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她走在路上,太阳毒辣,但还没过饭点,依旧人来人往,人们明确的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她感到迷茫无所适从,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

太阳光太过耀眼,照的城市一片发白的通明刺着眼睛。

恍惚间她意识到这是她来到这座大城市的第三年。

她在这里三年,在厂里上班,找兼职……零零散散的工作拼凑出完整的一天又一天。

活着需要钱,看病买药更需要一大笔钱,摆脱家里的人也需要。

最初以为离开就足够,直到在某天某个时刻找上门来,无论是住的地方还是工作的地方撒泼打滚讨要所谓的生活费,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聚集,人声鼎沸的时刻,铺面而来的眩晕感让她绝望。

“我给不了你们那么多!!!”

“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

母亲抱着怀中的男婴:“你弟弟需要奶粉钱,我和你爸也想清楚了,我们养你的我们不要了,你每个月打两千块钱回来就行了。”

“凭什么?”

“凭你是我们生的,我们把你养大的,你不知道羞耻在外面干出那种事来……”

“你不给,你不给我就天天去你上班的地方闹。”

……

于是她狼狈的逃跑离开,跑到另外一座城市。

巨大的怪物追在她的身后,要一口吞噬她。

她不甘心,在一次又一次心惊胆战地打开门后,在一次又一次狼狈的离开工作的地方后,她选择了妥协。

一个月一千五,这是她最后的挣扎。

“每个月五号打钱。”

这是元念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

他们嫌他这个女儿让他们在亲戚朋友的面前丢脸,他们从来没有接受过她,唯一一次所谓的接受只是为了骗她回去。

元念又想起了程小寒刚刚和她说的,叹了口气。

看了看天不再去想,蓝蓝的一片广阔没有云朵,在广阔里是城市参差不齐的高楼。

她也不知道自己顶着烈日走到哪里来了,不过她看到了前面的公园。她有些累了,就进去找了块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

蝉鸣叫嚣的厉害,汗水也已经浸湿了头发。

她打开手机一看已经两点多了,自己竟然走了这么久。

一路上想天想地,往日里的细节被不经意间在脑海中放大,思考生命的意义哲理吗?又或者思考人生中某件事情的意义吗?

都不是,她没有那么敏锐了。

她走的时候带走了承载着着过去的厚重的日记本,她压在枕头底下,有时候偷偷翻出来看。

年少随笔就是诗一般的话语,她再也写不出来了。

生活让她变得麻木痛苦,药物让她变得有些迟钝。

她又打开了手机。

反复斟酌着一段话,最后缩成三个字:“对不起。”

终于下定了决心,点击发送。

隔着手机屏幕,林夕正在工作。

手机在桌上振动了一下,林夕点亮了屏幕瞟了一眼——对不起。

谁啊,什么对不起。准备不理睬继续画她的稿。

不对。

她又点开来看了一遍。

窃喜爬上上扬的嘴角。

她小心眼忽然犯了。

她关掉了手机故意选择已读不回,重新埋头去画她的设计稿。

元念看似平静地坐着,可此刻太阳炙烤的温度和内心焦急的等待让她反复地去点开没有回应的聊天框。

心里的海啸随着时间越推越高,击向空中最后重重摔落。

恐惧像过山车时爬到了最高点,她不安而又急切,像拼命的想要抓住一只正在离她远去的气球。

惴惴不安。

“你在忙吗?”她小心翼翼地又试探,走在不确定地边缘。

林夕依然没有回音。

时间对于元念而言已经不早了,她得回去了。

回去再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就要准备准备上晚班了,异样的情绪堵在心里。

如果没有重新遇到林夕,她想她的日子会一直这么波澜不惊,像一滩发臭的死水不断堆积,兀自的困在一隅,直到某天痛苦击溃堤岸,崩溃四处散漫,在直至濒临的干涸前挣扎幻想着最后的美好。

