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棹月把茶盘放在地上,点着墙角马灯,提高。
明黄的暖光照亮储藏间。
乔淇岸不动声色低头后退,用餐巾盒子挡住自己,等待她狂风暴雨的脾气。
“躲这干什么,”江棹月把灯伸进去,接着自己跟进来,查看里面倒在地上凌乱的餐巾,“马上开拍了,梁玉到处找你们化妆呢。”
她靠近乔淇岸,视线停在她嘴唇上,问:“这么红,偷吃辣条了?”
乔淇岸:“……”
手背在嘴上抹了把,刚才被江续昼狗东西咬得现在还酸疼。她把藏在兜里的大辣片拍进江棹月手里,提起多余的马灯转身出去。
“在二楼啊!”江棹月在她身后喊。
踩上楼梯,听着双胞胎就跟在她后面几步远。说起木屋为什么突然灯全黑了,江棹月猜是摄像机功率太大,所以山上电不太稳定。
她不敢回头看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旧的楼梯下面似乎早被虫蛀空,铺了厚重长毛地毯,再加上他们三个人的重量,走起来晃晃悠悠咯吱乱响。乔淇岸突然停下扶着墙,小腿肚抖得已经没法走完剩下几级台阶,马灯提手处已经滴下冷汗。
“吓着了?”江续昼迈了两个台阶扶住她的腰。
乔淇岸甩开他,低叱声“滚开”,躲进化妆间。
木门把手被拧动,听见江棹月拖住什么比她重很多的东西,问了句:“你又犯什么贱了?”
江续昼乐观开朗且自信:“那多了。”
乔淇岸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骂他有大病。
说了不能被发现,尤其不能被江棹月发现,他还这样无所顾忌,不知道收敛。
根本不考虑到时候挨骂被逐出家门的会是她。
木屋二楼被划出来分给鳞翅剧团拍摄。
梁玉提前几天来,用柔和的天蓝色重新装饰了二层房间的墙壁,窗框和窗帘上开满铃兰和重瓣粉色海棠花。屋里明亮得像春天,花朵会呼吸般微微张合。乔淇岸靠近看,发现花瓣是用很多层薄纱扎成的。
鳞翅剧团的标志前几天终于设计好,现在已经布置在沙发背景墙上。
团标是以大蓝闪蝶为原型。
翅膀展开里层是蓝色,合拢则露出外层银色。
之前赛段用过,放在剧院的道具也带来了,堆放在他们拍摄要坐的沙发周围。琴弦、玫瑰花,还有刚结束录制用过的蜡烛和月亮。
“怎么样,还可以吗?”梁玉粗短的手指在围裙上摩擦,紧张等着乔淇岸巡视完房间。
“太可以了!”乔淇岸说。
简直艺术家水准,房间被弄成这样蒋烃都该给她们钱。
梁玉放心舒出口气,笑出来,好声好气哄着容槿去厨房核对拍摄要放的点心。
容槿对着镜子里,眼角画了一半的翅膀瞪大眼睛:“但是我的还没——”
梁玉:“汤汤的妆发有点复杂,先给她画。”
“我想咱们是个团队,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饰品。”梁玉压着肩,把乔淇岸按在在化妆镜前,“我有项链,Zoe有她的戒指。我看珈莉送你的王冠很漂亮,就做了点改进。”
新的发冠看起来像是缠绕的月桂花环,银线缀着蓝银的蝴蝶翅膀编进复杂发辫,盘到头顶,露出纤长的脖颈。
“很漂亮。”江续昼坐在矮凳子上,眼光几乎贴在她身上。梁玉忙着在他衣服里缝磁铁片,好让蝴蝶看上去是停落在他肩头,没注意房间里另外两人的暗流涌动。
乔淇岸狠狠剜了他一眼。
绕到江续昼被完全挡住的位置,碰了碰化妆台上唯一剩下的蓝色头巾,上面立体的蝴蝶还没人认领。
“这是谁的?”
“司小川。”江续昼头动得太厉害,梁玉用训儿子专业手法拍了他两下,“好像说她家里有点什么事,晚些上山。”
已经看过短信知道这事了,乔淇岸无精打采“哦”了声,顺着导演指示,在沙发上坐好。
叶珈莉闹着要坐她旁边,她今天头发用一次性喷雾染成蓝色,还拎了珠串小包。一落座就抱着乔淇岸不撒手,带宽大裙撑的蓬蓬公主裙保证江续昼挤都挤不过来。
乔淇岸很满意。
主题赛段录制同时,节目组安排了有观察员和剧评人看每组的排练和最终演出表现。
这些评价影响后续选曲方向,但是参赛剧团和观众一样,要到播出那天看成片才能听到专业人士反馈。
听了演出顺序在她们前面几组点评。
乔淇岸把手里剥好的开心果全部倒给叶珈莉,吃起来已经不香了。
很难想象,和江棹月这样辣嘴摧花不积德的人一起长大的情况下,她还会觉得这几个坐在观察室的剧评人说话损出了一定境界。
类似“没记忆点”、“平平无奇”,居然已经算是相当友善。
她觉得还不错的几组,被说成“找不到调,也找不到良心”。
甚至只看了某组的排练现场,已经让黑框眼镜剧评摔了手卡,说他们演的的爱情主题听得他想出家。
鳞翅剧院外景切出来,乔淇岸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瘫倒在沙发上,用抱枕挡着脸等挨骂。
当时排练那情况,导演再怎么剪辑也剪不出花了。
接下来他们会被剧评看到咖啡厅没道具,有了剧院叶珈莉上台找不到方向,以及程晨前采一句话说不出来。
哦。
还有某天梁玉做月亮,把打开的油漆桶忘在台上,被拍到全组头晕了一下午。
屏幕上叶珈莉找不到下场口,小窗里的黑框眼镜脸就开始黑,他抱着手臂脸部肌肉僵硬。乔淇岸拿了一大摞小朋友才用的星星贴纸在台上标定点,黑框眼镜估计被气无语了,竟然扑哧笑出声。
“很可爱。”围巾剧评说了句。
乔淇岸把抱枕拉下一条缝,惊诧地盯着字幕确认刚没听错。
其余人还在旁边点头附和。
这个世界大概率是疯了。
“鳞翅是我最先记住的团,每个成员都很有特色。这次本来很期待,但是——”
眼镜剧评在白板上刷刷写字。
从乔淇岸的角度,非常像个鲜红硕大的零蛋。
他亮出分数。
今天头一回给出“良好”。
所有人低声庆祝。
叶珈莉想参与,先扭头观察乔淇岸的脸色,看到她点头,才站起来超大声和Zoe说:“耶!”
