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华小姐死了，树笼也消失了，秦无闻手指轻轻一动，壁虎妖的尸身就如一滩烂泥一样糊在了地面上。他平静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看到念之正蹲在那树妖的身旁，看这样子，那树妖应该已快死了。他微微蹙眉，目光看向榷意。榷意耸了耸肩，一副我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样子。似乎察觉到他的出现，念之一下站了起来，看到秦无闻，果然开心极了，像只离家太久的小雀一样飞快地朝他扑了过来。“秦无闻！”
果然。
离秦无闻还有两三步眼看就要飞扑到身上的时候，念之又被攥住脖颈提溜了起来，任她怎样扑腾，都没法靠近秦无闻半步了。
“你杀的？”秦无闻提猫一样提溜着她的脖颈，视线越过她瞥向远处已变成枯树的华小姐。
“是啊是啊。”念之拼命点头邀功。
秦无闻把她放了下来，走到那枯树旁边。果然是只树妖，身上到处坑坑洼洼的——牙印。
他余光瞥了一眼后面跟着的念之，“你咬的？”
“是啊。”念之点头，拿出华小姐的内丹，递给榷意，“他的内丹，送你了榷意，你拿去做药吧。”
她又站到秦无闻面前，指了指自己脸颊，又给他看自己后背上被抽的鲜血淋漓的伤痕。然后转过脸来，扁嘴说道，“你看那地瓜精把我打的，你都不关心一句？”
秦无闻看了看那内丹上的牙印，转身朝外走去，“躺地上的是她，又不是你。”
“……？！”
念之气梗，这说的仿佛好像有理的话是人能说出来的话？跟在他后面怒道，“秦无闻你过分了！”
见秦无闻不理她，念之更是生气，干脆地挡在秦无闻面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从这地瓜精抓我到的时候，我就闻到了，你和榷意就在了！”
“……”榷意看这个气氛，一声不吭，三十六计，先走为上。
秦无闻这时才垂目看她。“那又如何呢。”
“你就看着我被那地瓜精吊起来，看着我被地瓜精打，看着她欺负我！”念之委屈极了，眼眶瞬间红了。“你都不知道有多疼呜呜……你看看啊，呜呜……”
秦无闻上下打量着她。
小姑娘是从床上被这华小姐给薅起来的，还穿着单薄的睡衣，折腾这半天，浑身都是血条子，后背树枝抽的那两下，也的确非常狠，都见了深红的肉膜。腰腹上也有不轻的伤，青青紫紫的，应该是刚才被那屏风法器炸开时受的伤，内伤不轻。肉肉的脸蛋上好几个血口子，还没有止住血，朝下滴。
他抬起手指，指背轻轻擦去她脸颊的血迹，凉如冷玉。
似乎这样简单的动作，就能让念之的气消了一大半，红彤彤的眼眶里，眼泪也不朝下掉了。“哼，原谅你了。”
“我看看……”秦无闻微微一笑。“是打轻了。”
“？！”念之一呆，瞬间气炸，跟一个炸毛的小猫一样，抓住秦无闻的手指就放在了嘴里，正准备狠狠一口。
“敢咬？”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轻笑从她头顶落下，“那树妖躺锅下面，而你……”
“就躺锅里，如何。”
秦无闻缓缓地把自己的手从念之的嘴里抽了出来，手指掠过她的脖颈，顺便把她自己的口水擦在了她自己的衣服领子上，这大约是能进念之嘴里第一个毫发无伤的了。
我不是怂。
念之想。
我虽然委屈生气，但我不想躺锅里。
“觉得痛？”秦无闻顺手将她脖颈的那些衣服合拢，说道，“你明明可以杀了她，一直没有动手，是因为察觉到我和榷意在，所以等我们救你呢……还是说……”他轻轻弯下腰来，凑到她耳边，说道，“怕我发现你什么秘密？”
念之没有动，被他的鼻息吹得有些痒。“真不是。”
她很诚恳。“我只是恐高。”
“……”
秦无闻直起身来，目中并无丝毫笑意。
“我没有骗你。”念之看着他，“那地瓜精把我倒着吊起来了啊大哥！你见过有鱼被吊着尾巴吊的比房子还高，还能动弹的？你看我像鸟吗，你看我会飞吗？我是鲶鱼，不是飞鱼，我恐高不很正常吗。”
“……所以你只是因为被吊起来了，所以就不能反抗了？”
“没错。”念之点了点头。
“行。”秦无闻又问，“那树妖一直在躲，你是如何做到始终跟在她身边的？”
“我是鲶鱼。”念之的手心里分泌出一些绿色黏液来，“我很黏，有问题吗。”
“……”
