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闻这时才回过头来，注意到了念之的神情。
“咳。”就算是他，嘴角也有点抽。
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直勾勾的眼神，虽说她变成人形和鲶鱼的外表完全不一样，但，他这会还是自动将眼前这个小姑娘脑补成了一条……呆比鲶鱼。
“我来，是问你当时在时蒙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秦无闻还是及时想起来了自己的正事。
“就地震了，把那妖怪给砸死了，我怕你不相信，就把它内丹给啃出来给你了，没了。”
果然，同样的回答。
秦无闻并不意外会得到同样的答案，这些天和这小妖怪交流的过程中已经有了一些经验了。他转过身来，又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念之啊。”
他突然温柔起来的声音着实更加要命了，念之只莫名其妙地觉得心跳瞬间加速了很多很多，脸也开始不自觉的发烫，都没法去看他的脸了。
可秦无闻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他探出手来，手背轻轻掠过她滚烫的脸颊，将她睡的散乱的长发温柔地拢至耳后，然后凑近因此而露出的小耳朵说轻声说道，“地震，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念之罕见的浑身一僵，竟没有与之前那般心直口快的当即回答。
他的呼吸青草尖一样擦过她耳上的皮肤，很热，很痒。
可他的气息，却像青草尖上浸透了夜色的露水，冰冷地刺痛了她。
“我知道你不会说谎。”秦无闻环指撩起她的下颌，动作很柔和地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对吧。”
久久，念之点了点头。“是我。”
“怎么弄出来的。”他追问。
念之显然苦恼极了，她双手手指揪在一起不停地扯着。“我告诉你的话，可以不要告诉别人吗。”
一般而言，为了骗取信任和想要的答案，理所应当的下一句应该是诸如“我不会说”的承诺和保证。念之听过很多种，很多种类似的话了。
但……
“为何不可？”秦无闻是这样答的。
这一下就把念之给问住了。
在她有限的交流经验里，她并不知道这句话应该怎样回答。想了许久，她才说道，“因为，因为有人告诉过我，让我不要把这些告诉别人。”
又是有人。
秦无闻再次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但是他这次，依然没有追问，因为他并不在意那个人到底是谁，他的目的并不在此。他此时，反而更欣喜的是……得到了别的意料之外的收获。
这@些。
他记住了这两个字。
“那你会告诉我吗。”秦无闻垂目望着她。
“你不应该说，‘我又不是别人’的吗？”念之一愣。
秦无闻嘴角勾起，“可对你而言，任何其他人，都是别人，包括我啊。”
“……”念之看着秦无闻半天，然后说道，“那座山下有很多条河，我喝干了其中几条河，就地震了，山就塌了。”
秦无闻的手停留在她的颊上，顿住了。
“你……喝了？”不是，就算是妖怪，也未免太天方夜谭了。“你怎么喝的？”
“拿嘴喝的啊？”念之回答，看秦无闻还是不信的样子，她走下床去，提起一壶水，把壶嘴对着自己的嘴，咕嘟咕嘟就把一壶水喝干了。“你看，就这样。”
“那只是一壶水，而你说的，那是几条河。完全不一样的性质。”秦无闻说道。
念之有些无奈，“对我来说，就是一样的。无论是喝一杯水，还是一壶水，还是喝一条河的水，都是一样的。”
“这是你的妖术吗？”
“我已经告诉过榷意了，我不懂你们说的什么法术妖术的。真要说的话，这只是我的一种天赋？我只是很能喝而已。”
“那，霓湖你也能喝光？”
“能的吧。”
“你有极限吗？”
“没有试过，不知道。”
“你就没想过去挑战下自己的极限吗？”
念之呆了一下，一副你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的表情。“不是，我怎么那么闲呢？”
她看着秦无闻继续说道，“你们人类会特意去挑战下自己能喝多少水的极限？这……不是有病啊？”
“……”
不得不承认，这小鲶鱼每次堵人的话都还挺有道理。秦无闻移开了视线，“我差不多明白了。就意思，你能喝很多水，也不知道到底能喝多少水。”
念之点头。
秦无闻见过类似接近的妖术，但仍觉得和念之的完全不同。但，能吸收大量的水，这也不应该算是她如此认真慎重地很要隐藏的“这些”秘密吧？
