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迟予怀恨不得钻进地缝的样子,贺无过乐得不行,连歌都没唱完就笑得直不起腰了。
迟予怀干脆破罐子破摔,也懒得在乎行人的目光了,他抱着手臂在胸前歪着脑袋,一副“我看你还要作什么妖”的表情看着他。
半分钟后,贺无过终于停止了抽风,他在迟予怀面前站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这等我。”
迟予怀不情不愿地哼了声。
贺无过往白墙的方向跑去,不放心地回头嘱咐道——
“就在这啊,别走!”
白墙边的小型舞台上,正在直播的街头歌手弹着吉他唱到最后一句歌词。
迟予怀不知道贺无过要干嘛,只见他在歌手的面前停下,等到吉他拨完最后一个音,他就走上前跟歌手开始说话,并拿出了五十块钱。
这人该不会是要给自己点歌吧?
迟予怀心想。
啧,是不是有点土?
结果没过多久,歌手从高脚椅上站了起来,脱下吉他交给了贺无过。
贺无过接过吉他,坐在了椅子上,把话筒调整到了合适的高度后,抬头在人群中迅速用目光锁定了迟予怀,神采飞扬地朝他招了招手。
操……
迟予怀蓦然紧张起来。
贺无过勾了勾嘴角,拨动琴弦,熟悉的旋律响了起来。
“Loving strangers, loving strangers……”
思绪被拉回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迟予怀十分清楚地记得,生涩的贺无过穿着校裤和没有版型的宽松T恤,在红画舫这种声色犬马的场合,干净得像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彼时站在巨大的屏幕下的贺无过,微醺后的脸颊微红,眼神迷离,不合身的T恤就这么敞开着领口他也丝毫没有察觉,却惹得包厢的众人频频侧目。
那天他就唱的是这首《Loving strangers》。
“I’ve got a hole in my pocket
where all the money has gone
I’ve got a whole lot of work
to do with your heart
cause it’s so busy, mine’s not”
而此时,唱歌的人没有变,却一改失足少年的风姿,看起来明媚而熠熠生辉。
这首充满了异域风情的民谣没多久便引得无数人驻足,年轻的男女们纷纷拿起手机拍照录视频。
贺无过天生嗓音好听,适合唱这种伴奏轻缓的歌,显得他的音色更加出彩和勾人。
他身后的白墙没有任何的装饰,一如他这未经粉饰的年纪,明明是一首浓情蜜意的歌,却被他诠释得懵懂而小心翼翼。
嗓音在刻意压低之后显得有几分动情的意味,却又怯怯地垂着眼不与任何人目光相交。
但他又太张扬了,他的脸就注定无法低调,惹得越来越多的人围观,不一会儿广场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开始有大胆的年轻人朝他吹口哨。
还有许多小姑娘一边录视频一边激动地和闺蜜惊呼——
“天!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唱歌还好听的人啊?!”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都不是赏饭吃,是追着喂饭吃啊!”
“我拍照发网上问问,是不是哪来的网红。”
“说不定是十八线的小歌手呢!我去挖一挖!”
贺无过有些羞赧地浅笑,抬起头,匆匆看了眼人群。
固定的方向和角度。
迟予怀心跳加速,站在原地隔着人海与贺无过相望,他很享受这一幕,有一种芸芸众生里我只追随你的感觉。
他十分明白贺无过此时此刻在做什么,也十分明白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但好歹这会儿理智占据着思想的高地,他没有激动到冲到最前面用更多的互动向所有人演绎两人之间的心照不宣。
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必须露骨必须明明白白坦坦荡荡的。
迟予怀从来都不是贪心的人,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Give me a coin and I\'ll take you to the moon.
Now give me a beer and I’ll kiss you so foolishly.”
