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快马加鞭,赵锦城终于在第六天赶到了军营,却在营地外被守门的士兵拦了下来。
那人伸出一只手拦住他的去路,一双眼睛里满是戒备和警惕:“你是谁?擅闯军营可是死罪!”
当年那一场战役,足够军营里的士兵换一轮血的。眼前的士兵兴许听说过他,但绝对不认识他。
那该怎么办?自己急着赶路,是甩开大部队先走的,现在圣旨多半还在路上。赵锦城站在原地,目光越过大门,扫过营地内正在操练的一排排年轻士兵。
朝气蓬勃,但都是生面孔。
“干什么干什么?”守门的士兵侧移一步,挡住他的视线,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你不是敌国派来的细作吧?来打谈我军情报的?”
赵锦城:“......”
“不是。”他想了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你可认识张秀?我与他是旧识,是他叫我来的,还麻烦你帮我通传一声。”
“张将军?”那士兵已经握住了腰侧的佩刀,“你怎么会认识张将军?”
将军?赵锦城张了张嘴,原来张秀已经当上将军了啊。
“是,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问。”他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又道,“左右我也进不去,你进去的时候我就在门外等着,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人犹豫了两秒,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就在这里等着,要是让我发现你自己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他比了比自己的脖子,“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好,谢过小兄弟了。”赵锦城完全不在意这不痛不痒的威胁,笑眯眯地目送人远去。
等待的功夫,赵锦城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他还记得原先军营门口只是条土路,靠近墙根的地方生长着一簇簇野草,从前他和张秀、刘德虎三个人被林栖训时,就会三人成排窝在墙角拔草,现在路边的野草都被处理干净了,路也铺上石砖了,就连军营的外墙也修整一新,再找不到从前半点影子。
他碾了碾脚下的石砖,打眼向城里看去。
看得出来,陆渊治理得很好。原来的集市是小摊贩们自己推着小车组起来的,多少显得杂乱,现在道路两旁由官府修建了整齐划一的摊位;原本年久失修、看着都已经不能再住人的危房也都得到了修葺;街上时不时就能看到赶着车队、带着一车稀奇玩意儿来做生意的胡商。
毋庸置疑,雁回关在越来越好。
大家也似乎都在向前走。
那她呢?想起那个名字,赵锦城难得有些局促。
“赵哥!”张秀欢天喜地的声音传来,赵锦城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影,便被抱了个满怀。
“太好了!终于又见到你了!”张秀喜形于色,紧紧盯着人的两只眼睛放光,把人前后左右看了一圈确定没问题才放下心来,“这么久也不给我捎个信儿......”
天知道当他听说外面有个叫赵锦城的人要见他时有多激动!
当时他还正在演武场上,听见这个消息拔腿就往大门跑,只留给满场的士兵一个潇洒如风般的背影。
此时,被甩在后面,紧赶慢赶终于赶到却只见自家将军满面红光、手足无措的士兵几乎惊掉了下巴。
原来还真认识啊......
张秀比划两下,最后一把揽过人的肩头,眼里不可控制地沁出水光:“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走走走,我们进去,我们进去......”
赵锦城顺着张秀的动作走,一路上听着他叽叽喳喳。
“看见没咱们原本那排屋子,是不是焕然一新?你兄弟我亲自带人修的!不过放心,你的屋子还在呢,东西也都给你收着,也算是没白浪费我一间屋子......”
说着,他又换了个方向,手指向演武场上正挥洒着汗水的一张张稚嫩的面孔:“看见这些人没?可是我和莫夫人一个个细细把关招进来的,看看,厉害吧?”
赵锦城眼睫颤动一下,故作不经意似的问道:“现在军营里就你一个人吗?”
闻言,张秀眨眨眼,突然间福至心灵,懂了:“莫夫人兵器坏了,要去重新打一把,现在还没回来;不过还有一个人......”
“张秀!你小子又跑哪里玩忽职守去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张秀嘟囔一句,与赵锦城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莫名的意味。
赵锦城:这熟悉的味道......男版林栖?
张秀:是的。
“你怎么想的把人扔在演武场自己跑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走有多少人懈惰!当初说要监督演练的时候保证得好听,结果我就是离开了一会儿而已,你......”
