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暗之旅虽然说是六个人一个队伍,但事实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中,谁也不知道自己在队伍的哪里,或者说,还在不在队伍里。
除了小情侣可以作弊手拉手以外,其他人都各自在摸黑瞎走。
有时候你以为自己在走直线,说不定已经弯到别的房间去了。
比如说迟予怀,前一秒信誓旦旦说要跟贺无过赌一把,下一秒发现身边没人拽着了之后,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了的心跳这会儿又开始作妖了。
怕——个——屁——啊——
迟予怀抚着胸口一边碎碎念着。
所谓的山洞还真像那么回事,他摸着明显凹凸不平但也不扎手的墙壁,鞋底蹭着地板往前挪,莫名觉得有股寒意。
前进的过程中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平时怕黑,是心理上的模糊的感受,怕会发生一些自己作为无神论者无法解释的东西——而自己为什么是无神论者,也是因为这份害怕。
这会儿面对这等同于失明的黑,反而心理上那种胆怯没那么大了,怕的东西更加具象——怕碰到头、怕被绊倒、怕自己的视觉真的如现在一样失灵。
他觉得挺神奇的,当一个人的需求降低到最基本的生理需求之后,在心理上建设的再高的楼,也可以轰然倒塌。
山洞并没有多长,没走多远他就摸到了边缘。
这意味着通往货架的路无迹可寻了。
这开阔的空间去摸索一样未知的东西并不容易,刚刚找长椅的时候也不知道贺无过怎么这么容易摸到的,开了天眼吗?
黑暗中有人说话,那对光明正大牵手作弊的小情侣又遥遥领先了,细细簌簌的交谈声似乎在辨认橘子和苹果。
就往那边走!
迟予怀辨认声音来源,找到一个大概的方向,以一种如果在光明中肯定会显得十分愚蠢的姿势朝他们慢慢靠近,果然没一会儿脚尖就抵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他试探着伸手一摸——是货架。
“贺无过!”他声音中明显有些按耐不住的激动,“我先到!”
并没有等到回应。
难道这小子还在山洞的另一边没过来?
迟予怀抓着货架的柱子,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他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准备重走一遍山洞把这小孩带出来的时候,贺无过的声音不远不近地在他身后响起:“恭喜你啊六号选手。”
“操——”迟予怀笑着松了一口气,“一号选手这次吊车尾了。”
“是有人扮猪吃老虎,终究是我错付了。”贺无过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伸手碰到他的衣角,轻轻拽着走到他身边。
接着,贺无过勾过他的手,与此同时指尖沾到些不明液体,错愕了一瞬,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是迟予怀手上催出来的汗。
这家伙是真怕黑啊!
他这回没嘴欠,缩回手在自己衣服上一抹,擦干后又把手伸了过去,最先触碰到迟予怀的手臂,然后一路往下,最终蜻蜓点水似的捏住了他的食指。
“干嘛?”迟予怀实在没懂这人在搞什么名堂。
贺无过另一只手伸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然后松开捏着的手,覆上去,示意他握好,“拿着。”
“这什么?”迟予怀问。
“好东西,你摸摸看。”贺无过说。
“嘁——,你这老师的口气倒学得挺像。”迟予怀不以为然。
这玩意儿说重不重,说轻也并不轻,条形的,在手中部分有个挺大的弧度,迟予怀用拇指抠了抠,还是木头的。
等他松开扒着货架的手,两只手同时去辨认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兴奋起来:“盲杖啊?”
“嗯。”贺无过应了一声,压了压声音,“我就说是好东西吧,给你了。”
“牛逼,你哪找到的?!”迟予怀问。
贺无过轻哼一声笑了笑:“路上捡的。”
货架的另一边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声音由原来细细簌簌变得越来越热络和响亮,语气也由犹豫不决变得更加坚定。
“老师!我摸到的这个是番茄!”
“好香啊,这个是芒果!”
“我这个是西兰花!”
“哈哈哈哈我摸到了一根香蕉,这也太好猜了!”
贺无过和迟予怀也不甘示弱,往热闹的方向稍稍靠拢,开始探索这个货架。
还都是些蔬菜水果,没什么特别的,迟予怀摸了好几个都跟别人的有重复。
“迟哥,我摸到个好奇怪的东西哦。”贺无过说。
“你在哪?”
“下面,我蹲着的。”
迟予怀也蹲下身:“你摸到什么了?”
贺无过第一次在这博物馆里露怯,语气不明,像是嫌弃又像是对未知物体的恐惧,“这里……最底层有个单独的篮子,我摸到的东西湿湿的。”
“怎么会有湿湿的东西?”
