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是个很棒的人。”明桑霞站起来说：“不过我认为，你不应该自己睡觉，让她来招待我。”
加莉娜笑道：“在招待客人上，她比我要好。”
明桑霞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我指的不是招待客人，更何况我也不是需要你们招待的人。”
“这个确实……”加莉娜明白她的意思，心虚地说：“我们俩很熟，你确实不是需要招待的人。”
明桑霞没说话，只看着她，她招架不住，于是选择闭上眼睛不看她，“霞，不要这么严肃，我们都好久没见过了，我们应该更加愉快地相处。”
“关于娜杰日达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时间还长，我们下次再说也一样。”
“现在让我好好向我的孩子介绍你。”她特意说。
明桑霞果然闭上了嘴，不再揪着这个问题说。
娜杰日达看看她，再看看明桑霞，她很惊讶，在她的记忆里加莉娜可不是一个会露出这种表情的人，她暂时还不明白加莉娜露出的表情是什么，她只是知道加莉娜是一个非常任性脾气暴躁的人，别人指出她的问题时，她只会反驳，有的时候还会愤怒。在被指出问题这件事上，她最好的反应就是装作没听见了。
她有点意识到明桑霞在加莉娜这里和其他人不一样。
但无论是年纪还是见识都不足以她明白不一样的原因。
这是明桑霞和娜杰日达的初次见面，是她和明司暮的初次见面。
共同生活的第三个月，娜杰日达已经完全熟悉了明桑霞，一个和往常一般的日子，外面的天气一般，娜杰日达好奇地问起中国，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明桑霞名字的寓意上，也就是在这时候，一直不太精神，看起来昏昏欲睡的加莉娜突然精神起来，提出让明桑霞给娜杰日达取一个中文名。
明桑霞的霞是晚霞，是日暮，娜杰日达自己选择了暮这个字。
中间的司原先是要用思念的思的，是加莉娜提出的‘思’字，但被明桑霞改成了司。
姓是耗费最长时间的，明桑霞犹豫地问：“我记得你和我说过，那个人姓李。”
那个人是娜杰日达的中国人父亲。
“不，用你的姓吧。”加莉娜这些年去了不少次中国，虽然有很多事还不太了解，但她知道李这个姓实在是太多了，“明好听，李在你那里是个很常见的姓，我在每个城市都能遇到姓李的人。”
“知道吗，娜杰日达是希望的意思，明很适合她。”
“代表以后的明天和光明结合，很适合她。”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的姓了。”明桑霞说：“不过有一说一，李这个姓也很好的，虽然现在确实很常见。”
“娜佳的中文名就是明司暮了。”
“明司暮。”
娜杰日达重复跟她念，“明司暮。”她不会中文，简单的三个字，她念得并不标准，不过好在她的学习能力很强又很坚持。
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她很快就将这三个字念得标准了。
回过神来，明桑霞低下头略显惆怅，“……那时候你还小，记不住正常。”
“加莉娜觉得我这个姓更适合你。”
“她没有中文名，”明桑霞微微仰起头，“她说过她有一个名字就够了。”
明桑霞看向她，她看着她的眼睛，罕见地在她身上看到了加莉娜的影子，这双眼睛和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像了，“娜杰日达，你的名字是希望的意思。”
“明，她说代表以后的明天和光明结合，这很适合你。”
“你父亲姓李，她嫌这个姓氏在这里太常见了。至于你父亲具体叫什么我也没记住，我和她很少谈你父亲的事儿。”
她话音一转看着有些意外的明司暮说：“你想知道你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那你可问错人了，你身边除了她以外，没人知道你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明司暮理解地点头，“他死了，我知道。”
“加莉娜一直都是这样和我说的。”
明桑霞也跟着点头，“她也一直这样跟我说。”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回忆，也或许是因为不久前的翻看相册，明桑霞打开了话匣子。
她与加莉娜是在十八年前认识的，那时候她才11，而加莉娜才18，在还有些炎热的八月份，她与加莉娜相遇。
那次指路之后，明桑霞很快又遇到了她，时隔两天，她看到了坐在路边的加莉娜，手里拿着只有年纪大的人才会用的扇子扇风。
明桑霞本来打算看两眼就走的，可在加莉娜也朝她看过来后，也就对视了四秒，明桑霞朝她走了过去。
是明桑霞主动向她搭话的，她问她来这里做什么，而她则问她叫什么名字。
一个人用谎言回答，说是来这里上学的。
一个人实话实说，说叫明桑霞。
加莉娜的中文还不是很好，只有那么几句话能让人听懂，闲聊几句，明桑霞问她联系方式，说会教她中文。
18岁的加莉娜并不觉得被一个11岁的孩子教中文是什么可耻的事儿。
她欣然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说得多了，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朋友。
