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酒店的路上,为着这个导盲犬训练基地,迟予怀一直都在想着如何跟唐元开口。
虽然唐元是自己的弟弟,但他可没有迟钦青身上那股清澈的愚蠢劲儿,赔钱的玩意儿他是绝对不会去投的。
如果不找唐元,就只能找唐茴了,但是天知道这位女士多能花钱,每次酒店年底分红,她能以最短的时间把分到的钱都拿去办理各种卡,再买几个包包,把钱瞬间变没。
有一回她好不容易萌生些用钱生钱的想法,投资了一家美容院,结果稳稳地赔了。
于是后来她亲哥,也就是唐元的亲爹,让唐茴别去整这些有的没的,大家都不指望她能挣到钱,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哥哥能养着她,大不了每个月再给她打钱给她花。
于是唐茴就这么被自己的父母哥哥甚至儿子宠着,活得潇洒快活,快五十的人了,还跟小姑娘似的。
迟予怀自然是知道唐茴手上没什么钱的,至少不可能一次性拿出足够赞助开一家基地的钱来。
快到明悦酒店的时候,一辆可疑的车停在酒店门口引起了迟予怀的注意。
副驾驶里的人戴着口罩和帽子,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迟予怀停下了脚步,再仔细看,便看到了车里的长枪短炮,虽然他对镜头不熟悉,也知道越长的镜头焦距越长,就算隔着百米,也能清晰到像是伸进了窗户里般怼着脸拍摄。
——那天的狗仔估计就是这样远远地藏在某个角落偷窥自己和贺无过喝酒的。
迟予怀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辆车可疑。
他不确定狗仔是否认得自己,但他确定自己现在肯定无法坦然地走进酒店,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掏出手机偷拍了狗仔的照片,然后发给贺无过。
-拜您所赐,我快要无家可归了。
贺无过一个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哥,你今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语气正常到他俩像是天天在一起的关系,言语中甚至有些突兀的狎昵。
迟予怀有些懵:“什么意思?你现在在哪?”
他说着话,目光还警惕地望着车子的方向,生怕镜头一转,就对焦到了自己脸上。
而电话那头的人只字不提照片上的内容,自顾自地说着:“晚上我给你做饭吧,你想吃什么?”
迟予怀看了眼手机,确定照片成功发送出去了,莫名其妙道:“你这人……”
贺无过打断他:“那就泡椒兔丁、糖醋排骨、上汤娃娃菜,就不去接你了,我家地址你知道,大门密码是101101。”
迟予怀来到公寓的时候,贺无过正在收拾客厅。
门口摆着一双一次性拖鞋,迟予怀以为是给自己准备的,正要去穿,被贺无过拦下,扔了一双新的拖鞋过来:“这双才是你的,别乱穿。”
接着,贺无过将门口的那双一次性拖鞋扔进了垃圾桶。
迟予怀脚边的拖鞋标签还在,看上去质量不错,至少很明显不是一次性的,他若有所思地拆着标签,突然开了口:“贺大明星挺忙啊,一天要接几趟客。”
谁知贺无过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放了杯热水在茶几上,语气平淡:“我老师来过,刚走。”
迟予怀有些诧异:“那个你参加过婚礼的男老师?”
“嗯,”贺无过点头,“他看到了网络上那些不好的言论怕我想不开,所以想约我聊聊,我不方便出门,就让他来我家了。”
“没想到你跟你老师关系这么好,我以为你都没有朋友。”迟予怀换好了鞋,径直走到了沙发坐下。
贺无过认真道:“他人很好,整个高中只有他对我好。”
迟予怀没说话,心不在焉地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两口。
明显的沉默之后,他问道:“那你怎么不留他吃晚饭?”
“我们中午一起吃的,”贺无过说,“下午的时候他听到我们打电话,没多久就走了。
迟予怀点了点头,又抿了两口水。
贺无过终于发现了他不太自然的神色,问道:“哥,你今天心情不好?”
这话问得迟予怀瞬间心虚,像是为了掩饰似的,他反问道:“你要是回不了家了,你心情会好?”
