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失踪

回到分局后,陈聿怀把发着高烧昏睡不醒的时珊珊安置在了医务室里。

值班医生说,她身上有伤,感染发炎了,再加上夜里又吹了冷风淋了雨,这才发起了高烧,不过好在问题不大,挂个水再好好睡一觉就能醒过来。

“这么个小姑娘,看着个子这么小又这么瘦,真不知道是怎么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的。”

陈聿怀方才长舒一口气,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病床上烧得双颊通红的女孩儿——她双眼闭得死死地,眉头紧锁,看上去很难受,皲裂的嘴唇时不时地翕动,不知在呓语着些什么。

他若有所思地默默了许久,最后朝一旁的医生礼节性地轻轻一颔首,便转过身推开了医务室的门。

“诶,等等,你的伤还没……”

陈聿怀脚下一顿,却并没有理会,只是合上身后的门,然后径直向着综合大楼走去。

“唉……得,”值班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是个不要命的犟种……”

.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冤枉啊蒋警官!”

高建为坐在审讯椅里,一边喊一边拼命挣扎扭动,晃得手铐哗啦啦作响。

“至于这么大反应么?搞得跟我们对你怎么着了似的……”唐见山撇了撇嘴。

“唐警官,这东西是从时长仁家拿出来的,你们不去找时长仁,反倒把我给抓来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你要是我,你能不着急吗!!”

蒋徵发觉高建为这人是有点表演型人格在身上的,初次在大渠沟村见面时瞧着还是个弥勒佛似的中年胖子,对于他们的要求都百依百顺,转眼进了审讯室,又开始敲锣打鼓唱念做打地演起了窦娥冤,什么生旦净末丑全让他一个人给占了。

“蒋警官,咱也都算老百姓的父母官了,怎、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啊!肯定是……肯定是时长仁!对,就是他!妈的!我就说他这种人迟早得惹出事儿来!还连累我们也要跟着遭殃!”

“消停点儿消停点儿!当公安局是你家菜市场是怎么着!”蒋徵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然后转过身环抱起胳膊,俯视着审讯椅上的高建为:“没人说就是你干的,你指控时长仁也得拿出证据。”

“你要为自己在这里说出的每一个字负责。”蒋徵站起身,不紧不慢地绕了出来,然后斜倚在桌沿,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叠,以一个相当舒展的姿态面对着高建为。

拉近了与高建为之间的距离,却是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总是能轻易地让自己的气息将眼前的人密不透风地包裹住,让人喘不过气。

蒋徵缓缓开口:“你现在能坐在这儿,就说明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和我们手里的案子有着脱不开的干系,所以你跟这儿叫破天了也没用,而你的不合作,只会在将来的定罪处罚上给自己再添上一笔,高村长,我想,你也算是个聪明人,也不想把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对吧?”

高建为抬起头,惊惶的眼神冷不防就撞上了一道冰冷坚硬的目光。

不是愤怒,不是暴躁,而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那是长期身处上位所养成的从容不迫,就像……就像是凶悍的猛兽面对一只蝼蚁,目光里满是冷然的神情。

高建为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末了,他才干巴巴地张了张嘴,嗫嚅道:“我……我根本就没见过那个什么本……”

啪!

蒋徵一把将笔迹鉴定报告隔空甩到了他眼前,脑袋一歪:“那这你怎么解释?高村长,人的书写习惯是具有特定性和稳定性,并会在笔迹中得到反映的,且轻易很难改变,但凡是同一个人写出来的字迹,哪怕隔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我们都能从中摸索出书写者惯有的特征。”

他戏谑似的扬了扬右眉:“……还是说,有人在刻意模仿你的笔迹,想栽赃嫁祸给你?”

“咳——老蒋!”唐见山心虚地瞥了眼角落里的监控,连忙从后面扒拉了蒋徵两下,“注意点儿……”

“这、这是……”高建为盯着摊在面前的报告发愣,事实上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他们是什么时候、又是从哪儿找来他的签名的。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蒋徵继续步步紧逼,“重要案件的协查时间的确是48小时,但我们也可以根据情况申请延长这个期限,而刑事拘留的最长期限可以达到37天,所以……高村长,要还想着跟我熬的话,劝你趁早放弃,你是熬不过我的。

“当然,我也不介意你去打听打听,我蒋徵的办案手段,有几个是能在我这儿嘴硬过48小时的。”

“赶紧老实交代吧!”唐见山用笔尖敲得桌面当当响,越敲越快,敲得高建伟的心跳也跟着愈发急促。

他看出来了,高建为的心理防线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要脆弱得多,这时候就已经是突破口了。

唐见山乘胜追击:“你第一次见到甘蓉是在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姚卓娅又是什么时候,她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尹元良和胡昌玉现在人到底在哪儿,还有,时佑又是怎么死的,把你知道的都交代了,对你、对我们都好。”

审讯室的一侧是一扇巨大的观察窗,单向玻璃,在高建为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几十道目光在死死地盯着他。

同为专案组成员的彭婉和陈聿怀并肩而立,守在距离观察窗最近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彭婉的蓝牙耳机里突然传来一阵杂音,紧接着就是葛明玉喘着气急促地说:“科长,结果出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彭婉单手扶了把耳机,神色凝重,等待着下文。

“好消息是,你和薛平的毒检报告显示,你们都没有过砷中毒。”

没有?彭婉每心一跳——也就是说,问题并不是出在甘蓉的猪肉铺子上?

