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在初杨了,我真的好讨厌这个地方。”乔淇岸伸手按开床头的阅读灯,就着微弱的光看他,“我想离这里远远的,找一个所有人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江续昼刚醒,脑子还有点乱:“你现在是人还是毛毛虫?”
说的可是很认真的事。
被这么一打岔,她不爽道:“毛毛人。”
“我再也不想当演员了。我以前想得太简单,其实完成合约也根本没有用。”
看着江续昼突然从半梦半醒被拉进现实,眯眼努力适应光线,勾起下巴似乎有些不解地看她。乔淇岸积压的情绪翻腾着,从胃部冲进胸腔,想不管不顾钻进他怀里好好哭一场。
“他们把我困在这个地方,像评价哪块肉筋道一样,在摄影棚看我拍我。什么合约不合约,只要这块肉还剩下油脂,他们就不会放了我。”
“你骂吧。”她认命般,把下巴搭在他肩窝,“你想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也行,我现在真的好讨厌镜头。”
他默然,仿佛在用力接受她的话,思考其中是否有未读懂的隐喻。
雪粒积累在松枝上,重量压到叶片承受不住,弯折下来,哗啦全洒在阁楼窗户上。乔淇岸觉得过了许久,江续昼说:“算了。”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啄了啄:“本来想骂,但是你现在看着像世界上最不快乐毛毛人。”
“不喜欢初杨,浅浅想去哪呢?”
“法国。”
她在被子下面抱他的手收紧了点,表示自己真的非常认真:“巴黎有很多剧团和歌舞团,还有演艺公司,我可以很快就找到工作。我们先去看看,如果好的话,就接干爸干妈过去。以后就再也没人能打扰我们了。”
江续昼:“好。”
“好吗?”
她惊讶于江续昼答应得这么轻易。
本来以为要花点时间说服他。
江续昼:“好。我们去法国。”
乔淇岸:“你都不会说法语。”
江续昼挑起她刚洗过,蓬松柔顺散发玫瑰花水气味的发丝绕在指尖,让发梢缓慢散落下来。指缝穿过细密的青黑丝网,别在她耳后。
“小姐。”他话语的气息落在她耳廓。
“老子宽阔的美肩借你靠一下就算了,能不能不要在我衣服上蹭口水,还是你在——”
他反应过来:“你不会在哭吧?”
乔淇岸眨眨眼,回到简陋的酒吧休息室。
墙角线香还没焚完,窗外天色已然深重,酒吧街热闹了不少,楼下人声乐声杂乱。
她坐直拉开距离:“没。我有什么好哭的。”
江续昼从书架上摸了个袋子下来,递到她眼前摇了摇。
“来个糖。”
包装上的日文看不懂,但是画了漫画小人,应该是吃过糖以后表情的广告。江续昼特意用手挡着,有点可疑。
“爆酸柠檬糖。”
他直接坦白读出包装上的字,挪开手露出漫画里吃过糖扭曲的表情,倒出两粒一人分一颗,“比赛吗?”
比赛开始就不许动不许把糖吐出来,为了互相折磨得更彻底,还拿纸杯接了满满两杯冰水。膝盖对膝盖,互相扶住对方头上顶的杯子。
数了三二一含进嘴里。
接触到味蕾的瞬间,乔淇岸觉得吃进去的不是糖,是上亿个容嬷嬷拿绣花针攻击她的舌头。
唾液大肆分泌,彻骨的酸味不但毫无缓解,反而呼吸都混进发涩的柠檬原汁。
她努力维持表情,盯着江续昼明澈的浅棕色眼睛,看里面在几秒之内蓄满了泪水。
他不断扭脖子想摆开她的手,乔淇岸单手扶住头顶盛冰水的纸杯,空出手掌贴着他脸上,手动封口防止他吐掉。
江续昼被挡住了口鼻,气息早就乱得止不住发颤,胡茬戳得她手心痒。
他支撑不住,向后倾斜杯子泼了水,宣告比赛结束。勾过垃圾桶吐掉柠檬糖,扯掉桌上的可乐拉环猛灌自己。
乔淇岸原本想好,等他坚持不住就把冰水迎头浇下去。
她嚼碎柠檬糖,酸涩果汁溢满口腔,把纸杯放在手边的桌子上,积蓄已久的泪水顺理成章流下来。
江续昼看过来,乔淇岸拿纸巾盒挡住脸。
手被他握住,手心里被塞进坚硬冰冷的金属物件。他两手包着她的手捏了下,啪地打开可乐拉环,用冒冷气的易拉罐碰碰她的手背:“你行不行?”
