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一响柳瑗就抓起衣服往外走。
柳瑗的座位离后门最近，苏映杰回头找她说话的时候，身后已经空了。
这种怀着期待喜悦的心情，急切地奔向某个目标的经历，也是柳瑗所没有过的。课间只有十分钟，为了能和小丫头多说两句话，柳瑗是一步三个台阶跑上去的。幸好她腿长。
一班是文科重点班，文理科分班考试时文科的年级前五十名。班里的学习气氛浓厚，下课时间也没有什么人说笑打闹，就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或学习或小憩。
柳瑗站在后门往教室里张望，寻找着从昨晚到现在就没离开过脑海的那个小人影。
既然小丫头的校服在她手上，那她只需要看没穿校服的女生就好了。
她仔细找了半天，少数的没穿校服的女生里一个眼熟的都没有。
“同学你找人吗？”有个女生从后门经过时问柳瑗道。
“嗯。”柳瑗有种不安的预感，心里那团催促着她一路跑上来的火也熄灭了大半。“我找古榛。还校服。”她心情一差说出来的话也短得要命。
教室里许多同学在学习，女生没有张着嗓子喊，而是安安静静地走到靠右墙的第一排道：“古榛。有人找你还校服。”
古榛心情不好，正扣着羽绒服帽子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闭目养神。羽绒服白白的，裹得她像个小雪球。齐晓怕她着凉，把校服脱给她盖在了身上。校服也是白白的，还是像个小雪球。
听说还校服的人来了，古榛动了动胳膊欲起身。
齐晓心疼地按住她道：“我帮你去拿。”她怕古榛再吓坏了。
古榛也不想被人看到还红着的双眼，轻轻嗯了一声道：“谢谢你晓晓。”
柳瑗看到传话的女生去左前方第一排说了句什么，一个穿着粉色呢子外套戴着眼镜扎着马尾个子不高的女生就站起身，朝她这边走来。
不是小丫头。
哪怕她已经在脑海中将古榛这个名字，与小丫头的可爱模样紧紧联系在了一起。然而不是就是不是。
“你是古榛？”柳瑗的心在往下沉，语气很冷。
齐晓皱了下眉头。暗暗庆幸出来的人是她，而不是小怂货榛榛。她见到这个女生的瞬间就明白榛榛为什么会哭了。
女生很漂亮，未施脂粉清清淡淡，头发也不是什么夸张的颜色，而是好看的深栗色。
然而站立的嚣张姿势，挽起袖子隐约现出的刺青，以及说话时的不善语气，都表明她是个不折不扣的不良少女。
“有事吗？”齐晓的语气也很冷。一想到榛榛被这些不良少女欺负到哭，她心里就有气。
柳瑗眸光暗了暗，将校服递出去有些失落地道：“没事。谢谢你的校服。”
女生伸手来接衣服。柳瑗闻到了她手上与小丫头身上相同的柚子香味，这下连残有的一点点希冀也没有了。
从六楼再回二楼的时候，柳瑗走得很慢。上楼才用了一分钟不到，下楼却用了四五分钟。走一会儿停一会儿，停下时想想可能从今以后真的遇不上小丫头了，心里就发疯般的慌。
她当然可以像早上那样在校门口守着，天天等天天找，直到小丫头出现。
可是一中不止正校门，还有后校门，还有侧校门。谁特么的能知道小丫头会走哪个门，有可能今天走前门明天又走侧门了。
说白了，哪有什么狗屁缘份。
便是有，也不是为她这样的人准备的。本来打从出生起就不是受上天眷顾的人，昨晚那次美好的邂逅，恐怕已经是上天对她仅有的所有温柔了。上天是给了她机会的，是她自己没有把握住。
去了一趟六楼回来，柳瑗整个人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苏映杰和唐简互相使了个眼色，最后还是苏映杰比较不怕死，小心问道：“咋了这是？”柳瑗平时只是丧，丧到底的人情绪其实是相当平静的，不怒不喜也不悲。
就连当年揍他，那也是面无表情风轻云淡地揍。要非说有什么情绪，不耐烦算不算？没错，柳大爷当年被他挑衅的时候没有愤怒，只有无奈和不耐烦，打他打得相当不情愿。
可是此时此刻的柳大爷，好像有点怅然若失的悲伤？
柳瑗盯着那个写了无数个“古榛”的笔记本，觉得自己特TM傻逼，还尼玛玩人家的校服。变态死了！
她猛地站起身，拿上笔记本走向右后方带水槽的卫生角，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把本子点燃扔进水泥槽，等烧得差不多，打开水龙头边洗手边将灰烬冲掉了。
然后回到座位一声不吭地趴下睡觉。
“柳爷？”苏映杰看着柳瑗的一系列举动，小心肝吓得颤悠悠的。
柳瑗起身冷瞪了苏映杰一眼，又趴下了。她现在最不想说话的人就是苏映杰。
萌得一批？
到底咋瞧出来的？只要是个眼镜娘就萌了？
要不是苏映杰的这句评价，她也不会那么笃定校服是小丫头的，更不会跟尼玛个猥琐痴汉似地拿着陌生女生的衣服又是嗅又是玩的。
“喂喂喂。”唐简低声把苏映杰叫回去了，神神秘秘地道：“杰子你别找死了。你忘了，女生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情绪不稳定。柳爷再狂拽酷炫吊炸天，生理上终究……啊！”他话没说完捂着脑袋痛呼了一声。
