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仙宗的弟子身着月牙白的校服,衣襟口处纹着宗门特有的护身符纹,头顶着百年未变的青色玉冠,各个玉树临风,衬得魔界都有些诡异的正气。
队伍前站着位少年,少年的校服与其他弟子不同,衣襟处为青色,符纹也并非白色压纹,而是青绿色刺绣,一看就在宗门中有特殊地位。
云笙在仙界拜师大典见过他,当时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云笙一看到他的脸,依旧能想起当初此人的神勇事迹。
此人名为姜鹤,是位正儿八经的上界贵族出身的大少爷,出生便有奇珍异宝供着,三岁便能拿着神器当玩具,别人拼了命取得的法器在他这只能算是哄孩子的玩意,年纪到了顺理成章的被家里人送来仙界拜师。
仙界收徒不是兴起就能收,拜师自然也不能想拜就拜。
仙界宗门林立,零零总总加起来得有上百,仙门自家孩子得拜师,人界上来的孩子也想拜师,妖族也有不少愿意跟着仙门修炼的。
那么多人都想拜师修仙,收谁的不是?
为此,各家长老想出个相对公平的办法,那就是找个好日子一块办了。
想要拜师,可以,竞争上位,能不能拿下全靠个人本事。
姜鹤初出茅庐,略有被身边人吹捧的不知天高地厚之意,势必要在拜师大典上大展拳脚。
那时的祝酒已然是仙门弟子中最出挑的,巅峰榜一定名声大噪,是当之无愧是天才少年。
世上曾流传这么一句话“少年天才层出不穷,唯有祝酒冠绝仙宗”。
小少爷自然是万般不服百般不耐,早在大典之前便放下狠话:“祝酒是谁?小爷没听过,无名鼠辈怎敢在我面前叫嚣?”
狠话铿锵落地,没几天就在仙门百家传遍了,有翘着二郎腿等着看祝酒跌落神坛的,有暗自发狠想借此露头的,还有煽风点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就连深居简出的云笙都对此有所耳闻。
为此她还特意唤来碧君,叫她留意祝酒情绪,莫要受到外界风言风语的影响,耽误了修炼。
拜师大典那天,姜鹤穿得像只花孔雀,绛红色劲装上点缀着金丝云纹,与外袍搭配着的红宝石抹额绑在脑后,衬得眉峰傲气十足,一进场就赚足了视线。
而身为故事的另一位主角,祝酒从穿着打扮就没把此人当回事,身着玉昆宗校服洋洋洒洒的进来。
入场这一回合,姜鹤似是赢了,但赢得心里不舒坦。
拜师大典有它自己的规矩,以师门列阵而非仙门,意思是拜师者选的是师尊而非门派,想拜谁为师,就去挑战其门下弟子,不需全胜,百招内胜过十招即可。
仙门剑法分两派,一是以青阳为首的点绛派,受锋藏拙,主打凡事留一线点到为止,二则是以揽月为代表的刺锋派,一招一式凌厉非凡,速战速决不留余地。
身为揽月的首席大弟子,祝酒自然是深得揽月真传,剑法出神入化,丝毫不留破绽。
也是因此,卷云峰已经很多年没收过新人了。
仙宗几次明里暗里劝说云笙,叫她换个徒弟迎战,总不能一直让祝酒压着别人打,好歹给满心欢喜前来拜师的孩子们一个机会。
云笙不乐意听,索性装听不懂,下次依旧是祝酒登场。
祝酒声名远扬,卷云峰近几年拜师大典门庭冷清,没人愿意把为数不多的拜师机会浪费在毫无把握的地方。
但姜鹤不一样,他有试错的资本,大不了回家请老祖直接把他纳进自家门派,照样仙途坦荡。
于是斗志昂扬的小少爷迎来了他人生中第一次至暗时刻。
入门比试一百招,姜鹤一招不胜。
小少爷有血性,不服再战。
好几个百招过去,姜鹤依旧在祝酒手里讨不到一点好,他撑着剑脸色煞白,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
反观祝酒闲庭信步,好大哥似的鼓励他明年再来试试,胜负已然分明。
小少爷的脸色更黑了。
临走时他还很礼貌的朝云笙和祝酒行了退场礼。
云笙本来挺担心这场比试把姜鹤的心气打没,转头看到姜鹤提着剑进了云上仙宗,以全胜的战绩一跃成为掌门弟子,着实松了口气。
当年横冲直撞的毛头小子,现已是云上仙宗首席大弟子,少年时遮掩不住的锐利心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内敛,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掌门就是他的了。
祝酒示意当当退下,上前一步挡住姜鹤视线,把云笙遮了个严实。
姜鹤眉梢微挑,挽剑背在身后,剑气扫过挑起一片飘落的枫叶。
祝酒:“姜仙师此行所为何意?”
