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周,苏澜在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时接到了苏晏安的电话。
距离上次见面,他们已经40天没有联系。
“我在学校门口等你,我们谈谈。”电话里苏晏安甚至不给苏澜拒绝的机会,就挂了电话。
苏澜收了书,正要走,岑宁宁跑过来找她问题。耐心地讲到一半,苏澜发现自己心不在焉,她很想知道苏晏安要跟她谈什么,于是招手叫来周易,“你给岑宁宁讲一下这几道题,我有点事要先走。”
岑宁宁见周易过来,脸色微变,收起了习题集:“苏老师,这几道题我再琢磨一下,要是琢磨不清楚,我明天再来请教您。”
这两人气氛不大对,苏澜看了眼脸色有点臭的周易,对岑宁宁说,“行吧,你先下去琢磨,明天我再跟你仔细说。”
岑宁宁走了,苏澜点了一下周易:“回去想一下,明天告诉我怎么回事。”
周易诧异抬头:“什么怎么回事?”
苏澜将包往肩上一背,“别给我装蒜,你好好想、认真想、仔细想,我先走了。”
出了学校,苏澜一眼就看到了苏晏安的车,她心情有点复杂地上了车。苏晏安发动车后,她没问去哪里,安静地看着前方路况。
苏晏安没有提及他们的那次争吵,而是问起她最近的工作,苏澜不咸不淡地和他聊了几句。车开到了沪市一家有名的海鲜餐厅停下,苏澜默默跟着苏晏安进去。
侍者领路,推开包间门,苏澜看到了陈毓之。依旧是得体的妆容,和精致妥帖的穿搭。看到他们,她微微抬手示意。
苏澜内心踌躇,脚步慢了下来。苏晏安似有察觉,回头问:“怎么了?”
“没事。”苏澜微微垂眸,还是跟了进去。
他们到位置坐定,陈毓之把一本菜单递给苏澜,笑着说:“你看看喜欢吃什么?”
苏澜没有笑,她不知道陈毓之是怎么笑出来的。
“你看着点,我不挑的。”苏澜没有接菜单。
“既然这样,那就我来点吧。”陈毓之挑起画得精致的眉,指着菜单对一旁的侍者说:“红烧鮰鱼、泰式咖喱蟹、京葱烧海参、卤汁鲍鱼、茄汁大红虾、三文鱼刺身、鲜虾芹菜圆各来一份,再来一瓶干白葡萄酒。”
菜上得很快,陈毓之殷勤地给苏澜布菜,笑着说她太瘦了要多吃点。
苏澜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耐着性子看她表演。
苏晏安心事重重,自从进了包间就不怎么说话。
包间很大,又有两个人不说话,所以显得格外安静。
陈毓之恍若未觉,自顾自地说道:“说起来这还是我们三个第一次在一起用餐呢。这阵子你爸爸很忙,回家都晚,玉莹抱怨好久没见到爸爸了。难得今天我说过来找你吃饭,他肯抽时间一起来。”
苏晏安似乎胃口不佳,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只顾喝酒。
陈毓之嗔怪着说,“知道你没胃口,但是总要吃饱的呀,你看看你们爷俩,短短一个多月,都瘦了。”说罢,她话锋一转,眼眶微红着说,“都说父女之间没有隔夜仇,你们俩怎么就把关系闹到了这么僵的地步……”
苏澜平静地吃菜,从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桌上的气氛有片刻的尴尬,随即苏澜又听到陈毓之说:“老苏,其实这是也怪你,无论澜澜做了什么,你总归是不能动手的。”
苏澜忍不下去了,扯了纸巾擦了嘴,“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现在是和自己的父亲吃一顿饭也不肯了吗?”苏晏安将酒杯放到桌上,语气难掩失落,却还要嘴硬地训斥:“这么多年的书读到哪里去了?书里没有教你最基本的伦理孝道吗?”
苏澜觉得自己真是活该,为什么还会对这个人有所期待?为什么还跟着这个人一起来吃饭?
