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冻僵了

运动会长达三天,解语除了1500米的比赛,还参加了不少别的项目。

最后游依把所有运动项目的参赛马甲抱在怀里,有一摞那么高。

“抱着不碍事吗,放地上就行。”解语脱下50米比赛的马甲,喝下一口水对她说道。

游依摇了摇头。解语要穿的衣服,怎么可以落到地上,如果不是因为马甲是公用衣物,她真想替解语洗干净,用最烈的阳光曝晒好,再恭顺地递给解语。

想到这里游依有些不满,这些马甲上还遗留着别人的味道,关于汗臭和污渍的,十分埋汰,和香香的解语一点也不搭对。

“随你。”

解语摆了摆手,又把身上的马甲和水瓶托付给游依,转身便被别的同学叫走。

属于解语的发尾,那弯起的一端正在随着她的行走而垂摆,游依虽留在原地,心神却跟着飘离。

真的是仙女吧。她就这么停站在人群,随手叉腰,自在地侃侃而谈,表露的一颦一笑都淡如薄雪,举手投足之间却又耀如明星。真的是。绝对是。

手中的水瓶突兀的瘪下一道痕迹,水瓶和马甲都不知怎的,居然慢慢的,开始发烫。

这些,都是解语用过的物品。

游依的太阳穴滑落一滴汗珠,起伏的胸口并不平静,她退着小步子,生咽了一口唾液。

忽地,她扭身,迈起大步,朝着解语看不见的角落藏躲。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保持内心的平静。

可平静不了。好刺激。

她居然,穿上了解语穿过的马甲。

她的身形还要比解语高大几分,穿在解语身上宽松的马甲,此时在她的身上刚刚合适。这让游依的手难以避免的摩擦到腋下的缝线。

不敬,实在是大不敬。她这是对神明的亵渎,这是侮辱性的,她怎么可以玷污解语用过的东西?

游依需要平静一点,她太不安了,现在的她浑身都在颤抖。可是,可是这件马甲解语并不会再穿了不是吗,那她轻微的染指一下,应该也没有关系的吧。这样想能让她的心虚消散些。

此刻,她就像是个阿谀身着皇帝新衣的皇帝的奴仆,用拙劣的谎言粉饰着自己的内心,分明最虚伪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50米选手09号,是那个解语吧?”

“看不清,走近瞅瞅。”

两道谈论的男声打乱了游依的思绪。

“这哪是解语,解语能长这样吗?头发把脸都遮死了,跟见不得光一样。”

“我哪知道,我又没见过她真人。诶,那这女的长咋样?身材也不赖的样子。”

“一般一般,走了走了。”

连腿脚都稳不住的游依竭尽全力稳住心神,她回过神来,兵荒马乱地脱掉马甲。她浑身发麻,已经全然被歉疚浸湿了,她不敢回忆,自己方才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那可是解语,解语的东西。她居然在奢取干系。

甚至因为她的鲁莽,就在刚才,解语的名声差点被她败坏。

快躲起来吧,从这个不清醒的梦中清醒。

游依锤头,望去。

跳高杆旁的解语正巧纵力一跃,在半空中悬起的身躯,宛如一弯真实却无法打捞的月。游依连忙抽出画稿来记录,绘画能帮助她短暂的脱离这个世界,翻开新的一页。

运动会完毕,解语以遥遥领先的积分,不负众望地带领五班登上了年级第一的宝座。

颁奖台下簇拥的人群都在为她喝彩。

游依归还马甲,站在角落,和所有人一样,默默仰望着她的神明。

身为母亲的兰梅其实最早察觉女儿的欣喜。

最明显的改变就在于用餐,原先只能扒拉几口的米饭,近期经常见底。

兰梅装作聊家常,假模假样地顺口三连问。

新学校适应得怎么样?和同学相处还愉快吗?要考试了吧准备得如何?

“嚓”的一声,汤勺沿着碗壁滑落下去,兰梅撑桌起身把它顺直,桌布下的另一双腿膝却依旧弯曲,游依好似坐得更缩了一些。

考试。游依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不愿意经历考试。

以往的考试是校园里最特殊的光阴,借由考试为目的的学术环境是独立的,每个人都会因此浮现在一艘船上,从而不得已,也成为独立的个体。

这会让游依短暂的融入人群。

可现在考试什么的。一想到考后座位变更,她将会有远离解语的可能,一想到以后她只能瞧见解语的背影,更不得了的是解语只会待在她看不见的背后。

她的后脑勺能不能长出第三只眼睛?或者能不能把自己分割成两半什么的。能吗?好像不太能吧。

桌角抵住的拖鞋突然抖动起来,连动着餐桌上的碗筷,游依的恐慌影响到外界了。

“依依,怎么了依依。”兰梅朝女儿伸出手,可游依发颤的双手躲也似的缩了回去。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不问了,妈妈不问了。”她想来抱抱孩子,可这只会让她的孩子变得更不像她的孩子,“不问了,好吗不问了。”