姜鹤:“魔尊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本尊不清楚。”
“魔尊三日前夜袭十三村,扰的云上仙宗警世钟响了三天三夜。”姜鹤提及此气得牙痒。
云上仙宗在人魔交界处设了数个结界,结界与仙门口的警世钟相连,结界波动牵连洪钟,结界不补,钟声不停。
不仅如此,云上仙宗还给设定结界的各处分发了玉符,玉符一碎钟声即停,随之向仙宗传递消息,以便仙门中人定位,尽快找到异动之处。
姜鹤打小就知道祝酒这厮爱玩阴的,玉符八成是被他动了手脚,玉符不碎,灵力传不到钟顶,大钟整整响了三天!
祝酒丝毫不脸红,坦言:“什么警世钟?本尊没听说过。”
姜鹤终于忍不住眼角抽了一下,沉声道:“十三村的人在何处?”
祝酒:“让当当带你去。”
姜鹤愣了一下,没想到此行会如此顺利,但送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他当即吩咐弟子随当当去了。
云上仙宗的弟子一走,还魂殿前只剩四人,与祝酒面对面对峙的姜鹤,被祝酒严严实实挡住的云笙,以及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碧君。
气氛有些微妙。
云笙直觉姜鹤与祝酒之间有猫腻,正统仙门与魔界圣尊没有兵戎相见,反而是一来二去的耍嘴皮子,此异极也。
这要是放在之前,姜鹤得被绑在耻辱柱上抽鞭子。
“你身后是何人?从未见过。”姜鹤饶有兴致的问道。
“与你何干。”
姜鹤没理会他话里带刺,淡淡道:“最近仙宗抓得紧,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也不等祝酒反应,直朝地牢去了。
联系重生以来发生的所有事,云笙大致猜到祝酒和仙界在做什么了。
百年前祝酒被魔心所控,在玉昆宗大开杀戒,云笙耗尽修为以命为引才碎了魔心,将其制服。
虽说祝酒魔心已碎,但毕竟曾是仙门百家修为断档的一位,没了魔心底蕴还在,魔功比仙法霸道,同修为的剑修对上魔修讨不到半点好处。
祝酒在人人得而诛之的严峻形势下还能活到今天,可见一斑。
听姜鹤的意思,不止祝酒在找她,仙门也在找她,云笙并不觉得这二位煞费苦心找她一百年是因为念及旧情,更多的是有利可图。
她一个死人身上能有什么值得仙魔两界贪图?
忽的,云笙脑子里闪过一副画面,瞬间处了一身冷汗。
云笙问:“祝酒,魔心并非尽毁,对吗?”
祝酒未动,但她能清楚的感觉到祝酒的僵硬,她猜对了。
她曾在罗云笙识海里看到过自己的脸,眼里布满魔气,是她杀了罗云笙的父母。
罗云笙是半妖,最易被魔气寄生,是她抢占了罗云笙的身体,她害死了罗云笙全家。
如此一来,一切反常都有了解释。
仙界找她是为了杀她以绝后患,祝酒找她是为了夺回魔心,以捍卫圣尊之位。
仙界验魔的法器众多,验魔心的却寥寥无几,还时常出错,因此祝酒的祭台便成为三界唯一能探查魔心的地方。
仙门中人自是知晓这一点,才会放任祝酒四处抓人验魔,等祝酒验完,他们再装模作样的赶来救人,既能坐享其成,还能维持仙门在人界的威严,此招一举两得。
“当年我催动禁术,以身为饵,却不料魔心比我技高一筹,你说我这般捡回一条命,是该哭还是该笑。”云笙推开悬在一旁企图得到主人垂怜穿云弓,攥紧掌心密密麻麻的疤痕,这是罗云笙搭建十三村那间破茅屋时留下的。
“罗云笙一家死的冤极了。”她说。
祝酒转身望向她,几次欲言又止,事实无可辩解,仙人斗法殃及的无辜之人不计其数,当年被仙魔混战之力波及的不只是罗云笙一家。
仙门只知门下弟子死者伤者众多,不知凡人尸骨亦是堆积如山。
“罗云笙的魂魄还在。”碧君的声音透过帷帽传来,“师尊,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云笙看向碧君,帷帽纱帘长长垂落在地,却干净的一尘不染,风吹纱帘,掀起帷帽一角,露出女子娇俏却冷漠的脸。
云笙心头一跳:“碧君,你的眼睛...”
碧君毫不在意的整理好帷帽,在下巴打了个结,回道:“瞎了,师尊不必在意。”
她说得轻松。
云笙还欲追问,被碧君打断:“师尊若想救罗云笙,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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