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思勉阁,你随在他身后,竟是难得有些后怕。
这地方种了不少古木,有不少年头,遮去了舒适的阳光,阁内无人,总有些阴恻恻的。
唯独那案桌旁三条宽长竹板异常醒目。
“站好。”他未曾落座,而是将手中携的你那本话本放置在桌案上,转头看了一眼站的歪歪扭扭的你道。
“哦。”
你稍微挺了挺背,埋头小声应道。
这穷书生就爱多事。
你心中想到,这位贺司业的家境你自是打听过了,同那姓梁的私下里谈及时很有几分记恨。
“伸出手来。”他的声音冷冷的,压得紧紧的。
你难得瑟缩,埋着头勉强伸出一只右手来。眼角余光瞄着那竹筐里摆着的三根竹板,他果然取了其中一根,握在手中。
哼。
打就打,打伤了,你就不来上学了。
你闭上眼,做足了准备,却迟迟没有听见竹板下挥的声音。只听得耳边那略显清寂,平静的问话:“你不是不怕吗?”
你微睁开眼,浅浅余光只瞄见了青色衣袍。
“想来,你是个爱偷懒的学生。你那夫子不管你,由着你,惯着你,教了好几个年头竟然写得那手……”他顿了顿,似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形容,最后干脆硬声道,“不堪入目的破字。”
你顿时觉得委屈极了。
“先生,明明不丑嘛?谢夫子还夸我写得好呢。”你垂着眼,小声反驳说。
他突然握住你的手。
你微怔。
他的手修长白净,骨节分明,远看着像是读书人的手,可握着的触感确是粗糙的,茧子很深,结实有力。
倒不像是日常习字所带来的。
“你那谢夫子的话只能听一半,是不能全信的。”他冷着脸说。
你深表赞同。
可不是吗?你明知道不能信他的邪,偏偏有时候就想寻些捷径。
他指尖点了点你指腹,平静道来:“你看看你这双手,半点茧子都无,一见便是连字也没练过的。”
你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略有些出神。
“先生,我是不用科举的。”你讷讷道,很有自知之明补充说,“就算去考,那也是考不上的。”
他听了紧抿唇角,眼神微敛,静静说:“读书习字又不只是为了科举。你先生我不也都没考上。”
你垂着头。
糟糕,你这回可真是触了对方的不可说。
这位贺司业十六岁便中举,可谓年少天才,可偏偏此后十余年都屡试不第。
因其才华的确不错,为人清正秉直,这才被你那姓谢的夫子举荐而来,做了这国子监司业。
你想了下,应了声:“那是先生运气不好嘛。”
哼,这种人你惯会讨好的,你就不信他还能狠下心来。你决心多想尽法子夸夸他,好让他对你好几分。
“是吧,谢夫子可看好先生您了。他总和我提起您了,说您……”你胆子大了几分,便抬头脆生生道。
你在脑海里想要搜寻些正经词汇,可偏偏平日里看的都是话本,一时间不自觉开口道来:“英俊潇洒,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是个女子见了都爱。”
他冷着脸,打断你的胡编:“话本里的胡话,也拿来骗人。”
你先是微怔,后反应过来惊声问:“先生也看话本吗?您看了那铁鹤书最新出的《虞娘》吗?鬼异神怪,可惊奇了。”
他冷哼一声,只道:“你那夫子会同你夸我,我是不信的。”
“他那般刁钻的人,若是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只收拢在手中掩的严严实实的。哪里还会让旁人知晓。”
他跳过了那话本的事情。
你心下感叹。
好个方正,古板,寡淡的人。好无聊啊,你有些想念那有趣,惯着你的夫子了。
他拿着竹板,轻轻敲了敲你的额头,似有些无奈:“你这字写得不好,倒也不能全怪你。”
你面露震惊。
“那该怪谁啊。”你不自觉喃喃问道。
说句实话,你那夫子最初是颇为热心,很是耐心的教导你习字。
可你实在备懒惯了,哪里受得住坐在桌旁练几小时的字。他被你闹得没办法了,只能作罢,转而教授你绘画一道。
“呵,当然怪你那夫子,行事放荡,教导不精,带的你这般年纪依旧不学无术,写的一笔烂字还自喜。”他冷声道。
你倒是深表认同。
你当然没错,错的都是旁人。
不过,你那夫子还是很得你满意的,想到这你便替他辩解一二,说:“先生,也不能全怪谢夫子的。”
“应该怪老天,不让我写好。”你很有一番道理。
不怪剧情那怪谁!
谁让设定中你是个有着一笔烂字,才学稀烂的炮灰。目中无人,志大才疏,这可是身为炮灰的必备条件啊。
“怪老天,亏你想的出来。”他难得嘲弄了句。
随即神情凛冽,朗声道:“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
前面你倒是明白,后面那句……你问:“先生,后面那句讲些什么呢?”
他沉默不语。
想必是很有一番无语凝噎姿态,只能静静望了你一眼。
你是懒得纠结。
你向来不读正经书,唉,你真的和读书人没法好好玩的啦。就算明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
他不开心,他憋屈了,你便高兴了,得意了。
嘿。
你最喜欢看读书人破功。
他拿起竹板,敲了敲自己桌案,冷声道:“你坐这里。”你心下一抽,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你便规规矩矩坐了下来。
他从旁边柜子里拿出一沓宣纸,抽了一张放在你身前,笔墨纸砚自是备齐了,平静道:“写吧。”
“监规百遍。”
“写完了,就可以回去了。”
你看着被塞到手中的毛笔,大惊说:“先生,我抄不完的。我若是没回家,我爹肯定会来寻我的。”
“先抄再说。”他衣冠整肃,清正秉直。
你坐立不安,小声狡辩说:“先生,我忘了呢?不记得监规了。”你依旧有些侥幸心理,希望他能放过你。
“我念一句,你写一句。”他冷声道。
“等写完一遍,我检阅一遍。”
于是你便明白今日定是逃不过去了,只能垂着头沮丧的拿着笔听着他念一句,写一句。等写完一遍后,不知过去了多久。
你略展了展僵硬的身躯,甩了甩酸麻的手。
“先生,我写完了。”你斜斜瞧着站在书柜前的他,手中拿着一本书翻看,极为清闲的样子。
他转身而望,走近了拿起你写完的几页,低头检阅。
“先生,天色晚了,要不就让我先回家。我晚上回去接着抄,明天一定交给你。这么晚了,我爹担心呢?”你小声问。
他扫了你一眼,随即冷声道:“不必担心,我已托了人去了你家。”
你震了震。
你家的确离国子监不远,平日里来进学你总要赖会儿床。
只听着他接着说:“你父亲说了,无大关系。监内本就有屋舍,可供学子居住。你父亲让僮子带了换洗的衣物过来。”
你听到这里,只想破口大骂。
这什么狗屁先生,精的和猴似的,怎么着也讨不到好。
“这字不行,重新再抄。”他将已阅的纸放下,随即站到了你身边,嘱咐说。
你好苦恼,你好不容易抄完一遍的。
才抄完一遍。
你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无比娇气的说:“先生,手好疼。我真抄不动了,很疼的。”
你耍起了赖。
更新……且看下章如何整治某人^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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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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