柳瑗半抬头，面若寒霜地道：“再逼叨信不信老娘把你俩从哥俩变成姐俩？”
“老唐说的。跟我又没关系。”苏映杰裆下一凉。
***
齐晓回了座，把古榛的校服递给她道：“你进了纪检部，以后要打交道的都是她们那样的人。要不还是写个申请退了吧？”
古榛垂着眼不说话，把齐晓借给她盖的校服还了过去，接过自个儿的叠了叠塞进抽屉里，低低地道了声谢。校服上多了丝既熟悉又陌生的香味，她没有多想，更无心回忆那种香味的熟悉感源自于哪段记忆。反正在洗之前她是不打算再穿这件校服了，因为不知道校服在离开她视线的这段时间里都经历了些什么。
“听到没有？”齐晓也习惯了古榛的闷性子，又问了一遍。
“嗯。”古榛声音绵绵软软的：“才进去就退不太好。我本来也只打算在学生会呆一学期小锻炼一下，进了高三时间不够也就退了。晓晓你不用担心我，我照章办事什么也不怕，真遇上难缠的大不了找老师出面解决。”
“好吧。”齐晓没有再坚持，把校服重新穿上，拿出下节课要用的政治书。
***
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完，苏映杰和唐简没有马上走，照常等着柳瑗一起去校外的餐馆吃午饭。
“你们去吧。”柳瑗没胃口，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找到昨晚那个小丫头。她太贪恋幸福的滋味，不舍得轻易放弃。如果小丫头能是她的朋友，如果她时不时地能和那样可爱的人见见面吃吃饭聊聊天，应该会对未来多一丝期待吧？
对于新的一天。她将不再是曾经的绝望恐惧，也不再是现在的爱来不来，而是充满了欣喜的期待。
苏映杰正儿八经担心了。柳瑗不吃饭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一般还是会跟他们出去的。大中午还愿意留在教室里的，大多是想在期末考试最后一次分班机会冲进重点班的想学习的人，柳瑗不喜欢那种气氛。
“真是那个啥啊？肚子疼？”苏映杰毕竟是有女朋友的人，还是稍微有点这方面的经验的：“要不给你弄个热水袋捂上？”从来没听柳瑗叫过疼，他有时候都快忘记柳瑗和他娇滴滴的媳妇一样都是女生了。
“不是。不用。”柳瑗这次没发火。她知道苏映杰是好意，语气淡淡地道：“你和老唐去吧。我不饿。”
结果苏映杰和唐简回来的时候，还是给柳瑗带了外卖。他们递给柳瑗的除了外卖袋子，还有个便利袋的塑料袋，里面是一瓶红糖和一包卫生巾。
柳瑗心里暖了暖。她这些年从来没有跟谁示过弱，因为多年经历告诉她，示弱屁用都没有。
可是昨天小丫头误会她遇上了流氓，今天俩傻子误会她来了大姨妈。在两个误会中她都是弱者姿态，结果感受到的却不是伤害而是善意。
苏映杰把校服脱下来递给柳瑗道：“我跟老唐猜，你不肯起身可能是裤子脏了，先用我衣服围一下吧。”柳瑗上学也从来不背书包，他跟唐简一合计，保险起见还是买包卫生巾回来得好。
买的过程就不提多尴尬了，跟特么进人家便利店偷东西的贼似的，左看右看等收银台没有人了才敢去付帐。
回来的路上也是遮遮掩掩的。便利店的袋子巨特么透，ABC三个字母又巨特么大。外卖袋子他拿着的，便利店袋子让唐简塞肚子里了。回来的路上唐简遇到高一同班的同学，那人还笑着问他孩子几个月大了。唐简骂骂咧咧地做出要干仗的样子，那人又说“小心别动了胎气啊”。
“都说了不是大姨妈。”柳瑗不是一般的小女生，并不会在这种生理小事上害羞。“不过谢谢了。”
唐简笑笑道：“咳。都是兄弟。”说完就拉着苏映杰一起玩游戏。
苏映杰没进坐位，而是晃了晃了手机道：“媳妇查岗。”说完就出门去了阳台。他跟女朋友打电话一般都背着人，不然很容易损害他过气班霸的形象。
唐简懒得再找人，索性自个儿玩。
“老唐。”柳瑗拿笔戳了戳他。
唐简转过身，不过眼睛始终盯着游戏，心不在焉地问道：“咋了？”
“你以前不是学过画画么？”柳瑗认真问道：“如果想把想象中的画面大致表达出来，最快需要多久啊？”
她想把小丫头的样子画下来，然后贴到学校贴吧去。只要画得有六七分像，再补充一些文字描述，认识小丫头的人肯定会留下线索。
“这都高二下了……”唐简以为柳瑗是突然奋发了，想走艺体生的路子考个好大学，手忙嘴也没闲着地道：“不过也不算太晚，高三再开始学的我也见过，反正下半年才出去集训……”
柳瑗打断滔滔不绝的唐简道：“我不艺考，就是画着玩。要想把人像画个七八分像，需要学多久？”
“那就没法儿说了。看悟性吧。”唐简总算抬了次眼，笑着问道：“柳爷你要画人啊？谁啊？”
柳瑗没说话，耳朵却莫名其妙地有些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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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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