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吧，”迟予怀皱着眉，认真回忆起来，“读初中的时候，有个长得挺可爱的学妹天天给我送水，我当时没怎么开窍，只是觉得不讨厌被人追求，也谈不上喜欢。后来有一天她约我放学逛操场，我以为她要跟我告白，一下午都在纠结要不要答应她，我试想了下，有些舍不得她难过，于是给自己做了即将跟她在一起的心理建设。”
说着，迟予怀有些忍俊不禁：“结果放学后才知道，她是来告诉我她要转学了，要跟父母去别的城市了……我居然就这么被迫失恋了。”
贺无过有些意外：“你丫居然这么闷骚。”
迟予怀不置可否。
他也没觉得丢人，他很少跟人聊自己的过去，也很少花功夫去回忆，这会儿跟贺无过讲这些，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般新鲜又陌生。
“她转学后，我后来半个学期都很失落，可能习惯了她每天来班上找我，习惯了生活中有个人每人关注着自己，总之，我那段时间真觉得自己失恋了。”迟予怀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我还幻想过以后要是能跟她再遇上，就要好好对她，不要再错过了。”
说完，迟予怀终于忍不住开始狂笑。
贺无过也没忍住，跟他一块儿乐了好久，直到两人笑得锤沙发，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那不算谈恋爱，都不算暧昧，充其量就是青春期的懵懂。”贺无过气喘吁吁地给他总结道。
“你说是就是吧。”迟予怀点点头。
“后来呢？”贺无过追问，“后来就没有喜欢过别的女生了吗？”
“可能有短暂地对一些人产生过好感，但也就都止步于好感，等到对方来跟我示好之后，我好像就没什么感觉了。”迟予怀说。
贺无过有些不解，但也没做评价。
“很奇怪是吗？但我以前真是这样的人。”迟予怀说，“不过仔细想想，可能有别的原因，毕竟上了高中之后，很多我身边的关系都变得有些微妙，比如说所有的老师都对我格外照顾，班上的同学也好像有些忌惮我，难得有主动来找我玩的同学，我们出去吃饭和玩，永远都是我买单……”
贺无过嫌弃道：“你都什么同学……”
迟予怀不以为然：“拜我弟弟唐元所赐，到处宣扬我是迟家少爷，反正一直以来，我身边都没什么正儿八经的朋友。”
“包括那些对你示好的女生，你也觉得她们别有目的？”贺无过看着他。
迟予怀思考了一会儿。
“你的评价显得我很功利，我觉得不是，首先是我并没有觉得自己非要进入一段亲密关系不可，再者就是我会下意识地会觉得身边接近我的人目的都不单纯而已，所以我对每个人多少有些防备，就是……几乎无法与人交心，这是合理的吧？”
贺无过摸了摸他的脑袋，和蔼地说：“你真是活该单身。”
迟予怀“嘁”了一声。
“还好吧，放眼望去，我好像也就对初中那个学妹有过一些称得上心动的感觉，而且还是由她离开之后我内心产生的类似失恋的情绪推导出来的——我可能的心动痕迹。我本来也不是主动的人，别人对我太主动呢，我也不喜欢，所以……”迟予怀说着，突然放弃了挣扎，“好吧，你说得对，我就是活该单身。”
戏谑的是，他刻意加重了“单身”两字的语气之后，掰过贺无过的脑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贺无过笑了笑，没说话，然后顺势靠在了迟予怀的肩膀上。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迟予怀能够在最开始跨越阶层认识并且还进入过一段亲密的关系这样的几率简直接近为零。
所以自己当初到底是靠什么把迟予怀拿下的……
过了好一会儿，迟予怀像是犹豫过后才开口问了句：“那你呢，又有多少我不了解的事？”
“我之前也就以为自己喜欢过数学老师，没了。”贺无过靠着他，百无聊赖地拿起遥控器，帮他把电影往回调了调。
“你觉得他哪里好？”这次换成了迟予怀追问。
贺无过想了想，懒懒地开口：“他很温柔，很擅长不动声色地关心别人，就是那种不漏痕迹地对你好，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回报，甚至不希望被你发现。挺奇怪的对吧，但我知道他这么小心翼翼是为了照顾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迟予怀“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那个时候，除了家人没有人把我放在过一个特殊的位置。但他让我觉得，虽然我和其他同学一样都是他的学生，但是他对我总是有着格外的关照，那种隐秘的低调的默契，让我越来越沉溺其中。”
“贺无过。”迟予怀叫他名字。