想到这里，秦无闻拇指轻轻擦过下唇，“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念之想了想，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秦无闻当然不信，已有无数诡谲谋算滚于肚腹，在口齿之中酝着，他只是在计算，要抛出怎样的套索，需要怎样适从这小丫头的话语，量身打造好等身的绞索，系上什么甜头，才能勾出这样一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小姑娘隐藏的最深的秘密呢。
念之并不知秦无闻的打算，她只是觉得下了床，有些冷。
这时，夜风穿过窗户吹过来，眼下应该夜最深的时辰，月光都开始暗淡了。于是秦无闻整个人都笼罩在黑夜之中，或许是黑暗柔化了他的气势，第一次见到他时，那种恐怖的让念之连抬头看他都会战栗的气息，也像是随着夜色缓缓褪去了。他没有束发，半敞着衣襟，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依稀的轮廓看不清他现在正怎样谋划着算计的表情。
她只是想张嘴问，然后她也真的就这么问了。“秦无闻你什么时候从我床上下来，我想睡觉。”
真是活的久了什么都能听到了。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女人把他朝床下赶的。
不过比起正事，秦无闻想，这种小事，他是不会在意的。
刚才谋与唇齿的所有阴谋诡计已画好圈套，只要依计就能套出小姑娘的话来，易如反掌。
见秦无闻没有动弹，也没有下来的意思，念之觉得今天已经三番两次在水煮鱼片的锅边试探了，就觉得无论如何都得顺着这男人，所以她认命了，叹气说，“算了，床给你我睡地板。不过你睡觉不流哈喇子吧？如果你流哈喇子的话，可以不可以把枕头还给我，我很喜欢这个枕头，很香。”
秦无闻想。
这种小事，我不在意。
明早的膳菜我都想好了，一鱼三吃。
他深深呼吸了两口气，刚才所有的阴谋阳谋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唇齿之间最终只付诸一声轻笑。
罢了。
“哎哎你别掐我脸呜呜呜好疼啊啊……”念之痛到眼泪都挤出来了。
秦无闻看到她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反而好像更来劲了，又使劲掐了两把，直听见她呜呜呜哭出声来，眉目间的戾气才消散了一些。
“你要走啦？”
“不然，你要留我在这睡？”他侧眸扫她。
“不不不。”念之下意识的眼睛就飘了，直接飘到了他微敞衣襟下的隐隐若现的胸肌线条，觉得越加的渴了，“不成，我看着你就渴，就想喝水。”
“……”
“天冷，水喝太多，总要起床去……”
秦无闻抬手捏住了她的脸颊，把她没说完的niao字的音给硬生生憋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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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虹吸术的一种吗。”榷意认真的思考了许久，又摇了摇头，“不，应该不是。就算虹吸术一门，毕竟是术法，也会留下孽气的残余。她应该说的是实话，能吞噬水源，是她的一种能力，单纯的□□能力。如果硬要归类，只能归结于……□□，本能的特殊。”说到这里，榷意下意识地看向了秦无闻一眼。
秦无闻并不在意榷意的意有所指，他说道，“她还有更多的秘密。”
“她似乎很是心性单纯。”榷意说道。
“你信？”秦无闻瞥他。
榷意没有接话，只是说道，“不管她天性如何，她似乎对你很有好感，对我就很是防备。”
秦无闻拇指摩挲着食指上的玉扳指，沉默着。
“础气期一阶的鬣妖并不能伤害到她，并且从她游刃有余的样子，再加上吞噬水源的能力，保守估算，金丹期以下应该都不是她的对手。”榷意继续说道。“所以呢……还是不要操之过急的好。”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瑕东之地虽远离朝野是非，但你我皆知，此行目的以及此地并非善地。柳琨玉现留于京城，柳津花渡已欲跃跃，朝虚六坛也暗中眈眈。如果上督真的心急，我有百般方法让她吐出所有秘密。”
秦无闻当然知道榷意的“百般方法”是怎么个方法，但他并没有开口同意。
榷意看在眼里，口风顺势一转，“上督，眼下已与昨日今非昔比，能多一分底牌，不管是多烂的牌，总都能用上的，不要轻易把她给浪费掉了。”
“哈。”秦无闻笑了一声，“我秦无闻也沦落到，连金丹期的牌都得惜着用的时候了吗。”
“来日方长。”榷意说。
“方长吗。”
秦无闻掀起眼帘望向庭院上空飞过去的雀鸟，可这笼中雀，他当一天，就已经嫌太长，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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