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谢。”楚阳勉强挤出个微笑，看着范宇成转身离开。楼梯间的门关上时，她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在地上。推荐表就在旁边，她伸手拿起来，指尖划过“理科实验班”几个字，忽然想起许晓的话：“楚阳，你别傻了，理科不是你能扛下来的。”
她是不是真的很傻？明知道自己不行，却还是想跟着他的脚步；明知道可能会摔得头破血流，却还是想再靠近一点。
下午的自习课，楚阳终于填完了志愿表。她在“理科”那栏打了个勾，笔尖顿了顿，又在备注栏里写了个“无”，然后把表折好，放进信封。许晓凑过来，看着她的信封，叹了口气：“真决定了？不后悔？”
“不后悔。”楚阳抬头，对着许晓笑了笑。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时，心里有多虚。她后悔吗？好像不；可她害怕吗？怕得要死。
放学时，楚阳在教学楼门口遇到了林依婷。她手里也拿着一张志愿表，看见楚阳，笑着走过来：“学姐，你也填完啦？你选的文科还是理科呀？”
“理科。”楚阳的声音有点干。
“哇，好巧！我也选的理科！”林依婷眼睛亮了亮，语气里带着雀跃，“宇成哥也选理科，说不定我们三个能分到同一个班呢！到时候你数学好，宇成哥物理好，正好能帮我补补！”
楚阳的心猛地一沉。三个班？原来范宇成也跟林依婷说了选理科的事，甚至可能还聊过分班的事。而她，不过是他众多“要选理科”的朋友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嗯，挺好的。”楚阳扯了扯嘴角，没再多说，转身就走。她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忍不住问“你和他聊了很多关于分科的事吗”，怕听到更让自己难过的答案。
回到家，楚阳把书包扔在床上，径直走进房间，那是她自己偷偷攒钱租的。书桌上堆着厚厚的理科资料，是她上周特意去书店买的。她翻开物理书，看着那些陌生的公式，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她拿出草稿纸，试着推导平抛运动的公式，写了又擦，擦了又写，最后还是错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草稿纸上，晕开了墨迹。她想起范宇成解这道题时的样子，他只用了两分钟，就在黑板上写清了步骤，还笑着说“这题不难，记住公式就行”。可对她来说，记住公式都难，更别说灵活运用了。
她趴在桌子上，哭了很久。不是因为物理题难，是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就算她选了理科，就算她和范宇成在同一个班，他们之间的差距，还是像隔着一条河。他是顺水行舟的人，而她，是逆水而上的人，拼尽全力，也未必能追上他的脚步。
可她还是不想放弃。她想起那天在楼梯间，范宇成说“以后理科不懂的，随时找我”，想起他眼里的认真，想起他笑起来的样子——那些画面像微光，支撑着她，让她觉得，就算再难，也值得试一试。
第二天早上，楚阳把志愿表交给了班主任。走出办公室时，她在走廊上遇到了范宇成。他手里也拿着志愿表，看见她，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表：“交了？选的理科吧？”
“嗯。”楚阳点头，心跳又开始加快。
“那就好，”范宇成走近一步，声音压低了些，“我跟班主任打听了，理科实验班的考试在下周末，你要是想考，我帮你找几套往年的真题？”
楚阳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认真又温柔。她忽然觉得，所有的犹豫和害怕，好像都有了意义。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好，谢谢你，范宇成。”
“谢什么，都是朋友。”范宇成笑了笑，转身往办公室走。
“朋友”两个字，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楚阳的心上，有点疼，却又带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也好，做朋友也好，至少还能留在他身边，至少还能借着“问问题”的名义，再靠近他一点。
分科考试的前一周，范宇成真的给了楚阳几套真题。卷子上有他用红笔标注的重点，还有些解题思路，写得很详细。楚阳把卷子放在书包最里面，每天晚上都熬到深夜，一道题一道题地啃。许晓看着她熬红的眼睛，叹着气说“你这是何苦”，她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她知道自己何苦，可她控制不住。就像飞蛾扑火，明知道会受伤，还是忍不住朝着光的方向飞。
……
考试那天，楚阳坐在考场里，看着卷子上的题目，手心里全是汗。很多题她都见过，是范宇成给的真题里的类似题型，可她还是有些慌。她想起范宇成说“别紧张，你能行”，深吸一口气，拿起了笔。
走出考场时，楚阳觉得天旋地转。她不知道自己考得好不好，很多题都是蒙的，但实验班肯定没戏了。她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看着远处的篮球场，范宇成正在那里打球，和几个男生笑着闹着，阳光洒在他身上，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她忽然觉得很累，累得想放弃。她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学理科的料，却还是因为他，硬着头皮闯了进来。她甚至开始后悔，要是当初选了文科，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狼狈，是不是就能像以前一样，和范宇成做无忧无虑的朋友？
