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无过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酒店的房间空荡荡的,阳光就这么坦坦荡荡地撒在床上,地毯上,宿醉过后的脑袋还昏昏沉沉,身体像是被人揍过了般哪哪都不舒服。
他在从床上缓缓坐起,揉了揉眼,愣愣地打量着一切,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稍稍缓过劲儿来的时候才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路明明。
贺无过按下接听键:“喂。”
“哟,听这声音,打扰您睡觉了?”路明明说。
贺无过揉着太阳穴笑了笑:“有屁快放。”
“下午有空没,我们下午有个活动人手不够,需要志愿者。”路明明说。
“在哪?”贺无过问。
“一个中学,我现在把地址发你。”路明明说完,挂了电话,十秒后发送了一个定位过来。
英利双语学校。
孽缘啊,这不就是迟钦青的学校吗?
半小时后,学校食堂。
贺无过埋头吃着饭,迟钦青咬着筷子感叹:“真想念无过哥哥做的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了……”
贺无过抬头看了他一眼:“等你考完试,我专门给你做一顿。”
“好啊!”迟钦青欢欣应下,往嘴里送了一口饭。
没一会儿,惴惴不安的迟钦青又看向了他,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口。
“无过哥哥,我哥他真没事了吗?”迟钦青犹豫道,“我昨天跟他打电话,他还住在酒店,如果没事了怎么还住外面?”
贺无过停下动作。
他不太好参与别人的家务事,虽然迟予怀给他聊了挺多换做别人应该挺难以启齿的故事,但他仍然不敢自作主张去帮他传达态度。
“你不用操心这些,好好学习。”贺无过说,“如果不放心的话,你晚点再给他打个电话吧。”
“都怪我……”迟钦青说着,居然眼眶有些红了。
“不怪你。”贺无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但我哥真的对我很好,我不想因为长辈的关系就失去他。”迟钦青说。
“不会的,”贺无过揉了揉他的头,“你哥他一直都很疼你。”
迟钦青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去隔壁桌拿餐巾纸。
他一刚走,路明明就在旁边的位置坐下了,她一脸暧昧地看着贺无过——
“小贺牛啊,刚来就勾搭上了小帅哥。”
贺无过翻了个白眼。
迟钦青很快就拿了包纸折了回来。
“别贫了,这是迟钦青,”贺无过介绍到,然后看着迟钦青指了指路明明,“这是路明明,叫姐。”
“哟,小朋友名字挺好听。”路明明说。
迟钦青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这会儿又粲然地朝她笑:“明明。”
“叫姐,我都叫姐呢,没大没小。”贺无过假装训斥道。
路明明倒是不介意别人管她叫什么,毕竟今天在学校策划活动的时候,已经有挺多老师以为她是学生还训斥她为什么没穿校服了。
真是幸福的烦恼。
她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一边打量贺无过一边摇头:“贺无过,你今天看着有些不一样啊。”
“嗯?”贺无过抬了抬眼。
“春光满面的。”路明明说。
“没话说可以选择闭嘴。”贺无过懒懒地说着,又瞥了眼迟钦青,示意她别在小孩面前乱说,“今天什么搞活动啊,怎么跑来学校了?”
“是学校找我们单位合作的,为了缓解准高三学生的学习压力,疏导焦虑情绪,特地请我们单位过来举行‘盲人摸象’的活动,也算是公益性质的宣传活动。”路明明说。
“盲人摸象?”贺无过皱了皱眉。
“跟词义没关系,但是跟上次给你的黑暗体验馆差不多,只不过是在室外戴眼罩简单进行。”路明明说。
“你确定这活动能缓解压力而不是制造焦虑吗?”贺无过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讥笑和挖苦。
“你没有发言权,”路明明眉毛轻挑,把手攥成拳头假扮话筒,送到迟钦青的面前问道:“来我们采访一下这位在校同学,你怎么看?”
迟钦青笑了笑:“只要能别一天天呆在教室,什么活动我都愿意参加,军训我都愿意。”
吃完午饭,迟钦青带他俩逛了逛学校。
教学楼是拜占庭风格的建筑,浅色的外观看起来稳重而优雅,每栋楼上面都有个穹窿顶,又显得大气磅礴。
不愧是胥州鼎鼎有名的贵族学校,教学楼修得跟教堂似的。
但听着古诗词背诵声从这些精致窗口飘出来,多少有些违和。
迟钦青兴致勃勃地给他俩介绍学校,路明明一脸认真地听着,贺无过倒是兴致缺缺。
这时他的手机震了震,迟予怀的名字显示在屏幕上。
贺无过愣了两秒,有些意外地按下接听键:“喂。”
“吃饭了吗?”迟予怀问。
贺无过被他这么专门打电话过来问候的方式搞得有些不习惯,况且问候的方式还如此之干。
他突然有些别扭,清了清嗓子:“吃了。”
“吃的什么?”迟予怀又问。
“番茄炒蛋,鱼香茄子,还有回锅肉。”贺无过说。
“酒店的餐厅吃的?还是外卖?”迟予怀顿了顿,“不会是回家下厨了吧,我不记得你买了茄子。”
“都不是,”贺无过看了一眼迟钦青,笑了笑,“你猜猜我在哪?”
