环小小隆起划过指腹。她用手推了推他:“阿昼。”
纤长卷曲的睫毛颤了颤。
他在半梦半醒中找到她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含糊说了句“别闹”,呼吸再次变重。
乔淇岸看着他曲线柔和艳红的嘴唇,记忆里,他们吻起来柔软、润湿。
她靠近。
*The A Team(Birdy cover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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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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