“嗯？”贺无过依然靠在他肩上，像个顽皮的小孩。
“不求回报地对你好，甚至不希望被你发现？”迟予怀重复了一边他的话，语气中带着几分审问。
“怎么了？”贺无过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坐了起来，发现他的表情不太好看。
“听着感觉你们是双向奔赴。”迟予怀说。
贺无过呼吸一紧，他实在没想到迟予怀会跟自己算这笔帐，突然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聊得太肆无忌惮了。
但他更意外的是，迟予怀居然会对吴绰耿耿于怀。
他不仅会因为小张在自己家出入自由而不爽，还会介意自己和吴绰以前那段无疾而终的甚至无法严格用喜欢来定义情感的关系。
——毕竟在自己喜欢上迟予怀之后，贺无过就明白了，自己对吴绰顶多算是依赖。
但他不想多嘴去解释。
自己和迟予怀现在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显然不适合告白。
“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都结婚了，不要乱说。而且我对他应该不是喜欢，我说过的。”
迟予怀没再揪着不放，换了个话题：“有女生追过你吗？”
“有。”
“你什么感觉？”迟予怀看着他。
“没什么感觉，我名声一直不太好，喜欢我的女生都不会太高调，有的给我写情书甚至都不落款，我也不知道是谁送的礼物。也有一些女生胆子大的，跟我当面告白，但我都不熟，也没什么感觉。”贺无过觉得自己这次回答十分保守不出错。
果然，迟予怀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
摸了摸他的脑袋，掰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们重新选个电影看吧。”
看着电影，饭也差不多好了。
他俩一边吃饭一边慢悠悠地看着电影，一晃就到了下午，难得今天公司的人没来打扰他，贺无过居然有种自己在提前养老的错觉。
——睡到自然醒，随便煮个饭，然后跟老伴依偎着一边看电影一边吃午饭，吃完饭后或许再睡个午觉。
公司的人没来联系他，倒是粉头来联系他了。
-不准备解释一下吗？从你跟迟少爷的热搜再到昨晚比赛唱的歌？
贺无过看着路明明发来的消息，没多做思考，飞速按了几下键盘点击发送。
-想问什么就直接说。
不知道为什么，发出这行字的时候，他有一种行得正坐得端的凛然感，这底气的来源大概是因为他和所谓的迟少爷的关系还真给不了路明明想要的八卦。
-所以你们是和好了？
路明明直问。
贺无过笑了笑，按了按键盘。
-没有。
-没有？？？？？？
-嗯。
-你觉得我信吗？
-不信也得信，没人提过和好这件事。
-你就不能主动去提？
贺无过对着手机，愣了很久。
-我不确定他现在是抱着什么心态跟我在一起的，如果只是玩玩，我没必要非要一个承诺一个身份去束缚双方，我也不想用这种自作多情的方式把他赶跑，现在这样的相处也挺好的。
发送完这段话之后，贺无过神色有些怅然，连迟予怀都发现了。
“怎么了你？谁的消息？”
贺无过摇摇头。
而路明明大概是对他无语了，没有再回消息过来。
虽然两人起得晚，但吃了个早午饭后仍然没耽误他们睡午觉，贺无过觉得自己十分适应这类养老生活。
和迟予怀相拥在床的时候，贺无过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是想跟他静静呆在一起，最好是这样抱着躺在一个地方而已。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数着光阴的流逝。
他突然心生贪念——希望今天这样的日子永远都不要改变。
但他又感到这场美梦正在一点点坍塌。
并不是杞人忧天，他十分清楚，就算自己对这个公寓之外的真实世界视而不见，对网络上那些抵制和恶言充耳不闻，也只是无用的逃避而已。
总有一天，海市蜃楼会消失不见，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光环会黯淡，不属于自己的生活会崩塌，自己也将回到那间老破小，继续自己苟且的生活——就像华丽的舞会之后，灰姑娘终会回到自己惨淡的生活。
而现在显然已在倒计时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到多久，但他希望这美梦能再长一点，哪怕以后回忆起来，也有足够的记忆为自己的余生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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