迟予怀试图伸手,还没碰到,就听到老师的声音悠悠地传来:“那是垃圾桶。”
“操——”贺无过跳了起来,抽搐般开始甩手。
迟予怀乐不可支,笑得直接坐到了地上:“叫你摸货架,你非要蹲着摸垃圾桶。”
队伍中的其他人听到也都乐了,爆笑声瞬间充斥了原本冰冷黑暗的空间。
“好了好了!”乔老师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停下来。
笑声戛然而止。
“大家都表现得非常好,很快找到了货架的位置,并辨认出了货架上的物品。”乔老师说,“有谁知道自己是最先到达的吗?”
迟予怀没吱声。
贺无过也没吱声,扶着迟予怀站了起来,
剩下四个人又开始热闹,有的人在互相指认,有的人在为自己争辩。
“没人知道吗?”乔老师煞有介事地问道,然后补充道,“那有人拿到了盲杖吗?”
盲杖?
迟予怀条件反射把盲杖举了起来:“我有。”
“六号?”乔老师问。
“是我。”迟予怀说。
“非常棒,”乔老师鼓掌,“我们的六号同学是第一个到的。”
“哎?”迟予怀有些懵,“我不是……”
还没来得及辩解,越来越没底气的声音就被乔老师的话给盖住了——
“这根盲杖放在货架上最容易摸到的位置,是给第一个到的同学的奖励,恭喜我们的六号同学!剩下的同学不要灰心啊,我们接下来还会有别的奖励。”
乔老师接下来说的话迟予怀都没再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盲杖是第一个到达货架的同学的奖励”。
逻辑都不用捋,显而易见贺无过这小子搁这给自己演了一出戏。
要不是他画蛇添足送了自己一根盲杖,自己就真信了!
这家伙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扮猪吃老虎,良心不会痛吗?!
说生气吧,好像自己也没有什么立场生气,说不生气吧,又总觉得自己被玩儿了,迟予怀叹了一口气,用盲杖敲了敲贺无过。
“你怎么不拽着我了?”
贺无过也丝毫没有要为自己上一出戏做辩解的意思,十分平静地回答道:“刚摸了垃圾桶,手脏。”
“你说你为什么要去摸垃圾桶啊?”迟予怀觉得这小孩今天格外有意思。
“上面货架你们都在摸,刚刚我好像碰到别人的手了,也不是到男的女的,我懒得凑你们热闹,就去摸下面的了。”贺无过说。
明明他的语气平淡,迟予怀偏偏解读出了一丝委屈。
这小孩,今天,格外有意思。
“嗯……”迟予怀憋着笑意,“那我可以拽着你吗?或者你要拽着盲杖另一头?”
“啊?”贺无过有些困惑,但这一闪而过的困惑他都没分清——是因为迟予怀居然主动让别人拽着他,还是因为盲杖末端这个选项的怪异?不过他没花太多时间迟疑,赶在这个脾气多变的少爷收回提议之前,赶紧答应了下来,“好。”
“好什么好?”迟予怀又挥舞盲杖轻轻敲打了他两下,“我拽着你还是你拽着盲杖那头?”
“你拽我。”贺无过说得斩钉截铁。
“遵命,”迟予怀懒懒地说,“一号同学。”
接着他把盲杖驻在地板上,抬起另一只手,和之前贺无过小心翼翼伸手触碰自己不一样,他朝着确定的方向伸手,直接一抓……
按照自己对声音和对方位的判断,大概率是能抓到手臂的。
但是也不代表小概率的事件不存在。
“你抓我腹肌干嘛?”贺无过被他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我|操?”迟予怀干笑了两声,“我说什么这么硬呢?”
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怪异,被他这么补充了一句,贺无过顿时觉得空气都变了味,他也没给他惯着:“迟哥,这时候耍流氓不合适吧?”
但他两秒后就后悔接他的话了,因为迟予怀拍了拍他的腹肌,不害臊地说——
“我要耍流氓就直接掏鸟蛋了。”
要换做任何一个男生这么跟自己说话,贺无过都只会回之一个白眼,况且十**岁的少年,平时在学校大家没少互相耍流氓。
贺无过就算碍于自己的性取向,没有参与过直男们的流氓活动,但也免不了打打嘴炮争个高下。
这会儿的气氛完全不一样,具体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但是这么一个长得好看又有品味,声音还挺好听的一个男生耍流氓,好像这行为已经和“耍流氓”三个字割裂开了。
正确地说应该是——这是我不收钱可以听的吗?
他丫的还摸了自己!
——的腹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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