擦掉眼泪还没来得及看江续昼给她塞了什么,江棹月推门进来。
看乔淇岸哭了,啥也不管跳起来就把江续昼按在沙发上,外套蒙头一顿暴打。
“我们在吃糖!”江续昼挣扎出来,把被揍乱的卷发用手向后梳梳,“咱俩分基因的时候,野蛮和剽悍是不是全长你身上了?到我这只剩下文静、高雅和内敛。”
乔淇岸冲她点点头:“可酸了。”
江棹月含了一个,鼻子立刻皱起来。
抓起乔淇岸的可乐喝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找到了新受害者。纪楷言被抓进来,人高马大的挤在休息室小门里,显得像被他们三个霸凌了。江续昼把装糖的袋子拎过去:“别害怕,就请你吃个糖。”
纪楷言眼里闪过九分怀疑,一分“你小子休想骗我”。
“真的糖,甜的。”
江棹月剥了一颗送到他嘴边。
虽然是同一种东西,他的月儿喂,纪楷言看都没看就张嘴。
江续昼挑了下眉:“甜的吧?”
纪楷言眼神微动,三分受骗,三分膛目,三分阴晦,外加一分“让我想想下个倒霉蛋是谁”。
他们抓了一大把糖下楼。
江续昼要跟出去,走到门边懒散地靠上门框,回头看她:“下来玩吗?”
乔淇岸摊开手心,里面是一个用过的吉他拨片。
经常拿在手里把玩四周都磨损了,正中间刻的一串星星明亮如初。
七颗,勺柄指向北方。
无论何时何地,北斗七星都指向回家的路。
也指向他。
她把拨片放进口袋收好,起身拽了拽他的袖子:“阿昼。”
江续昼回头看她。
“今天去见——”她努力了很久,声音还是卡着,没法承认她和林昭然有什么关系,只能说,“他。”
“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月儿也不行。我不想别人再嘲笑干爸干妈帮别人养孩子,长大就回自己家认亲爸,去给本家送钱。我真的不是……”
她真的没底气说出来自己不是白眼狼的话。
不管是否出于自愿,全部积蓄已经砸在林昭然的呼吸机上,也不知道还要再供他多久。对于秦霜和荀彻,前几年和他们儿子闹得不愉快,江续昼拒绝回家,搞得他们一家不得团圆,现在又提供不了什么物质上的补偿。
她攥着他的袖子,不敢去看他态度:“老纪都保证不告诉别人。”
“我不说。”江续昼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对上视线,“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能不能——”
“给你写个保证书?”
乔淇岸:“你能不能别觉得我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她看着江续昼的眼睛,莫名紧张:“我真的不像林昭然。”
江续昼扑哧笑出来,手臂一伸搭在她肩上,把她扯到自己站的位置。
正好是楼梯转角处,可以居高临下看清一层每个人的动作。
“小姐,那才是你的上梁好吗?”他看的方向,正是黑熊没被骗到,不接纪楷言的糖。江棹月趁他没看,把包装底部的酸酸粉全倒进他水杯里。
“看清她是什么人了吧。”江续昼不知道在得意什么,扬着尾调,“你的上梁早就歪得九曲十八弯。”
“不许说月儿!”
江续昼:“歪得月球上唯一能看见的东西就是江棹月。”
乔淇岸追着他下去,发现栗宁在人群中观察她,对他们在一起极感兴趣的样子。怕她又想走过来闲聊,决定还是别去乐队那边凑热闹。
江棹月在吧台附近玩火漆印章,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上次来还没注意,吧台后面整面都是软木塞,贴满顾客寄来的明信片留言。
乔淇岸一张张仔细看那些明信片,顾客如果下次还来,会在墙上看见乐队成员的亲笔回信。
“你们每张都回复吗?”
肖洋看了吧台旁边的一对客人,对那桌抬高声音:“对啊。”回头对乔淇岸挤眼睛摇头:“挑嘴甜的回。”
乔淇岸想笑:“是乐队亲自写?”
肖洋大声说:“那必须。”随即又摇头:“你不知道这帮人有多懒。尤其是那个江续昼,要不是——”他话都压到舌尖了又猛然缩回去。
“要不是那啥,他排练都不爱来。”
肖洋抬下巴让她往台上看,江续昼坐在鼓后面,脱了外套露出手臂肌肉,把一对鼓棒转出残影,引得靠乐池近的女孩抱团尖叫。
喝彩声里,獾头面具转向她。
乔淇岸觉得似乎面具后的人在对她眨眼睛。
她移开目光,确认了明信片夹里没有熟悉的字体,合起来挂回木塞墙,转身差点撞上跑进酒吧的男人。
男人坐了她刚坐的椅子,一把握住江棹月的手:“江教授,您是江教授吗?”
江棹月认真道:“不是,还没评上。”
男人一时被噎的接不出话,在变幻的灯光里挠挠头。反而让乔淇岸看清了他的长相,刚要叫他,开口就被一只厚实的巨手从后面卡住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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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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