可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林夕的出现而打破。

想要靠近却害怕伤害,她考虑的太多了,因为有一段被她自主忽略的时光被悄悄地唤醒了。

模糊的记忆,身体的疼痛都让她害怕退缩,那些不得窥光的过往勒着她的脖子。

哪怕她积极地去配合治疗,去服用药物实现了所谓的跨越,可过往伤痕依然嵌入骨髓成了潜在的记忆。

她看到林夕后曾想过人生这样也算圆满了,甚至松懈动了想要放弃治疗的念头。

人生也就这样了。她实在累了。

可林夕抓住了元念,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依然再次坚定地选择她,抓住她,没有放弃她。

或许这次真的惹她生气了。

元念起身离去,回想着以前把她惹生气了都是怎么哄的。

但现在感觉都不合适了。

她们已经长大了。

林夕比过去更加成熟精致了。

都不是小孩子了。

元念突然有个自私的想法,她觉得如果林夕这都接受不了的话根本就不应该找她,她现在的状态以后还不知道会犯多少浑,她经不起反复地刺激。

但她很快把这个想法按了下去,回过神来惊恐万分。

那可是林夕啊。

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元念走出了公园,此刻太阳西斜,金光洒满整个城市,街道上的汽车和行人渐渐增多。

她又看了一眼时间,决定扫辆共享电动车回去。

骑回去的时间也不短,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里,她看见了街边早早亮起的店牌,来来往往增加的行人,城市在此刻渐渐热闹起来。

她匆匆忙忙的回到宿舍简单擦了擦身子,胡乱吃了两口东西就赶去上班了。

此刻好像被填满,她知道该忙些什么了。

于是时间在工厂的流水线上溜走,直到第二天清晨下班。

她再次打开手机——

20:00

下午在画稿没看见。

20:13

我只是关心你,我们和以前依然一样,有些事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会再去刨根问底了,我等你,等你愿意重新对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我知道你害怕什么,可你别推开我,我不怕你担心的那些事,我只害怕你又一次离开我。还有那是你单方面说的分手,我不同意。

分手么?元念在混乱的记忆里努力回忆着,她最后终于搜索到。

那是母亲拿她手机发的,她也是被接回家后才发现的。

她依然没有解释,因为她不知道如何解释。

20:40

你下周想吃什么?

接着是最后一条信息。

00:40

我爱你,我知道你也爱我,所以别推开我。我不怕万难,我只想陪着你。

一颗空空的心被填满,在炽热而又明确的爱意下稍稍安定了下来。

在走出厂里大门回宿舍的路上,太阳已经挂上了天,洒下柔黄色的滤镜,清晨的街道有些安静。

清晨的温度带着夏日有些燥热的风,元念看着前方的路笑了。

从未如此清醒的回复到:“你做什么我都吃,就像我们以前一样。”

“我还没有彻底和过去撕裂,也不想再给你带去伤害遭受谩骂,请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最爱的人,我想完整的坦然站在你面前。”元念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以爱为名的桎梏没那么容易斩断,烙下的伤痕也没那么容易轻易消失,元念知道这五年里林夕不好过。

在第一次碰见时,看见她那双眼睛元念就知道了,五年里她们都被磨掉了年轻的意气,肆意和清纯,重重的倦意浮在眼中,揣测藏在眼底,不动声色地思考打量着对方的真心。

换做以前她们会怎么做,一见面她们一定争个面红耳赤,吵得不可开交声嘶力竭,最后看着彼此狼狈通红的脸笑出声来,最后谁先服个软然后稀里糊涂地和好。

那时林夕的冷静让元念产生了一种错觉——林夕不在乎她了。她希望林夕过来把她拉走骂她也好打她也好,冲自己发火,毕竟这五年她都在逃避。

可林夕没有。

这让元念无所适从,她的平静让元念愧疚,让元念以为林夕早就已经放弃了她。

时间磨平不了一切,只是无情的改变着一切。

她犹豫,反复试探权衡。

过往经历的习惯性恶性猜想在坏情绪的催化下,她在那天夜里发出了足够扎眼的话。

她觉得她挺不是个东西的。

习惯性在路上想着东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宿舍,洗澡睡觉醒来就又是一天。

这一周的晚班,颠倒的时差。

枯燥而又乏味的夏天何时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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