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路的进口处不好找。但一旦走过去,想要确认自己走没走对,反倒是不难。沿着小路走过不远,顶多一刻钟的地方;——那里有一块挺大的石碑。”
他低落地陷入回忆;没注意警探倏地认真向他投来一瞥,又微垂下眼神。
“……那一块也是所谓的三不管。”
他说着,刚好晚了半分抬头,瞅了眼面前的高桥廉。齐山斟酌地继续说道:
“这个,当然不是实际的不管。只是许多年前,在那里呼叫救援的傻瓜游客太多,那时候警力又赶不上趟,才出来的俗称。”
“按辖区算,从那片儿起,应该就已经是进到长野的地界。沿着山路往下一直走,我记得我父亲说过,当年还有一个人数很少的小村子。”
但自二十六年前的地震后,雾织山里跑出来了不少流民,说不定当年的村子早就没了。
“我自己没怎么再往那边走过,最多就是到石碑折返。”
“再往下,就是雾织林。”他说。
齐山一通完整说完,再次哑然地沉默了。
他的酒气散去一两分,嘴角却更加垂落下去,又悄然多了几道消极的皱纹。
高桥向他又问了些问题。像是进山的具体时间,当时的天气变化过程,他们几人行走的路线、周围有没有可辨的标识;诸如此类。
一直等细细确认完,高桥拿着随身的记录小本,低声向他道谢。
齐山打量着高桥。放下掩饰的身份以后,无论是姿态还是询问时的语气,都让此人看上去是可信任的。
这种感觉,给他一种陌生的熟悉。
“您是警察吧?还是我不该这么称呼?”他问道。
他不确定应不应该用警察称呼对方。何况,他也拿不准对方的态度,他知道对方以这身份出现在此地,多少有些不合清理。
这外国的警察,选择来这里、问他这些事,又是要做什么?
高桥廉似乎朝他看了眼。
在昏暗的光线里,他避开酒吧熙攘的杂音,侧身向齐山出示一张证件。
那不是高桥新拿到手的正式调查许可,反而是他之前用的那份临时证明。这份证明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底下用着长野警署的印章。
高桥廉的手停顿了一两秒,足以让齐山的眼睛逮住最熟悉的那些字样。
齐山显然愣了愣,不知所措地望了眼高桥廉:他没想到这人竟是本地的警察。
“高桥廉。”高桥习惯似地自我介绍,“警探。目前受聘于长野警署。”
他的介绍里隐去了许多细节,当然,齐山在意的也不会是这些。
齐山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他明显看着警探,是想要问、或主动说些什么;又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迟疑着退缩了。
高桥廉观察他的表情。齐山的脸上,有另外一种更切实的恐惧一闪而过。
高桥廉不露声色地扫视四周。周围的人潮依旧在乐声中盲目,他们之中没有那些眼熟的黑色衣摆,至少不在近前。
“你今天说的这些事情,还有其他人向你问过吗?”
高桥已经分辨出了齐山的犹豫,直截了当地向他问道。
“不用怕,”高桥廉说,“只是随口一问。这些话‘不值得’被做记录。我也不会因此大张旗鼓地去查找什么人。”
齐山紧抿着嘴角瞧着他。半晌,齐山垂下眼,捂着额头,喝醉酒似地倚到桌上、更靠近这警探的位置。
他含糊地说道:“是有那么一两次。”
“有一个黑衣人,”他先想起最叫自己惧怕的,“大晚上的还戴着墨镜,看不清脸。只记得是有对长满横肉的腮帮子,壮实得像是拳击手。”
“牙很白。威胁人的时候喜欢咧着嘴笑。嗓门儿挺粗,背后指不定还有哪个张狂的团伙。没人教会他小声说话。”
高桥廉微妙地保持沉默。
齐山讲完停顿片刻,有些说不清警探此时的神色。这警探抬起眼,安抚地向他点头示意:
“然后呢,就只是这人么?”
不知为何,齐山仿佛觉得这外国警探,对他的供词并不惊讶。
齐山无意识地又想灌一口酒,浇醒自己浑噩的头脑,被这警探轻描淡写地拦下。
齐山定睛一看自己的手,惭愧地放下杯。他调动凝滞的回忆,才又道:
“在他之前找到我的,还有一个金发的年轻人。”
那人气势汹汹,面孔却更柔和,说的话和这位警探相比,是另一种熟悉的难对付。
“那个小哥,印象里他皮笑肉不笑的,起初表现得很凶恶;……但回头后再对比想想,那家伙倒更像您。”
这人回忆着,将记住的东西告诉高桥廉。
那人虽然话里话外地也是在威胁他,但最后临走的时候,却意外平静地留下了一句警告、让齐山在后来遇到那个黑衣人的时候,得以自保活下来。
“警察不一定都是好人;但拿这种语气跟人说话的,多半做过警察。”齐山说,“大概吧。至少他们学过该怎么做个好人。”
高桥廉沉默片刻。他回忆起一个人,尽管他甚至都没记下对方的名字。
“听好。不要和警察以外的人提今晚的事,最好也不要再提来找过你的这几人的事。”高桥与这人说道。
高桥廉没有给对方留疑问的话头:“他们也许不愿意透露自己。至少前面的那个,是个对你有过善意的人。”
高桥廉平淡地与齐山道别,叫对方从记忆的苦酒里轻微地清醒了片刻。
他没有过多地提到自己,也没太指望这个人真正地遵守约定。
毕竟任何事情,一旦经人吐露过一次,就不再可能重新回归秘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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