“就你这周扒皮还能去什么地方吃,该不会找人蹭饭了吧?”迟予怀一针见血。
“哟,猜对了,你弟弟迟钦青招待的。”贺无过说。
“看来把你一个人放酒店太无聊了,得给你找点活儿干才行,”迟予怀煞有介事地思索了一会儿,“要不你白天去卖唱吧,我去给你借设备,到了晚上我们俩就分分钱。”
贺无过啧了一声:“剥削加压榨啊。”
“不逗你了,你怎么突然跑去找钦青了。”迟予怀问。
“路明明他们单位来钦青学校搞活动,人手不够,叫我来帮忙的。”贺无过说。
“不务正业,还跑去兼职。”迟予怀故作咬牙切齿地说,“电话给钦青,我跟他聊两句。”
贺无过把手机拿到迟钦青面前,扬了扬下巴:“来,你哥的电话。”
刚把手机脱手,路明明就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贺无过,你不是吧?”
“啊?”贺无过有些懵。
路明明直摇头:“我就说你今天怎么春光满面,刚刚你这电话打得有多骚你知道吗?”
贺无过愣住了,抿了抿唇:“还好吧……我们聊的都是正常话题。”
“话题是挺正常的,那你笑什么,诡不诡异啊?”路明明不依不饶地看着他,非要从他的表情里揪出蛛丝马迹来。
“我没笑。”贺无过板起脸。
看着他欲盖弥彰的样子,路明明恨铁不成钢地皱紧了眉头:“你不会是……”
“什么?”
“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放屁!”贺无过瞪了她一眼,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体验活动安排在下午,贺无过没参与活动的策划,也就帮忙搬运东西去操场,维持下活动的秩序。
路明明他们单位来了十几个人,其中路明明和另外五个妹子,都是充当引路人的角色,像那天黑暗博物馆里面乔老师那样。
但是在光明中戴着眼罩被视力无障碍的人指引,和在黑暗中被同样看不见的视障患者指引,体验肯定不一样。
一向精力充沛的迟钦青同学在这天下午格外积极,帮忙跑前跑后搬东西,还要维护秩序满场跑,比贺无过还更像个志愿者。
忙完之后还软磨硬泡一定要加入路明明带的这一组。
贺无过看着他,蓦然生出一种羡慕。
迟钦青这种人,应该是最接近自己定义的健康高中生的模样。
乐观开朗,当哭则哭,当笑则笑,坦坦荡荡,想要什么都明明白白地去争取,实在不行就撒个娇。
不知道他这根从小父母没在身边的小苗是怎么长得如此青葱挺拔的,一定是一路成长都有被好好浇灌。
体验活动十分受学生欢迎,直到到了晚饭时间活动他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路明明他们赶着在天黑之前把道具全收走,十几个人又是一阵忙活,直到学生们都已经吃完晚饭回来上晚自习了,这边的大工程才结束。
大家都累得够呛,活动之前还兴致勃勃地约好下班去哪哪搓一顿,这会儿全都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路明明和几个女同事相约去洗手间的时候,男同事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进车里候着了,有个长得挺憨厚的男同事问贺无过住在哪,表示可以稍他一段路。
贺无过委婉拒绝了。
接着另外一个男同事指了指他身后:“那是你朋友吧?在那看你好一会儿了。”
贺无过转身,朝他的指向看过去。
天色已晚,路上乌压压的一片人难以分辨。但目光再投远一些,就看到马路对面穿着浅色短袖衬衣的迟予怀靠在小卖部旁边的墙上,和众学生格格不入,他满脸轻松地笑着,朝贺无过招了招手。
贺无过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看清后也豁然笑了起来。
“我先走了,等路明明出来了帮我跟她道个别!”他和几个同事交代了两句,朝马路对面奔过去。
他径直跑到迟予怀跟前,气喘吁吁:“你怎么在这?等很久了?”
“还好,刚跟钦青聊了会儿,他现在去上晚自习了。”迟予怀站好,理了理上衣,“我们今天回家住吧,我晚饭想吃你做的菜了。”
“好,那我们去酒店收拾收拾,把房退了。”贺无过说着就要走。
“不用,”迟予怀拉住他,“我们直接回家就行。”
“不退房吗?”贺无过问。
“退什么?那个房间就是我的。”迟予怀说着,轻轻抬了抬下巴,“走吧!”
贺无过一头雾水。
但他没空思索,跟上迟予怀的步伐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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