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景高中的十一月，风已经带着初冬的凉意，刮在脸上有点疼。楚阳抱着刚发下来的数学卷子，站在二楼走廊的窗边，目光却没落在那些红叉上——她在看楼下，看范宇成帮林依婷拎着粉色的行李箱，侧着头听她说话，嘴角弯着熟悉的笑。
那笑，楚阳看了快三个月了。从国庆之后，他们几乎天天黏在一起，范宇成会记得她不爱吃香菜，会在她被父亲为难时挡在前面，会把热乎的奶茶先递给她。楚阳以为，这样的“哥们儿”情谊，就算不能再近一步，也能一直这样暖下去。直到上周，范宇成突然说“我发小要来咱们学校借读”，直到她在教学楼门口，看见那个穿着米白色外套、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的姑娘，亲昵地拍了拍范宇成的胳膊。
“楚阳！”范宇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他抬起头，挥了挥手，“你下来帮我拿下东西啊！”
林依婷也跟着抬头，看见楚阳，笑着喊了声“学姐好”，声音甜甜的。楚阳攥紧了手里的卷子，指节泛白，她扯了扯嘴角，没应声，转身就往楼梯间走。脚步走得快，像是后面有什么在追，耳边却一直响着范宇成刚才的笑声，还有林依婷那句熟稔的“宇成哥，你说的就是这个学姐啊”。
从那天起，楚阳开始躲着范宇成。
以前，她总是提前十分钟到教室，就为了帮范宇成占好窗边的位置——他说过，那里晒太阳舒服。可现在，她宁愿在小卖部磨蹭到打铃前一分钟，踩着铃声进教室，径直走到最后一排，避开范宇成递过来的早餐奶。
以前，放学他们会一起走，范宇成会陪她绕远路去取书，听她絮絮叨叨说家里的事。可现在呢，下课铃一响，楚阳就把卷子塞进书包，背着包往校门口冲，不管范宇成在后面喊“楚阳，等等我”，也不管他追上来问“你今天怎么不等我”，只说“我有事，先走了”。
范宇成不是没察觉。他拿着早餐奶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楚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楚阳跟别的女生一起走，连头都不回；他在微信上发“你是不是生气了”，得到的只有“没有，别多想”的敷衍回复。
他不明白。林依婷来之前，他们明明好好的，甚至国庆那几天，他觉得跟楚阳待在一起特别舒服，舒服到他会下意识记得她的口味，会在她被欺负时想都没想就挡上去。可现在，楚阳像变了个人，对他冷冰冰的，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
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范宇成终于堵住了楚阳。
在操场旁边的树下，叶子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响。楚阳刚跑完八百米，喘着气，看见范宇成走过来，转身就要往器材室躲，却被他拽住了手腕。
“楚阳，你到底怎么了？”范宇成的语气有点急，还有点委屈，“这一周你都在躲我，为什么？”
楚阳的手腕被他攥得有点疼，她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好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没躲你，就是最近有点忙。”
“忙？”范宇成皱着眉，盯着她的头顶，“忙到连话都不能跟我说一句？忙到我给你带的早餐你都不吃？楚阳，你看着我说话。”
楚阳没办法，只好抬起头。她的眼睛有点红，大概是刚才跑步风吹的，也可能是别的。她看着范宇成的脸，那张她偷偷看了无数次的脸，此刻眉头皱着，眼神里满是困惑，还有一点点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疼得慌。她想跟他说“我不是忙，我是看见你跟林依婷在一起，心里难受”，想跟他说“我不想只做你的好朋友，我喜欢你”，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冷冰冰的“我就是不想跟你走太近了，不行吗？”
范宇成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他攥着她手腕的力气松了点，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为什么不想跟我走太近？就因为……因为依婷来了？”
楚阳的心猛地一跳。他果然这么想。他以为她是不喜欢林依婷，以为她是在闹脾气，却不知道，她真正在意的，是他看向林依婷时的眼神——那种带着熟稔和纵容的眼神，那种她从来没得到过的眼神。
“是又怎么样？”楚阳故意抬高了声音，想掩饰心里的慌乱，“我就是不喜欢你天天跟她待在一起，不行吗？”
这话一说出口，范宇成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松开了楚阳的手腕，往后退了一步，语气里带着点失望：“楚阳，你怎么能这么说？依婷是我发小，她刚转来，我帮她熟悉环境不是应该的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从来不会这么小气。”
“小气？”楚阳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我小气？范宇成，你凭什么说我小气？”
她想起那天在教学楼门口，范宇成帮林依婷拎着行李箱，林依婷笑着说“宇成哥，还是你对我最好”；想起昨天午休，她看见范宇成在小卖部给林依婷买草莓味的牛奶——那是她以前跟他说过喜欢的口味；想起刚才体育课，林依婷跑不动，范宇成陪着她慢慢跑，还帮她擦汗，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无数次。
这些画面在她脑子里转来转去，像针一样扎着她。她想喊出来，想问问他，是不是林依婷回来了，他就再也不需要她这个“好朋友”了；想问问他，国庆那几天的温柔，是不是只是她的错觉。
可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红着眼眶，看着范宇成，声音带着哭腔：“对，我就是小气，我就是不喜欢她，你满意了吗？”
说完，她转身就跑，把范宇成一个人留在树下。风吹过，叶子落得更急了，范宇成站在原地，看着楚阳的背影消失在操场入口，手里还攥着刚才给她买的柠檬茶——她喜欢喝的常温的，他记得。
他皱着眉，心里满是困惑和委屈。他不明白，楚阳为什么会这么排斥林依婷，他们明明都是很好的人。他更不明白，以前那个跟他无话不谈、会笑着跟他抢烤红薯的楚阳，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陌生，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他踢了踢地上的落叶，心里有点烦。他掏出手机，给林依婷发了条消息：“依婷，你是不是跟楚阳有什么误会啊？”
而另一边，楚阳躲在器材室的角落里，捂着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靠着冰冷的铁柜，眼泪砸在运动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不是不喜欢林依婷。林依婷很可爱，说话软软的，对谁都很礼貌，甚至昨天还主动跟她说“学姐，宇成哥说你数学好，以后我能问你题吗”。她对林依婷没有恶意，她只是……只是嫉妒。
嫉妒林依婷能光明正大地叫他“宇成哥”，嫉妒林依婷能拥有他的过去，嫉妒林依婷站在他身边时，那种理所当然的亲近。
她喜欢范宇成，喜欢到不敢说，喜欢到只能用“好朋友”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喜欢到看见他对别人好，就会难过到想躲起来。
可这些，范宇成不知道。他永远都不知道，她的疏远，从来都不是因为林依婷，而是因为他自己。
器材室外的风还在吹，树上的叶子还在落。楚阳蹲在地上，哭了很久，直到上课铃响了，才慢慢站起来，擦干眼泪，低着头，走进了喧闹的操场。
她知道，这场单方面的疏远，还有这场莫名其妙的争执，只是个开始。
她更知道，只要她一天不说出那句“我喜欢你”，她和范宇成之间，就永远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而墙的另一边，站着林依婷，站着她不敢触碰的过去，也站着她永远不敢言说的心事，站着她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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