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家具精致齐全,香烟袅袅,隔着幔帐还有一个里间,隐约能看清地上摆着的浴桶,以及后面的床铺。
莫云乐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灌下去,打了一路的腹稿就要脱口而出。
赵锦城却把伤药塞到她手里:“不急于这一时,还是先把伤口处理下好。”
莫云乐把伤药还给他:“这里都常备着的。”
她撩开幔帐进了里间,各式伤药、绷带、毛巾等一应俱全。
血迹与衣服粘在一起,只能用剪刀把衣裳剪开,再用毛巾沾着水把血迹清理干净。包扎好伤口之后,莫云乐换上已经准备好的干净衣裳走了出去。
赵锦城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听见身后的声音,后背一下子打得笔直。
莫云乐在对面的椅子上落座,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眼睛一闭就把事情交代了个干净。
赵锦城听完全程,赞叹道:“你很厉害。”
“还成。”莫云乐抿了口茶,直接接受了。
“张秀他们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莫云乐点点头,“我只负责收集和传递情报,刑讯和培养探子的武艺都是他们负责的。这件酒楼,算是我们在西北的一个据点,他们也是知道的。”
“这件酒楼,是你开的?”
“是。”
“厉害。”赵锦城再次赞叹,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那方才来刺杀你的那些人……”
“须律真干的。这五年,虽说不能明面上再攻打大齐,但暗里的试探可是一点没少。”
赵锦城还想问什么,一道敲门声传来。
“莫小姐,来给您添茶。”
赵锦城瞬间嘴唇紧抿,防备的目光射向关着的木门。察觉到对面人的紧张,莫云乐安抚地笑笑。
“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原先那侍女端着托盘进来,却只是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接着恭恭敬敬地站到一旁。
“问出来确实是须律真的手笔。须律真听说赵将军和皇上来了军营,就想着派人探探虚实。”
闻言,坐着的两人条件反射性地看向对方,脸色都不好看。
昨日赵锦城和陆渊才到的军营,今日就派了人来查探,这只能说明,军营里有细作,而他们竟然毫无所觉。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情报可能已经被出卖完了。
莫云乐问道:“但我收到的情报是说来刺杀我的。”
“是。他说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跟着您,等查到他们想查的东西的时候再动手,结果没想到提前被您发现了。”
“再审,看能不能问出来他们安插在军营里的人是谁。”莫云乐抿了口茶,按捺下激荡的心情。
“另外,派人盯着军营,哪怕是只飞虫飞出去了我也得知道。如果发现有行动异常的人,即刻抓捕,不用请示,抓捕的人手不够就去找张秀。”
她侧头看向一旁,语气隐隐带着急切:“我们得回去了。”
“那就回去。”赵锦城缓缓点头,宽慰道,“好在我们昨日商议的时候没人知道。”
“……嗯”莫云乐揉了揉手腕,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两个人急匆匆地回到军营,一眼就捕捉到张秀火急火燎的身影。
张秀正脚步如飞走着,胳膊突然传来巨大的拉扯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对上莫云乐严肃的面孔。
赵锦城见缝插针道:“军营里有细作。”
“啊?”张秀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先脱口而出,“你上哪儿知道的?”
“我们抓了个胡族的人,在酒楼里审出来的。”
酒楼?张秀愣了两秒,僵硬的目光转而看向莫云乐,只见后者闭了闭眼,沉重地点点头。
赵锦城注意到他的动作,抿唇:“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想瞒着我?”
“哈,哈哈,没有,哪儿能呢!”张秀尴尬地赔着笑,“这不是没找着好机会告诉你吗?”
“好了好了。”莫云乐解围道,“我已经派人盯住军营了,那人也在审了,不过你这几日还是注意一些。”
说着,她轻微动了动肩膀。方才赶路赶得太快,她的伤口有崩开的趋势。
赵锦城注意到,打发了她去休息。
眼下没什么用得着自己的地方,莫云乐托张秀替自己给季怀打个招呼,从善如流地回房去了。
赵锦城却仍站在原地,确认人走远了才开口问道:“云乐说她办情报网的事情你知道?”