正想着，范宇成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两瓶水，递给她一瓶：“考得怎么样？”
“不好，”楚阳低下头，声音闷闷的，“肯定进不了实验班了。”
“没事，”范宇成坐在她旁边，语气很轻松，“实验班也不是唯一的选择，普通班也挺好的，反正咱们都在理科楼，想找我问问题随时来。”
楚阳抬头看他，他脸上没什么失落，好像早就猜到她考不上。也是，他那么聪明，肯定知道她的理科水平，只是没说破而已。
“范宇成，”楚阳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选理科啊？”
“因为喜欢啊，”范宇成笑了笑，眼里闪着光，“我爸是学理的，我从小就喜欢物理化学，觉得特别有意思。而且理科能选的专业多，以后想做的事，都需要理科基础。”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关乎自己的未来，清晰又坚定。楚阳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她选理科的原因，幼稚又卑微，和他的“喜欢”“未来”比起来，像个笑话。
“挺好的。”楚阳把水放在旁边，没喝。她忽然不想再问了，不想再听他说关于理科的事，不想再提醒自己，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你呢？”范宇成忽然问，“你为什么选理科？我记得你文科好像比理科好。”
楚阳的心脏猛地一跳，脸上瞬间发烫。她赶紧别开脸，看着远处的教学楼，声音轻得像风：“我……我就是想试试，觉得理科挺有意思的。”
和当初敷衍他的话一样，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范宇成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嗯，试试也好，要是以后觉得难，也别勉强自己。”
他的语气很温和，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在楚阳的心上。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试试”，是因为他；她的“不勉强”，是因为不敢让他知道真相。
分科结果出来那天，楚阳果然没进实验班，被分到了理科普通班。而范宇成，毫无意外地进了实验班，林依婷也在里面。
楚阳站在分班表前，看着范宇成的名字和林依婷的名字挨在一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许晓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普通班也挺好的，我就在隔壁文科班，有事随时找我。”
“嗯。”楚阳点头，努力挤出个微笑。
转身离开时，她在走廊上遇到了范宇成和林依婷。林依婷正拿着一张物理卷子，笑着问范宇成问题，范宇成低头看着卷子，耐心地讲解着，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楚阳脚步顿了顿，没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风吹过走廊，带着夏末的余温，却吹不散她心里的凉意。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楼层的差距，更是她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她选了理科，以为能离他近一点，却没想到，反而把自己推到了更遥远的地方。她看着范宇成和林依婷并肩走下楼梯，身影越来越近，而她，只能站在原地，像个局外人，看着属于他们的未来，慢慢展开。
回到教室，楚阳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翻开了物理书。书的扉页上，她偷偷写了一行小字：“范宇成，我选了理科，你能不能等等我？”
字迹很轻，怕被别人看见，也怕被自己承认。她知道，这个请求很自私，也很不切实际。范宇成的脚步很快，他会朝着自己的目标一路向前，而她，只能在后面，拼尽全力追赶，哪怕永远也追不上。
晚自习时，楚阳做着物理题，又遇到了瓶颈。她盯着卷子上的受力分析图，发呆了很久。忽然想起以前，范宇成会坐在她旁边，拿着笔在纸上画来画去，说“你看，这里要找支点”。她下意识地转头，想喊“范宇成”，却只看到旁边陌生的同学，正低头做题。
她收回目光，眼眶有点红。她拿出范宇成给的真题，看着上面的红笔标注，慢慢推导着公式。就算很难，就算很委屈，她也不想放弃。
因为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是为了靠近他而选的路。就算最后只能远远看着他，就算最后还是会难过，她也想试一试，想让自己变得好一点，再好一点，至少能配得上，做他的“朋友”。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教室里的灯亮了起来，映着楚阳低头做题的身影。她的笔在草稿纸上写了又擦，擦了又写，虽然慢，却从未停下。
她的暗恋，就像这道难解的物理题，明明知道答案遥不可及，却还是忍不住，想再算一遍，再试一次。哪怕最后还是错，哪怕最后还是会哭，她也认了。
但因为是他，所以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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