有人过来拍着乔淇岸的肩膀摇了摇,她还觉得有些头晕,不敢相信他们就这样超过塘梶剧团成了目前最高分。
“其实还有点小失望,”眼镜剧评补充,“在于这次选曲没有突出团队特点。明显叶珈莉在照搬Rosario的声音,努力演好Renee,不是把自己当剧里的角色*。”
“所以观众评价也普遍更喜欢看鳞翅平时排练,想跳过正式比赛。”
有人补充:“而且男主唱只有台上出过声,采访太木了。”
程晨摘下领带放在沙发上,勾着肩背,手臂垂在身前,略显笨重地穿过刚打开瓶塞冒烟的香槟,低头独自走下楼梯。
乔淇岸站起身追上去,被正上楼的许长安挡住:“那谁啊?是你们团的?”
“有个想法跟你们聊聊。”他拉着乔淇岸,大剌剌在鳞翅剧团的场地坐下,一点没拿自己当外人。
更没当敌人。
许长安:“你会写歌编曲吗?”
“会。她会说话就会编歌词了。”江续昼挑眉望着她笑,伸出手想摸她头发,乔淇岸坐远了点躲过去。
“那抓紧考虑考虑下个赛段用自作曲啊大姐!”
乔淇岸眯起猫眼,不爽这个称呼。许长安被斜睨得缩了下脖,改口:“大妹子。”
“没人比你们自己更了解自己的特点了,写歌让全团参与不是更好?”
乔淇岸:“音乐剧导演最难的就是把控整体,写三个小时剧本和自己在家编两段开饭歌根本不一样。而且只要标题下挂了女编导的名字,剧本根本没人会想要翻开看。”
她顿了下,越想这个提议越离谱。
“你不是塘梶的经济人?”
要不要这么明显。
这轮分数没他们高,就赶着过来瞎出馊主意乱指挥。
“咱不都是好朋友吗,”许长安自觉把程晨刚摘下的蝴蝶领带系脑门上,挤开江续昼到乔淇岸旁边坐下,左手勾着她脖子,把她朝自己的方向拉近,“再说我现在又没跟团。”
江续昼捏爆了一只气球。
许长安取下手臂。
瞥了眼旁边人黑得快结冰的脸色,悻悻合住手掌来回摩挲,好像这样就可以擦掉刚搂过乔淇岸的罪证。
三人并排坐着,一时有些过于安静。
“刚那人真是你们团的?”许长安突然出声,“从来没说过话,我还以为鳞翅全组都是女的。”
“嗓音还挺好。”他费力找补。
江续昼轻哼了声,鼻音还带着不爽,说了句“我们鳞翅什么不是好的”,便从桌上拿起水果刀,垂着眼,指尖顶着泛寒光的刀尖慢慢转圈把玩。
许长安以极慢的速度,从沙发挪到地毯上,再慢慢蹭地远离乔淇岸。
江续昼觑他一眼,带着杀气拿刀刃在许长安手臂旁边比划了下。
叫他递个苹果。
许长安捂住小心脏:“……你再扒拉你那破刀试试。”
“极个别人比不过就挑拨我们内部关系。”江续昼接过苹果,扯了下嘴角,憋着笑说,“我们俩主唱,一个小公主一个小美人鱼,音色好用你说?”
他说这话,注意力极散地用指尖松松抓着半块苹果,似乎没怎么用力,手下转圈,苹果皮就打着旋儿落在桌面上。
果肉立在乔淇岸面前的盘子上,已经出现了一条鱼尾雏形。
江续昼抓着鱼尾在盘子里挪动两步,喉咙里呜噜呜噜,学程晨偶尔说话闷腾腾的声音:“小人鱼拿腿换了声带,走起路跟短吻鳄上岸一样,每一步都扎脚——”
枕头从后方砸在他头上。
乔淇岸从他手下夺过苹果,还没解气,朝他小腿踢了一脚:“你烦不烦!”
江续昼捂住膝盖抬头看她,惊愕的表情让乔淇岸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
闹出的声音太大,周围人都停下看着他们,还没离开的摄影师也拿镜头对准他们白光猛闪。她站在原地下不来台,只能摔门出去。
还没关上门,围着江续昼的起哄声已经此起彼伏响起来。
许长安在人群里最高兴,笑得完全停不住:“哄去吧,让你嘴贱。”
*Rosario Dawson和Renee Goldsberry分别在《Rent》2005电影版和2008百老汇剧场版扮演Mim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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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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