“是啊,我知道啊。”张秀点点头,又在赵锦城那一幅仿佛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的眼神里逐渐迷惑。
“这也太危险了。”他听见对面人说,“云乐今日遇到刺杀的了,五个人来刺杀她一个,而且看那熟练程度,应当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啥?”张秀听见这个消息,差点炸了,“刺杀?这么大的事儿,她怎么不告诉我?不行,我看看去。”
“等等。”赵锦城赶紧拉住他,“别去打扰了,找几个人跟着她就好。”
“话说……她说这情报网是你们一起建的,她三番五次被刺杀……你真的能一点儿不知道?”
接触到自己兄弟怀疑的眼神,张秀持续跳脚:“你不相信我?我军营里的事情这么多,哪儿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盯着一个情报网?我只负责把探子和刑讯的人培养好给她送去,剩下的事情都是她自己管的!她就只时不时告诉我有细作在,其他她不想让我知道的我也查不到啊!”
“不行,找人跟着,必须得找人跟着!”张秀说到做到,当即拉着赵锦城去挑人,挑好了就把人塞到莫云乐房前。
“你遭遇刺杀这件事很严重,非常严重,并且你还不告诉任何人,如果不是赵哥今天跟着你发现了,我们谁都不知道。”张秀一脸严肃地控诉道,“所以我和赵哥商量过后,决定必须要派人跟着你!”
莫云乐视线扫过站在张秀身后的两名侍女装扮的人,又飘过默默站在一旁的赵锦城。显然,他也是同意的。
她揉了揉太阳穴,直接拒绝道:“不行,带着她们我不好行动。”
随后莫云乐和张秀展开了激烈辩论,赵锦城在一旁时不时帮腔。最终双方决定各退一步,以张秀答应在军营时可以不带人、莫云乐答应外出时至少带一个告终。
此事了结,张秀瞄了赵锦城一眼,借口要去和季怀商量细作的事迅速溜了。
娘嘞,这俩人的气场也太诡异了,他夹在中间很难做人的好不好?
莫云乐站在原地。对面那两名侍女低垂着头,她就和赵锦城大眼瞪小眼,半晌笑道:“至于么?从没人看着我不也好好的?”
“不是看着你,是帮衬你。这样遇上事情了还有人能帮你一把,能少受点伤都是好的。况且,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总得保证你的安全。”赵锦城想了想,又加一句,“张秀本意也是想找人保护你。”
“打扰你休息了,我先走了。”撂下这句话,赵锦城转身就走,但没等走出两步,身后就飘来莫云乐的声音。
“赵小将军果真心细,多谢。”
赵锦城心脏一停,脚下加快。
自从张秀给季怀和陆渊都通过气之后,五人虽然行动与平日无异,但看军营众人的目光都无意识地带上了审视。
张秀怕作战计划泄露,把营帐周围的人清空了不说,说话的声音也一再压低。如若不是嫌交流效率太低且容易留下书面线索,他或许会直接放弃说话用笔纸交流。
近期军营没有新招任何人,这就说明那细作已经在军营里呆了相当一段时间。而在这期间,泄露了什么、泄露到什么程度都是未知数。作战计划是目前唯一能确定绝对保密,也是必须要保证绝对保密的。
一连警惕了几日,都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原本关于那细作知晓刺杀行动失败了、应当会尽快向胡族传信的猜想也落了空。
就在陆渊想要不顾天子金口玉言、不顾对士气的损害想直接改圣旨以求稳妥的时候,酒楼那边终于发现了异动,绑了人过来。
说是看见人在半夜上了北山和一个黑衣黑斗篷的人街头,事后再查,发现他们接头的地方在一条从来没被发现过的山路,看痕迹像是新开辟的。
几人一听到这个消息,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终于明白无论是明面上的和平通商,还是暗里对莫云乐的刺杀,都只是在做做样子,胡族人的根本目的是那条山路。
至于为何选莫云乐为刺杀对象,也不是因为什么私仇,是因为她手里有情报、有暗探,所以发现那条山路的可能性是他们里面最大的,所以才会用频繁的刺杀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当然,如果能直接送她归西自然是最好的。
如果他们今日没有发现这条路,那么开战那日就会有一队胡族人趁着战力集中在前线城内空虚时顺着山路进城,截断他们的补给并与前线的胡族人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儿,几人一阵后怕,张秀直接骂道:“一群阴险狡诈的玩意儿!”
“兵不厌诈。”赵锦城叹道,“也正常。”
但同时,又生出一丝庆幸。庆幸发现得还算及时,不至于被打得措手不及。
但等那细作被带到眼前来时,这丝庆幸又消散了大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