对面的人显然已经发现他们了,一边嘴里说着一边向这边走,等终于走到近前,目光却突然定格在赵锦城身上不动了。
于是赵锦城就眼看着对方的脸色由愤怒到震惊再到兴奋,憋得面色通红。
突然,对方紧紧攥住他的手:“赵、赵公子!我是季怀,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哦,不对,你不认识我......”
张秀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季怀,歪头小声给赵锦城科普:“这是季怀,你走了之后被派来顶替你的位置的。也是来了之后我才知道,这人还是你的崇拜者,那狂热劲儿,啧啧啧......”
崇拜者?赵锦城表情空白了一瞬,满脸木然地看着还在帮他回忆他的丰功伟绩的季怀。
张秀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上前一步隔开两人:“行了季婆子,赵哥才刚回来你给人点空间行不?再说了,你和我都在这儿,那演武场可不就真没人了?赶紧回去吧,我带人先走走。”
季怀终于舍得把眼神从赵锦城身上移开,看着他:“那为什么不是你去?”
“我和他交情更深啊!”张秀伸出手把人转向演武场的方向,“赶紧回去吧,没看你都把人说得不自在了么?”
季怀显然也转过弯儿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赵哥,你有啥想去的地方不?”张秀扭头看他。
赵锦城略一思索:“我想去北山看看。”
“好。”张秀点点头,“要酒不要?我去给你拿两壶。”
“不用忙活了,你不是还有事儿嘛,我自己去就行。就算这里变化再大,北山总不可能跑了。”
“啊?”张秀一幅泫然欲泣的表情,“赵哥,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别贫。”赵锦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城里像是换了幅天地,北山倒还是老样子,不过山脚下的墓碑又多了一些,能看出是有人用心照看了的,一颗杂草也无。
赵锦城先是看了看新添上的那些墓碑,都是他不认识的名字;又找到刘德虎的衣冠冢,在碑前席地而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坐着发呆,千言万语似乎都靠意念传递。
风轻轻拂过他的衣袖,似是在安抚。
两十米开外的一棵大树后,因为不放心还是悄悄跟来的张秀望着前方孤寂的人影,心里酸涩。
从前,赵锦城无论是得意还是失意,总有一股精气神在;而现在,这股精气神没有了。五年多的时间,把一个人的意气全磋磨完了。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张秀还在感叹,突然,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吓得他差点蹿出去。
回头一看,是莫云乐。
她像是跑过来的,额角渗着薄汗,呼吸有些不均,明明是在跟他说话,眼神却频频瞟向赵锦城的方向。
“你怎么过来了?”张秀压低声音问。
莫云乐也学着他压低声音:“我回来的时候遇见季怀了,他跟我说他见到赵锦城了,我在营地里找了一圈没找着人,就猜他是来这儿了。”
“你俩还挺心有灵犀。”张秀服气,伸出大拇指赞叹道。
“先别贫。”莫云乐蹙眉道,“这是什么情况?”
明显能感觉到那人不开心,周身的温度都比四周低好几个度。
“不知道。”张秀耸耸肩,“不过你来了正好,靠你了。”
说着,就把人一把推了过去。
莫云乐:“......”
张秀没收力,这一下弄出的动静不小,赵锦城也注意到看了过来。两人隔着空气两两相望,谁都没有张嘴说话。
赵锦城是在思考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再接近她会不会成为拖累;而莫云乐则是在纠结说话的语气。
如果语气客气,难免显得疏离,她怕赵锦城听了会伤心;如果语气熟稔,她又怕自己不知不觉间带入了主人公的身份,这样不就自动把赵锦城排除成外来者了?但明明他驻守西北的时间比自己早得多,所以也不行,最好能寻个折中的法子。
然而还没等莫云乐纠结出什么结果,就见赵锦城后退一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莫小姐。”
“什、什么,你......”莫云乐被突如其来的称谓惊了一下,随后想起了那纸和离书。她尽量让自己放松,笑着问,“我们是和离了,但应当还不至于彼此厌弃到连朋友也做不成吧?”
问完,也没给赵锦城答话的时间,紧接着也行了一礼:“在下莫云乐,幸会。”
赵锦城抿了抿唇,不答。
莫云乐提醒道:“此非君子之礼。”
“在下......赵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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