“……”连秦无闻都沉默了。他好久又问道，“那树妖的护体法宝，炸在了你身上——你为何还能活蹦乱跳？”
“……哦，淦。”念之仿佛这时才想起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肉肉的小肚子，然后脚一晃，挤出个笑来，“我终于想起来，我忘了跟榷意说什么了……”
“榷意啊，救我鱼命。”
然后她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脑袋摔到地上的时候，念之还在想，秦无闻你他妈的就不能接我一下吗你知道这地有多硬吗我干。
可是很可惜，终于想起来的重伤此时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很快就剥夺了她所有的意识，使她一个字也没骂出来。
———※———※———※———
“……我救不了。”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榷意悲恸的嗓音。
念之在内心狂喊，大哥你要相信自己，能救，你再试试，我还没死透，还能喘气儿。
“别为难我了，我又不是全能的。”榷意的嗓音听起来很绝望。
念之大喊，别啊榷意大哥你就是万能的，万金油都没你万能，你再努努力啊！
“这是一条鱼，我能怎么办呢？”榷意在苦笑。
不是榷意你怎么还能搞种族歧视呢，鱼命不是命吗？鱼命就可以说不要不要了吗？
“上督，放弃吧。”
“榷意大哥别放弃！我真的还能抢救！”念之一个翻身，噗通一声，在水里翻了个个。
“上督，念之姑娘肚皮翻过来了！”榷意惊喜地说道。
看到榷意的脸在眼前放大了很多，念之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现原形了，在琉璃鱼缸里呢。榷意惊喜地敲了敲鱼缸，“念之姑娘，你可真命大，这都没死。”
念之在水里吐泡泡，“我不命大能怎样呢，还能指望你这个种族歧视的大夫救我吗。”
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只有自己救自己。
“又骂谁呢。”秦无闻的声音冷冷地从鱼缸上面飘到水里。
不是，秦无闻这货难道真的听得懂鱼语？念之呆。
“我听不懂，只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鱼嘴里吐不出什么好泡。”
“……”
真·我连呼吸都是错的。
念之就不明白这世上怎么能有秦无闻这么不要脸的东西呢。
榷意端起盘子来，撒了一些玉米粒在水里。太好了，是她最爱吃的玉米！好甜！好吃！念之咔嚓咔嚓吃着，也顾不上骂秦无闻了。“念之姑娘看起来很精神，这么能吃的话，应该没什么事了。”
———※———※———※———
过了一会。
晚上的时候，秦无闻端着一盘子虾走到了念之的鱼缸前。“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虾是我最爱吃的虾你是不是瞎。”念之吐泡泡。
“那我扔了。”秦无闻扭头就走。
“我瞎我瞎你快喂我！”念之的尾巴疯狂的在水里拍水吐泡。
秦无闻丢下虾来，扔一个，“不要再隐瞒我任何秘密。”
念之哈喇子流了一缸，哪里顾得上别的，哈达哈达地点头。
过了一会，凋华和榷意刚好来有事汇报，正好看到秦无闻在给念之喂虾。
凋华看到这鲶鱼，愣了一下，见过养金鱼养乌龟养王八养鲤鱼的，头一回开了眼见到人养鲶鱼的。下意识地说道，“哇，好胖的鲶鱼，得有七八斤吧？上督您还喂啊，准备喂多胖再杀了吃啊？”
“咳……”榷意连连咳嗽。
“……”呜呜呜凋华我快不喜欢你了。
“这是观赏鱼。”秦无闻面不改色。
“不是，这鲶鱼看起来又呆又胖，有什么观赏价值啊？”
“……”
干，秦无闻你快反驳凋华啊！念之在鱼缸里怒而吐泡。
秦无闻想了想，“观赏她……肥得出其不意。”
“……”真会用词。榷意叹。
“……”不愧是上督，眼光刁钻。凋华叹。
秦无闻我观赏你个玉米虾仁煲粥炖你的脑花花你信不信！
念之在水里怒而吐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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