差七岁的朋友没什么，但18和11放在一起就点怪了。
明桑霞作为年纪小的那个，不觉得和一个18岁的人交朋友很奇怪，加莉娜又向来不走寻常路，她自然也不会觉得和一个11岁的人做朋友是什么奇怪的事。
加莉娜在这里待了两个月，也就骗了明桑霞两个月，虽然明桑霞早就知道她来上学的事儿不可能是真的，奈何在其他的地方加莉娜也有很多谎言。
10月份时，加莉娜发现自己怀孕了，此时她的中文已经说得很好了，她决定要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还有就是回国。
她特意找到她在这里的朋友明桑霞，并坦白了很多谎言，不是来上学的，是来找男人的就是其中一件。
找男人不是为了让他负责，是为了面对面地告诉他，她并不需要他负责，很奇怪吧。
明桑霞不是很理解，她点头说：“你是说那个人离开莫斯科后整整一个月都没和你联系，而他离开前说了会娶你，所以你主动来找他，告诉他不用对你负责。”
“那你找到他了吗？”
加莉娜点头又摇头，“算是找到了又不算，他死了。”
明桑霞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说：“……节哀。”
“死就死了，没什么的。”加莉娜道：“我本来找他也只是想告诉他不需要对我负责。”
这句话大部分的人都不会信，讲给别人听，别人只会觉得她是在嘴硬，明桑霞信了。
“花了两个月来找他，你还挺固执的。”
从某些方面来说，加莉娜确实是一个固执的人，她始终坚持某些想法，从未改变。
加莉娜听到她的话后沉默了，她回忆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是怎么找的，手不自在地放在腿上敲了敲，她把话题又扯回到她要离开这件事上。
她没告诉明桑霞她怀孕了，还打算把孩子生下来。
第二天，加莉娜离开回到莫斯科，两个人差不多两年没见过面，不过两人的联系并没有断，再次见面算是不期而遇，也就是这一次二人成了对方最特别最为重要的朋友。
不过加莉娜还是没告诉明桑霞她有孩子了。
明桑霞是在即将前往莫斯科前才知道加莉娜有了孩子，非常随意地提起，就好像在说她今天吃了什么一样。
还没说她的下一个目的地来得慎重呢。
过于无所谓的语气让明桑霞险些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明桑霞只讲了她们在中国的初遇和第二次相遇，“差不多就是这次之后我和加莉娜熟起来了。”
“我和加莉娜仅有的与你父亲相关的谈论都非常短暂，不过以我对她的了解，你父亲不一定是真的死了。”
明司暮可不在乎这个，她父亲是真的死了还是假的死了都无所谓，反正在她这里就是死了。
“随便吧。”明司暮叉起一块西瓜送到嘴里，“她都说死了，那就是死了。”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说，“我早就过了需要亲人在身边的年纪。”
“我13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你生活了。”
明桑霞左边的眉毛向上抬，“我觉得我算是你的亲人。”
话刚说完，明司暮自然地回应，“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你也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女儿。”
“加莉娜怀上我的时候你才11，你月经都没来呢。”
明桑霞没法反驳，她11岁的时候确实没来月经。
“我们确实没有过血缘关系，不过感情上我是你的亲人。”
明司暮问：“是姐姐还是干妈？”
“都可以，你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明桑霞回答。
她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明司暮真想和她说，那我们就□□人吧，你不都说了，我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吗。
但理智告诉她，她还不能这样说。
希望、光明、以后……五岁的事情明司暮只有一个模糊的记忆，大部分的事情她都忘光了，她不记得加莉娜是用怎样的神情说出那种话的，又是用怎么样的语气。
“听别人说她死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
明桑霞点头，“她怕吓到你，所以就打给我了。”
明司暮冷哼一声，“她总是做这些没有必要的事。”
明桑霞无奈地笑，她包容地看着她，“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很有必要的，你一直很独立是没错，但你那时候才13。”
“我有和你说过加莉娜也是在13岁时离开了最重要的血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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