但是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毕竟贺无过曾经真的被他妈赶出过家门,于是感到有些抱歉,正想说什么弥补一下,却发现贺无过笑了。
是那种嘴角微微一翘又瞬间消失的轻笑。
迟予怀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但看上去,至少不是被冒犯到的那种冷笑。
贺无过把遥控器丢给他:“你看会儿电视吧,我去给你做饭。”
“好。”迟予怀说。
他俩的关系好像走到了某种极端,身体上绝对的坦诚相见以及内心世界中的无限回避。
开放式的厨房让公寓看起来宽敞明亮,也让人与人之间的尴尬无处遁形。
——迟予怀坐在客厅装模做样地看着电视,贺无过则在厨房里面对着客厅低头切着菜,两人空间距离也就五米左右,只要有人脑袋稍稍抬一下或者转一下便能对上眼神聊上两句。
可偏偏空间里只弥漫着电视的声音,在厨房忙碌的贺无过像是被迟予怀雇来上门做饭的厨子,雇佣费用不包含陪聊的那种。
贺无过自己也挺奇怪的,明明是自己主动约人家上家里来吃饭的,却连个热场子的话题都不会找。
饭做好的时候,贺无过抬头要叫他,却发现沙发上却空无一人,只有电视机兀自播放着。
他环顾了一圈终于在阳台看到了个人影——这人居然在跟猫一起玩。
迟予怀蹲在阳台,拿着个带着彩色羽毛的逗猫棒,跟那三个小家伙玩得不亦乐乎,连贺无过走到了他身后站着,他都没有察觉。而那几只小白眼狼也没有朝自己扑过来,热络地围着迟予怀转,平时那副怕人的可怜样子早就付之一炬了。
这一幕看得他有些恍然。
他倚着墙,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吃饭了。”
迟予怀回头:“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吓我一跳。”
贺无过没说话,转身回了客厅,迟予怀站起身,跟着他:“你为什么偷了我们小区的猫?”
贺无过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你们小区的猫?”
“你以为我认不出来?”迟予怀也看着他。
“你们很熟吗?”
“你看到了,它们跟我很亲。”迟予怀义正言辞,“所以你为什么要偷我们小区的猫?”
“讲道理,”贺无过双手叉腰,似是要认真跟他理论,“这三只猫只是暂时在你们小区落脚,天天有一顿没一顿日晒雨淋的,没个主人,更不属于你们小区,我只是给了它们一个家,不算偷。”
迟予怀愣了愣。
“你早就想带它们回家了是吗?”
“嗯。”
贺无过走到餐桌前,将两人的饭盛了出来。
迟予怀看着餐桌上满满当当的一桌菜,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心情格外复杂,熟悉的一切好像都在提醒他——这一切曾是他俩的日常生活。
而现在自己只是个闯入了对方领地的客人。
他在餐桌前坐下,提起筷子,又踌躇着放下:“为什么之前在我家的时候,你没有提过。”
“啊?”贺无过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答道,“因为唐阿姨有鼻炎,不能养宠物。”
“没想到你还挺细心。”迟予怀说,“其实如果你提了的话,我会想办法的。”
“什么办法?”贺无过看着他。
迟予怀说:“比如说带去明悦酒店的房间,那边工作人员可以照顾它们,我们也偶尔可以过去。”
贺无过看着他,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然后又像之前那样不易察觉地勾了下嘴角,轻轻一笑。
迟予怀不理解他笑容的含义。
两人沉默着吃了一会儿饭,贺无过突然开口道:“忘了问你了,拖鞋合脚吗?我不知道你的码,就按我的码来买的。”
“拖鞋有什么合不合脚的…”迟予怀懒懒地应着,内心有些鄙夷他绞尽脑汁找了个如此生硬的话题,且切入得毫无技巧,但是话说到一般他惊讶地抬起了头,“你专门给我买的?”
“不是我买的,”贺无过说,“我让小张买的。”
重点跑偏得如此丝滑,迟予怀合理怀疑贺无过这几天天天喝酒把脑子喝傻了。
“什么时候?”
“黑帖爆出来第二天,我去公司的时候,小张刚好要采购东西,我就让他买双拖鞋。”
迟予怀一噎。
那是自己看到了热搜之后,从机场丢下唐元匆忙跑来贺无过家里,并与他共度了一晚的第二天。
迟予怀记忆犹新,那天自己从贺无过床上醒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只有在门外没完没了地按门铃的小张。而自己给他开了门之后没多久就走了,拖着行李回了酒店。
而就是这位小张,给自己和贺无过的关系用“炮友”两字做了定论,哪怕现在自己脚上的拖鞋是他给置办的,但是想到这两个字,恩怨就没法一笔勾销。
——尽管在现在看来,他说的也许就是事实。
迟予怀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贺无过却突然换了个话题:“你这段时间就住这吧。”
“啊?”迟予怀看着他。
“我们小区对出入的人和车辆查得严,暂时没有媒体知道我住在这里。你不是……”贺无过顿了顿,“无家可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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