[给我一个硬币,我会带你到月亮上去。
现在请给我一杯啤酒,我会傻傻地吻你。]
唱完这一句的时候,贺无过几不可闻地浅浅带过一丝叹息。
无疑是一首甜蜜的歌。
甜到被现实映照下显得有些空洞,甜到被气氛围绕却无法去填满的忧伤。
歌曲很快到了尾声,最后一个琴弦落下的时候,挤满了人的广场爆发出一阵掌声和起哄的声音。
贺无过哪见过这种阵仗,内心一瞬间涌起紧张和慌乱,但他保持着镇定:“这首歌送给我的朋友,祝你今天生日快乐。”
“什么朋友啊?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肯定不是普通朋友!”人群中有人在有意拱火。
贺无过笑了笑:“对啊,他当然不是普通朋友,他是我的……”他顿了顿,似乎在脑海中搜寻合适的词语,两秒后补充了两个字,“挚友。”
两秒的停顿十分可疑。
观众们也领悟到了,有几个胆子肥的带头起哄——
“喔——”
“帅哥加油——”
在欢呼和起哄声中,还有人求着再来一首。
贺无过浅尝辄止,没有贪恋无端的吹捧,礼貌地和观众道别下台。
下台后他没有穿过人海朝迟予怀奔过去,反而选了个相反的方向走掉。直到离开广场,拐了好几个弯之后他才回头。
“你就不怕我跟丢?”迟予怀在他身后,保持着五米的距离。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双手懒懒地插着口袋,神色轻松地看着他。
“就算你不相信自己的身高,也要相信我的身高。”贺无过笑了笑,欲盖弥彰般解释道,“走吧,我记得蛋糕店就在这个方向。”
迟予怀不置可否,三两步买上前去与他平行继续往前走。
没有人刻意去提刚刚的小插曲。
只是有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在这持续攀升的高温中,慢慢融化。
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俩才晃悠着到家,贺无过提着一个四寸的小蛋糕,率先到了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
轻轻一旋门便打开了。
没有反锁,证明家里有人。
这一瞬间他俩都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唐茴回来了。
比起惊恐或是生气,抑或是挑起事端的自责,迟予怀这会儿的心情应该更接近紧张。
那种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的紧张。
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被带得情绪高涨之后瞬间又滑向低谷,还没来得及调整和适应,就被迫紧绷住了神经。
明明踏进这个门之前,唐茴带他飙车所带来的恐惧已经被贺无过完完整整地抚平了,而唐茴一声不响地出现,就像是往平静的湖心轻轻掷了一块不起眼的石头,让他趋于平和的血液渐渐有些沸腾。
她真的如唐元所说放下了吗?
“唐阿姨?”
贺无过的声音将迟予怀拉回了现实。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踏进门的,顺着贺无过的视线仰头往阁楼看去——
阁楼的房间外,唐茴站在阶梯尾端的平台,倚着栏杆,嘴里噙着根女士细烟。
看见迟予怀后,她吐了口烟,把烟夹在手里移远了些:“儿子生日快乐,礼物放你房间了,自己去拆。”
迟予怀看着那个明明长着唐茴的脸,神色却不像往常谈笑自若的人,嗓子顿时有些发干:“妈。”
唐茴怅然一笑:“亏你还记得我是你妈。”
是她常用的半撒娇半责备的语气。
这让迟予怀的紧张感减轻了不少,先前预设的那些可怕场景顿时消散,徒留下了几分无法抵消的自责感。
他试探地开口:“吃蛋糕吗?”
唐茴爱吃甜食,但为了保持体重常常克制自己,于是格外期待身边的人过生日,得以有足够的借口吃蛋糕并且没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她将生日称之为不可抗力。
迟予怀的脑袋仰得有些酸了,唐茴才像是经过了内心一番不知所谓的挣扎后叹了口气。
接着,她掐灭烟头,沿着楼梯走了下来。
贺无过嗅到了空气中的僵持,知道这是属于他们母子俩二人的时间,或是坦诚相见或是你进我退,都不适合自己再呆下去。
他识趣地把手上的蛋糕放上餐桌打开,正想着该找什么理由回房间,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屏幕上闪烁着路明明的名字。
救世主啊。
他用眼神和迟予怀示了意,匆匆进了房间。
“喂?”
“贺无过,你没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吗?”路明明质问他。
“什么?”贺无过有些莫名其妙。
接着手机震了震,路明明发来一个链接——在某个短视频网站上,贺无过唱歌的视频不知道被谁上传了上去,短时间内就有了上万条评论和转发。
他点进去,从头到尾看了遍,总结道:“从这个角度来看,我唱歌好像确实挺好听的。”
“你不打算去认领一下?”路明明问。
“算了吧,过两天大家就散了。”贺无过说。
“你那首歌……”路明明欲言又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问道,“你那首歌是唱给迟予怀的吧?我在视频里看到他了。”
“噢,你说这个。”贺无过仍是不痛不痒的语气,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付她,一边又自恋地点开视频欣赏了一遍。
路明明打破砂锅问到底:“我说你这几天春风拂面的,所以你喜欢的人是他?”
贺无过笑了笑:“既然你猜到了……”
“明天出来,”路明明的声音一沉,“我有事跟你说,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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