“老苏,你这是干嘛呢?说好了不发脾气的,有什么话你就好好说嘛。”陈毓之一脸歉意地看着苏澜:“你别往心里去,这段时间你爸爸压力太大了,在学校被人莫名其妙泼脏水,所以才心情不好的。”
“没关系,我无所谓。”苏澜拿了外套起身,迫切想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无所谓?你自己的父亲被人泼脏水,你说你无所谓?”苏晏安抬起头,难以置信地问。
苏澜垂眸:“对,我无所谓,那是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如果不是你,我会被人泼脏水吗?”苏晏安的眼神锐利似刀,每看一眼都让苏澜觉得刺痛。
“如果你要找人发泄,那么你找错对象了,你们家的事我没兴趣知道。”苏澜默了一默,又说:“还有,以后不要随便到学校来找我,免得让别人误会我们关系很好。”
苏晏安被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剧烈咳嗽起来。陈毓之大惊失色,又是给他顺气,又是给他倒水的。
苏澜觉得烦躁,转身就走。
陈毓之却快她一步反锁了门,看她的眼神里面满是谴责:“你知道吗,前段时间有人在学校论坛散布你父亲学术造假,导致他现在手里好几个项目都易手他人,现在学校还说要彻底调查这件事,你知道这对于你父亲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那到底有没有学术造假?”
“当然没有!”
苏澜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那你们又何必难过?清者自清,让学校去调查,总归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你说得轻巧。”苏晏安喘过气来,神色疲惫:“有沈家在背后操控,你觉得学校会更偏向谁?”
“沈家操控?”苏澜转身看着苏晏安,不解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这件事跟沈家有什么关系?”
“这就要问你了,到底跟沈家说了什么,让沈家对你父亲如此恨之入骨,辛苦抓了他的把柄,要置他于死地。”陈毓之精致的眉眼充满哀伤,“澜澜,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怎么可以联合外人来伤害自己人呢?”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从来没有要求任何人害你们。”苏澜厌烦这样的牵扯不清,她与苏晏安的父女情分早在他打她一巴掌,并收回房子的时候就断了,她和他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相信沈家也不会无聊到要去做这种事。”
“沈家不会做,那么沈卓凡呢?”陈毓之说。
他会做这样的事吗?苏澜不太确定。
陈毓之看出苏澜的动摇,耐心劝道:“不管你和我们闹得多么难看,我们都不会怪你,至于那套房子,你爸爸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收回,他只是气你不听话而已,钥匙我都带过来了,现在物归原主。”
陈毓之拉过苏澜的手,将钥匙放到她的手心,“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去劝一劝沈卓凡,让他不要再这么做。说到底,他都是你的父亲,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父亲的名誉毁于一旦吗?”
“如果不是因为有求于人,你们还会把钥匙给我吗?”苏澜问完,看到陈毓之闪了一下眼神,她冷笑了一下,把钥匙扔到一边:“你们的事我帮不上忙,实在抱歉。”
走出包间,外面下起了雨,苏澜一点想要躲的意思也没有,径直走进雨里。
她要离他们远远的。
在雨中,他们的话一句一句地在耳边回响,她想起苏晏安苍老的脸,鬓角花白的发,心中竟然浮起一丝不忍。苏晏安对她确实称不上好,但是在学术上却一直兢兢业业,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敬业是她努力学习的动力。如果学术造假是真的,那是他咎由自取,如果不是呢?
苏澜最终还是给沈卓凡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自动挂断,苏澜又继续打了第二个。就在她以为电话又要自动挂断时,沈卓凡终于接了。
快一个月没联系,苏澜其实有点尴尬,打通了电话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听到电话里的嘈杂声,沈卓凡走到窗前,窗外正在下绵绵细雨,硕大的落地玻璃上满是水渍,他微微皱眉:“打电话给我,又不说话,是想干嘛?”
苏澜有一点难堪,捏紧了电话,呐呐地问:“你今天要回来吗?”
“干什么,你要等我啊?”
“……嗯。”有些话,苏澜想当面问清楚。
沈卓凡看了下时间,“我回来很晚也等吗?”
“嗯,等的。”
“其实也没有必要等,我不一定回来。”沈卓凡是个精明地商人,既然有人把七寸送到他面前给他捏,他岂有不捏的道理?甚至,他还要得寸进尺。
雨越下越大,苏澜躲到一旁的公交站台里面,“没关系,我等你。”
“随便你。”
挂了电话,苏澜坐在站台的长椅上,待了很久,直到保洁阿姨提醒她雨停了,她才如梦初醒,拦了辆车回了静海半山。
回到家,她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直混沌不堪,换了湿透的衣服,又洗了澡,她仍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跟张姐说了一句如果沈卓凡回来叫她,便回了房间躺下。
傍晚,余藐放学回来,见她睡得香,便没有叫她,自己一个人回书房写作业。
吃晚饭时,沈卓凡回来了。张姐去房里叫苏澜,叫了半天没动静,开门进去才发现苏澜嘴唇很干,额头很烫。
难怪不答应,原来是发烧了。
“苏老师发烧了。”张姐回到餐厅给沈卓凡汇报。
沈卓凡原本舒展的眉立即拧起来,起身几步便进了苏澜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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