那头的葛明玉继续说:“坏消息是,时长仁和时珊珊的DNA比对结果显示,两人之间并不存在血缘关系,小陈哥猜对了。”

闻言,彭婉霍然扭头看向陈聿怀,瞠大的眼睛里又惊又疑——时珊珊不是时长仁的亲生女儿?!那时佑呢?还有那个早就不知所踪的亲妈呢?

.

在整个办案过程中,唯一亲自接触过时家一家三口的,只有陈聿怀,因而在山里找到时珊珊时他刻意留了个心眼儿——

他察觉到,作为时佑的姐姐,时珊珊的长相与时佑却并没有十分相似,

哪怕是像他和魏晏晏这对二十年没见过面的亲兄妹,相近的基因也会让他们的眉眼间依旧能看出几分神似之处——这也是他必须要戴着茶色眼镜的原因——更遑论是时珊珊和时佑这两个相差不过四五岁又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弟。

而且他搜查过时家,一个院子三个屋子,竟然连一张时珊珊的照片都没有,而时佑这样在意自己的姐姐,他的房间里,书本里,枕头底下,也从没见到过姐弟俩的合影。

准确的来说,那个家里,好像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个人……

而最重要的是,当时认定女孩就是时珊珊的,其实是陈聿怀,而非她本人。

那一晚的兵荒马乱,再加上情急之下那可疑册子里最熟悉的名字又无意间在他脑海里烙下了最深的印记,而从地窖出来的方向又'恰巧'碰到个年岁差不多大的女孩儿,他便潜意识里就将眼前的孩子和时珊珊这个名字对应上了。

可从始至终,她从没说过自己就是时珊珊。

而她,在遇到他们后又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冷静,从仓皇逃窜到趴在他的背上一一坦白过去的事,就好像事先排练好般过渡自然,根本不像个刚刚遭受巨大惊吓的十三岁孩子会有的反应。

如此种种,更让他心里疑窦丛生,因而回来后,他便直接找到了彭婉,并将两根带着发根的毛发样本交给了她。

事实上彭婉从不会让人失望,他们分局有自己的实验室,从拿到样本到测序完成,前后不过五个小时,比陈聿怀预计得还要快上许多。

彭婉脑子转得飞快,她想,或许,时珊珊与时佑并不是亲姐弟,又或许,她,此时此刻躺在医务室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时珊珊——那么,真正的时珊珊又在哪里?还活着么?还是和时佑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若真是如此,那这事就难办了,他们不仅失去了一个重要的证人,当务之急是还要抽调出一部分警力去找人,大渠沟村的村民显然是不会帮他们的,这么做,无异于是在大海捞针。

彭婉拍了拍陈聿怀的肩膀,低声道:“小陈,你跟我出来一下。”

陈聿怀聪明,看到彭婉的紧绷的表情就能猜出个七八分,可点点头后,一个‘好’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却听沉寂了半晌的审讯室,蓦地传来了高建为的声音。

他说,潘冬梅这个名字,你们听说过么?

刹那间,那三个字好像一道闪电,在他脑海里劈过,下一瞬他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小陈?喂!小陈?你没事吧?”彭婉的声音很快就吸引来周围人的注意力,最后连审讯室里的蒋徵他们都听见了。

“小陈,你怎么回事,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是不是伤口感染了?喂!!”彭婉几乎喊了出来,使劲摇晃陈聿怀的肩膀,可他却跟原地石化了一样,纹丝不动。

蒋徵推门而出:“怎么了?”

陈聿怀突然浑身一个激灵,表情木讷,嗓子沙哑:“没……没什么,我没事。”

他几乎眼神发直,经历了在大渠沟村那些事儿后,明显憔悴了许多,乱糟糟的头发根本来不及打理,下巴上也冒出了一层青色的胡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萎靡,‘没事’这两个字由这样的人说出来,更是没有可信度的。

蒋徵狐疑地审视着他,陈聿怀看向彭婉,眼神又瞬间恢复了平时那副睡不醒的状态:“彭姐,你刚才叫我要说什么事?”

“啊?”彭婉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毫不客气地上下其手检查了一番,确认了确实不是身体上的状况才稍稍放下了些疑虑。

在关上监察室的门时,陈聿怀透过门缝,看向了里头侧对着他的高建为。

明明从里面是看不到外面的,可蒋徵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他抬眼看过去,虚空中,和陈聿怀两厢对视。

在陈聿怀坎坷的前半生中,有太多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名字。

而潘冬梅,无疑是其中最深刻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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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向狙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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