对不起。

这绝对是个糟糕的夜晚。裹着一身湿透的睡衣,游依被迫睡醒。

她早早出门,系好鞋带刚起身,又迎面撞上夜不归宿的男人进了家门。游依不敢想像今天是多么残忍的一天。

天空还没大亮,日子像焗了烟油,真是灰黑得要命。站在班门口时游依都想变成墙缝里的污垢,结果刚站了五分钟,教室里突然传来一阵咳嗽。

教室的时钟显示时间为5:59,离正常早读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有多。五班那群二世祖没人会来这么早。

游依是慌乱的。她迈进这扇门,可能将会和一个陌生又恐怖的怪人短暂的共处一室。

“杵那干嘛?”

游依的面庞瞬间明亮起来。

解语搞不懂一个高中生,为什么背书包时双手总是抓紧书包背带。还站外面半天不动,当十一月的晨风还不够恶心吗。

游依吸了吸鼻子,好像是有点冷。

可等她坐在解语身边,这种感知就褪得一干二净。她紧张得发热。

又和解语共处一室了。

“冻僵了?”

突然从左耳传来声音。慢慢扭过头才发现,解语支着手正看着自己。

“啊。”游依居然没忍住小声一说,瞬间直紧身子如坐针毡。

教室灯也是在这时豁然开启。

体委萧守序站在前门,瞬间亮堂的教室连桌椅的木质味都立马浓郁起来,鼻尖好像有一股淡咸流过。

游依半死不活地挪动眼珠,看向来人。

“你两来这么早,都不开灯呢?”萧守序说完就落座在二人侧前方,讪讪打了个喷嚏,开始收拾东西。

解语没再问,只是抓起水瓶,起身往外走。

游依鬼使神差地就跟了上去。

自动饮水机“咕咕咕”的出水,盈着热气的塑料水瓶很快装满,解语毫无顾忌地重新握起,转身,却差点碰倒水瓶。她这才注意到身后跟了个鬼灵精。

解语稳住手没让水洒出去:“一来就接水,看来是真冻僵了。”

她没等游依说话,自顾自吸了口有些满溢的热水,嘴唇烫得通红。

解语的左手还是插在兜里,现在她一边喝水,一边微微侧身,给游依让出接水的余地。

结果准备拧瓶盖时才发现,游依双手空空,连水瓶都没带。

解语停下手里的动作,正好对上游依回避的眼神。

“你紧张啊。”

“啊……嗯……”

“萧守序又不会吃了你。”

“啊?”

解语把水瓶塞进游依怀里,热水的温度暖紧了她的手心。游依在一瞬间相信了神话,她好像揣着能熔炼成岩浆的七彩石,正在给她渡来渐渐神意。

“给我拿去教室。”解语冷淡地指挥道。

游依不明所以,但当然准备照做,却看解语朝班级的反方向走,与自己背道而驰,脚步声由重减轻,逐渐离开了自己听力范围。

又过了一会,游依才从走道收回目光,她睫毛垂了一下,迟疑着走回教室。

“解语呢?你两一起去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萧守序抬眉瞧她一眼。

游依嘴唇轻抿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一连走神一早晨,直至第一堂课才被扯回。

“报告。”

浑身懒散气的解语倚靠在门边,漫不经心的眸子里始终是神明的傲慢,仿佛目无一切。

“你又迟到,在外面站着!”崔石生怒敲黑板。

解语不回嘴,贴着墙壁就把自己推向门外。

这更加激怒崔石生,“现在都高二了,总有些同学,还不把学习当回事!爱迟到,爱早退,一门心思不知道钻在哪里!这才十一月就起不来吗?等下雪了怎么办?想当年红军长征……”

才不是。

才没有。

游依的手腕弯了弯,下意识的,她支起左手,伏在自己的臂弯里,从她仅有的视角,去窥探眼里全部的人。

站在风口的解语腰板挺直,长发半掩着肩,袒露的背影只有一节。

这是一个特别诱爱的角度,若隐若现的脖颈和侧颜,被风吹动后薄衣下秀稚的腰线,只有透过玻璃上的晨雾才能看清的身体,简直是世界上最纯净的美物。

解语是她见过的,做事、待人最不敷衍的,永远真诚且礼让的,最认真、美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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